256、第二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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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 你方才的猜测都是真的吗?”走了好一会, 李砚夕悄悄地凑近了子车痕问道。

    子车痕摇摇头, 道:“全是我的猜测,直觉辣手书生与冉苍、或者是背后的施己教有关。”

    “有人挑衅你, 冉苍出来圆场,顺势自己有会破阵的人。”

    “辣手书生狡黠非常, 若不是有人逼迫, 他十有**会拿了好处就走, 哪怕冉苍是皇上也没用。”

    李砚夕点头沉思。

    “我觉得冉苍把冉地泽带进来就很奇怪了。”

    木尽拿着罗盘站起身来, 皱眉道:“不管怎么想, 在墓穴里的大多是机关吧?还有……”木尽压低了声音, “还有师叔, 师叔一脉精通的是天文地理, 天然阵法对人的影响, 冉地泽虽然知道的比一般人多点,但其实……”

    木尽有些为难,他不喜欢议论是非, 但是刚才冉地泽在外人看来十分专业的讲解, 在他看来不过是略通皮毛。不怕他所学不精,怕的是不懂装懂,他为木尽解释的许多内容, 木尽都会用入门级的知识来质疑,让木尽恨不能以头抢地。

    “也许是聊胜于无吧?”李砚夕想了想,道:“我们抵御外敌, 若是蛊不够的话,就会将一些幼蛊放出来。”

    “无所谓,反正冉苍他们走的是错的路,”韶斩将长刀负于身后,伸了个懒腰,拍拍木尽的肩膀,“木尽,什么时候能和洛洛弟弟他们碰面?这山洞没意思。”

    木尽拿着罗盘往前走了几步,道:“我也不清楚,布阵的真是奇才,所布的阵法一环套着一环,只能见招拆招。”

    木尽着丧气的话,但是双眼几乎都要放出光来,看都不用看,他根本就是兴奋地要死。

    韶斩作势挥了挥拳头,“快点!本姑娘要是无聊透了,就把你的罗盘当飞盘飞!”

    “好好。”木尽敷衍地点头,显然已经完全地沉浸在了阵法中。

    韶斩没趣地往回走,正巧看见厉敢天瞥向叶见,她的师弟毫无所觉,正低头擦拭匕首。

    韶斩眯起金色的眼睛,如同看见猎物的大猫。

    二零八八抱臂靠在石壁上,一言不发,竭力按捺住心里的烦躁,宁恒在他旁边,看不出表情。

    山洞中的时间好像是静止的,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木尽突然发出诧异的一声“咦”。

    “怎么了?找到路了吗?”韶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跳到了他的身边。

    木尽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奇怪……为什么显示这次的生门与开门……都是对着墙呢?”

    “对着墙?”韶斩量了一下面前的墙,取下金环大刀,对着墙壁左右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收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卷布条,就要往手上缠,肉眼可见的跃跃欲试,“是不是把墙砸开就好了?”

    木尽连忙将人拉住,“我的姑奶奶,你可别上手,这附近应该有什么机关。”

    韶斩不解,“来路上你不是已经都拆除了吗?”

    木尽脸一红,“那应该是我没有检查出来的。”

    要是他检查出来顺手给拆了,那可就热闹了。

    好在一行人的运气还没有这么糟糕。

    木尽指了指山洞顶部,“不出所料应该是在上面,你们谁能借我肩膀一下?”

    二零八八和宁恒这几位前辈他是不敢的,韶斩又是女孩子,他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落在了还算熟识的叶见身上。

    叶见将匕首收起,在肩上搭了一条毛巾,正要弯腰,忽觉身旁一阵微风吹过,下意识地地一模后颈,毛巾已经不见了。

    厉敢天将毛巾搭在肩上,在木尽身前蹲下身来,“上来。”

    左右只是差个人梯,对木尽来没什么差别。

    叶见却摸着后颈怔在了原地。

    没有让厉敢天当太久的梯子,木尽很快在石壁的缝隙中找到了一根细细的藤蔓,奇的是藤蔓上缠着一根比藤蔓还要细的金属丝,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让人疑心会不会一碰就断。

    木尽心翼翼地拆开金属丝,从厉敢天肩头跳下来,然后蹲下在墙角摸了摸,不知摸到了什么,面前的墙壁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竟然缓浮现出数个大不一的凸起,每一个凸起上都是一幅阵法图。

    厉敢天将毛巾从肩上拿下来,叶见下意识地去接,厉敢天动作自然地放回了怀里,“我洗洗还你。”

    叶见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僵住了。

    韶斩双手负于身后,看着大变样的石壁,问道:“这是什么?”

