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第二百七十八章
隐门。
木卓走了, 折在了幽冥墓里。
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众人在回到宗门等待了七八天, 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最后的清剿, 将幽冥墓里扫了一遍,不知那家拿出的黑火药将所有的暗室炸了个通透, 于是有尸收尸,有骨埋骨, 里面的蛇虫蚁兽都被清了个干净。
没有找到木卓。
但是有肉屑与血虫。
这些贪婪的虫能将一切吞噬殆尽, 是最好的化尸水。
木卓走了, 以后的隐门再没有大师兄。
木尽的师父听闻消息放下手头研究了一半的机关出关, 老泪纵横。
他担心极了木尽, 他怕自己没了一个徒儿, 还会再没第二个。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 这个被宠着的、未曾经历过风雨的师弟未曾崩溃。他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七天, 就在掌门急眼要去翻墙的时候, 木尽出来了。
他脸上的婴儿肥瘦成了锥子脸,下巴上多了一层胡渣,眼底青黑, 眼睛却不出的明亮。
像是什么都没变, 又像是什么都变了。
收拾完自己的木尽,像以往一样穿着门派服饰,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隐门的事务, 安排着木卓的葬礼,为隐门的大师兄立起了衣冠冢。
隐门上下沉于机关阵法,不理俗事, 因此向来由掌门弟子接手。
现在木卓走了,还剩下木尽。
掌门看着立于木卓坟前的木尽,突然发现他的眉眼间,依稀有了几分木卓的影子。
***
洛书被二零八八按在椅子上,为了防止洛书到处乱窜,还从雪暮枝那里把雪月归“借”了过来看着洛书。
洛书和伙伴大眼瞪眼,心翼翼地道:“归,我想……”
雪月归把剥好的枇杷放在盘子里,往洛书面前一推,“不,你不想。”
洛书欲哭无泪,拿起枇杷狠狠咬下一口,泄愤似的嚼了嚼,甜美的果汁在唇齿间充盈,带着果子特有的清香,洛书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双手捧着枇杷专心致志地吃着,像只仓鼠似的,两只腿触不到地面,悬空一晃一晃。
雪月归欣慰地点了点头,少年老成地在心里感叹,果然是孩子,吃到喜欢的就满足了,也不想想自己也只有八岁,比洛书现在的身体还上一岁。
洛书出醉仙楼时是白发老人,回来时是垂髫儿,一口气进行了两次体型转换,二零八八担心洛书体型转换太快身体会受不了,骨头太脆经不住折腾,一路上把洛书当成瓷娃娃,他的反应同时也影响到了众人,洛书毫不夸张地,自己这一路上脚就没沾过地。
为了让洛书的身体早日恢复,路经山林时,二零八八出去了一趟,捉回来了一头野猪,想了想索性炖了一路大骨头汤,将第一只野猪剥皮拆骨料理干净,最后和香料一起炖煮,香气勾得诸位侠士频频往大锅的方向看,可怜诸位侠士,拿着金银利器就为了换一碗汤,被二零八八统统冷酷无情得驳回。
百骨知悄咪咪地擦了擦嘴角,然后完美地给醉仙楼了一波广告,有人嘀嘀咕咕以后饿死也不去吃,至于最后有没有去,管账本的洛晴最清楚。
二零八八炖骨头汤还不算,他还从隐门那里换了一辆机关车,把锅架在上面,一路走一路炖,反正在山林里枯枝也不少,这味道一香就香了一路,深山多野兽,期间引来的野兽基本被众人料理了,锅里的骨头就没少过。
到了最后,基本每个门派都有点收获,尤其是洛书的车,为了给洛书保暖,上面挂了一张虎皮两张鹿皮,屁股底下垫着一张狼皮,洛书怀疑若不是现在冬天熊蛇之流在冬眠,估计还会多熊皮和蛇皮。
一群人苦笑着,都没想到这次最大的收获居然是最后走的这一趟,下的这些野味。
洛书喝了一路的大骨头汤,期间还吃了几顿烧烤,鹿宝和鹿鞭全被二零八八给洛书烤了,看得菜刀门和医谷的人直跺脚喊浪费。洛书吃得倒是很爽,只是心里暗暗庆幸,心道幸好现在不过是十