    木尽面色凝重,“以阵法图罗列的机关。”

    阵法共有八十一个,相互关联,然而破阵用到的只有九个。每一个凸起都是一出机关,需要按照阵法指向来解机关,若是解错了,或是顺序不对,甚至是解了不该解的机关,都会致使八十一个阵法一同发动,而每一阵法又带着九道机关,届时便是漫天杀机,避无可避。

    木尽边着便准备上手,宁恒拉住他,看着他的额上的汗水,关切地问:“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

    木尽看着机关,如同一个饿死鬼看到了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要是能忍住才有鬼。

    宁恒无奈,也就放他去。

    子车痕向宁恒走来:“前辈要休息一下吗?”

    宁恒还用着缩骨功,毕竟不如自己原本的样貌舒适。

    宁恒摇摇头,笑道:“还可以。”

    子车痕没有离开,看了看宁恒,道:“前辈,您似乎有什么心事。”

    宁恒点点头,道:“我一直在想,冉苍为什么会走向明知是错的路线。”

    “冉地泽的存在,莫非是为了遮掩什么吗?”

    ***

    “皇……九爷。”

    冉地泽指路,众人又躲过了一轮机关。

    “地泽,怎么?”

    冉苍转身微微低头,从远处看着不像是上位者与下属,倒像是慈祥的长者与辈。

    “没、没事。”

    冉地泽慌忙低下头。

    跟着的众人纷纷称赞。

    “真不愧是黄九爷的人!”

    “看这位兄弟,也没用得着破机关,看起来也没费多少力气就完成了。”

    “我看啊,就是刚才那木尽不行。”

    冉苍淡淡笑着,接受了这些称赞,冉地泽在一旁低着头,似乎是害羞了。

    冉苍看看冉地泽,道:“大家先休息一会吧,养足精神。”

    众人纷纷点头,盘膝而坐。

    其实走了这么久,似乎是近在咫尺的宝藏依旧没有缩短的迹象,但是因为这里大部分都是冉苍的人,所以哪怕有焦躁,也只能全都压在心里。

    冉苍从冉地泽招招手,冉地泽连忙走过去。

    “记下面的路。”

    他将一张纸递给冉地泽,而后闭目养神。

    昏暗的火焰在他棱角分明的

    冉苍不复之前的和蔼,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

    事实上,这样的皇上才是众人所熟知的,也是冉地泽所熟知的。

    “是。”

    冉地泽低头将图纸接过,上面赫然是一份地图,若是洛书在这里,定人能看出,这次分地图便是幽冥墓的地图。

    何处有机关、何处有阵法、如何破阵、如何解密……皆是清清楚楚。

    孙公公将水囊递给冉苍,冉苍伸手接过,冉地泽看了冉苍一眼,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咱们走的路是死路,为什么还要继续走?”

    冉苍看向冉地泽不语,孙公公脸一板,呵斥道:“别乱问什么不该问的!”

    冉地泽连忙低头诺诺。

    冉苍问:“记住了吗?”

    冉地泽有些慌乱道:“还差一点。”

    冉苍淡淡瞥他一眼,“快些。”

    “……是。”

    冉苍复又闭眼,眼前安隽与宁恒的样子来回切换,却无法重叠。

    样貌完全不一样。

    但为什么,这样相似呢?

    会是你吗?

    ***

    山洞外的血虫像是被无形的墙壁束缚住了,只在一个特定的范围内活动。

    原本缠绕在李颜硶腕上的蛇变得有一人长来回游走,而在边界处沾着子车筹,雪岭在他肩上安静地伏着,但凡见有乱动的血虫,就如同一道雪白的闪电,猛地将血虫咬住。

    血红色的浪潮被两只蛊生生顶住。

    有人悄声议论。

    “那就是蛊吗?”

    “对,无怪乎被称为万虫之王,今日得见,真是……”

    “苗疆的手段果然有些诡异。”

    “幸好已经和解了。”

    “那是苗疆的屋吧?还……挺好看。”

    “别动些不该动的心思,你还记得之前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吧?那是苗疆的觋,她的亲哥哥,听手里有一只蛊王!”

    “蛊王?!咱们多久没见过蛊王了。”

    “别蛊王,之前那一战,就连蛊师都没见多少了,中原剩下的只有血蛊师和雪教——那个是不是雪教的?”

    “好像、好像不是吧?我记得雪教没有来人。”

    几人面面厮觑,这个人若不是雪教的,又有如此手段,那岂不是……

    之前围剿血巢就是一个误会,武林盟与魔教先后为血蛊师平反,当年的碧鸢山庄一事被重翻,发现了重重疑点。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没有让人再见到过血蛊师。

    自从那日血蛊师被一名白衣男子救走之后,就无人再见过。

    此人手段饲似乎更在苗疆巫之上,绝对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一时之间众人思绪万千。

    百骨知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得意洋洋地冲兰追挑眉,“四师兄,你看吧,这件事一过六师兄就彻底洗清冤屈了。”

    兰追看着百骨知,只觉得看见了一只毛茸茸的黄毛狗子,心想师父的没错,没忍住上手摸了摸百骨知的头毛,果然软乎乎的。

    百骨知被摸得一懵,嗷嗷抗议,“师兄!我会长不高的!”

    如今十七岁的百骨知,虽然身高在同龄人中不算矮,但是在师兄弟中确实是最矮的一个。由此对身高格外看重,为了楼主的增高大计,听风楼里还养了一只奶牛。

    百骨知徒劳地抗议完,又兴致勃勃地拉着兰追分享自己“丰功伟绩”,其实无非就是劝子车筹出手,以此洗清自己杀人狂魔的名声。

    子车筹原本对此是拒绝的——他不喜招摇,最重要的是他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外人的看法,虽然血蛊师的名号被师父吐槽过很多次,但是真的很好用,绝不会有不长眼的撞上来。

    可是他不在意,洛书他们几个却免不了在意,倒不是在意名声——无论是方尚清在邪道的名声还是曲青邪在正道的名声,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只是每当他们听见有谁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着“血蛊师不得好死”如何如何的话,就免不了生气。

    他不在意,但是他们不能不在意。

    兰追应和着夸完了百骨知,又转头问道,“七,雪教主什么时候能来?”

    百骨知苦笑:“远水解不了近渴,雪教主离着咱们可有好长一段路程,哪怕一路运着轻功,也免不了跑上三四天。”

    兰追沉默下来,百骨知安慰道:“师父、六师兄、还有李砚夕他们都在,出事的可能性很。蛊王万中无一,咱们这里有三只,要是解决不了,雪教主来了也无能为力。”

    “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师父……我想师父了。”

    提到洛书,百骨知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看起来像是被饿地没力气的狗狗。

    兰追摸摸他的脑袋以做安慰,“问问阿筹吧。”

    阿筹阿筹到,两人话音未落,子车筹就走了过来。

    只是看脸色,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

    “师父体型转换了。”

    ……

    寂静的山洞中,只能听见虫悄悄爬过的细碎脚步声。

    洛书躲过不知何处射来的箭矢,侧耳贴在地面上细听,半晌,他像是虚脱了似的瘫倒在地上。

    胸前衣襟鼓起来一个包,红柚担心地冒了出来,蹭了蹭洛书的面颊。

    “没事,别担心。”

    洛书只觉得空气稀薄,放松下来之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勉强冲红柚笑笑,可是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色苍白,汗水满脸,脸颊上沾了泥土灰尘,狼狈不堪,这个笑容没有丝毫的服力。

    被内力撕裂的经脉开始迅速恢复,肌肉矫正被扭曲的骨骼,强行摆正,骨骼发出哀嚎,已经定型的扭曲骨骼被生生扭断,而后重新接好。

    洛书肉眼可见地瘦削下去,勉强将糕点塞进嘴里,可是胃里依旧绞痛,让洛书有种错觉,似乎他在消化自己。

    洛书无比庆幸自己的空间里有半数是八准备的吃食,否则就算是他能忍着不晕过去,也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具骷髅。

    吃下最后一块糕点,洛书勉强有了点饱腹感,只是这点饱腹感在身体的强消耗下眨眼之间就不见了,好像是错觉,随之而来的是熟悉而无尽的饥饿。

    这次多亏了红柚沉睡苏醒,能驱使血虫往别的地方行进,否则他带着一串血虫,如雪上落梅,简直不能再显眼。

    但是红柚对虫的命令也有一定时间,时间一到,那些人还会找回来。

    看着红柚认认真真地在他周围吐粘液,洛书看着又感动又有些心疼。家伙沉睡这么久醒来,不但没有吃点好的补补身体,还要消耗粘液,等他出去,一定要让红柚大吃一顿。

    洛书张张嘴,只能发出些气音,但是红柚能听懂,将圆圈画好,然后爬到洛书脸颊旁蹭了蹭。

    ‘好了,红柚要吃好~多好吃的哦。’

    洛书弯了弯眼睛。

    ‘好了。’

    红柚爬到洛书衣领里,洛书想起血虫,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不是很喜欢吃血虫吗?这次怎不吃?’

    红柚在洛书衣领里拱了拱,相当嫌弃。

    红柚可是特别喜欢吃东西的,这次竟然不吃吗?

    上次这样好像是对施己教的蛊虫,也是不喜欢。

    这次的幽冥宝藏白了就是施己教想一统江湖而弄出来的,就是为了尽可能地杀灭武林新一代的力量,不知道冉苍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冉苍是狗鼻子吗?老宁都易容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来?

    八和老宁他们一起走的,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清清和二青是在一个山洞里吧,唐门的应该多数也都过去了,问题应不大。

    有点想喝八做的绿豆汤了,这次一定要加双倍糖。

    ……

    洛书胡思乱想着,竭力保持清醒。

    在一片纯白的雾气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唯有回想。

    寂静地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洛书缓慢地吐息,让声音最。

    疼得过分了,他开始耳鸣,难以呼吸,周围变得吵闹起来。

    白色的雾气中渐渐出现了一点漆黑,然后将他笼罩。

    一声清脆的“叮”声突然响起,耳边的吵杂与眼前的漆黑如同潮水般退去。

    洛书下意识地摸向那一声脆响,手指微微一凉,然后一痛。

    【喂,老头子,给你个玉佩玩,下面上供的,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曲青邪随意扔过来,好像真的只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

    洛书接过来一看,澄澈的翠意上流转着点点纯白,仿若飘雪。

    他挑挑眉。

    【二青,还记得之前为师给你讲的话本吧?但凡出事、要么弦断,要么刺绣扎破手,为师这对琴弦时时保养,又对刺绣一窍不通,以为绕过了这个fg,你居然还送为师一块玉佩?这可是指向fg啊。】

    曲青邪早就习惯了师父的胡言乱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到底要不要?】

    【要,我家徒弟送的为什么不要?等哪天玉佩碎了,为师就去找你,没准还能把你的命救回来。】

    【……老头子,你比了圆方丈还神神道道。】

    洛书还记得当时的玩笑话。

    却怎么也不曾想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曲青邪送给他的玉佩碎了。

    洛书的气息刹那就乱了。

    原本暗藏在平静经脉下的内力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失去了控制,蜂拥冲向了本应该最后被淬炼的心脏。

    洛书眼前一黑,四周一片嗡鸣声,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醒来,汗水迷了眼睛,每一口都像是呼入湿热的水,无法喘息。

    从心脏处阵阵的疼痛已经超过了人体的极限,就连昏迷都做不到。

    好、好疼……

    洛书如同脱水的鱼,无意识挣扎着向虚空伸出手。

    心脏的剧痛将他带回了上一世死亡的夜晚,他徒劳地伸出手,却无法碰到近在咫尺的呼救铃。

    好疼啊,八,我好疼……

    八八八,我好疼啊……

    ……

    依靠在石壁上的二零八八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捂住心口,微微颤抖地走向木尽,一把将正在解机关的木尽拉开。

    “你做什……”

    木尽惊怒地睁大了眼睛,一句质问还未脱出口,就噎在了喉咙里。

    九个阵法,他解开了两个,用了两个时辰。

    他看见二零八八以他难以想象到的速度破解着机关,动作如行云流水,就好像这机关的每一丝纹路都为他所绘。

    就好像……本就该如此。

    二零八八挥舞的手臂已经带上了残影,他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做着一道曾熟悉过成千上万遍,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咔”的一声。

    机关门缓缓拉动。

    二零八八冲了进去。

    没有人来得及拉住他。

    木尽怔怔地看向墙角的香。

    才燃了不到半柱。

    作者有话要:  么么我的天使们,六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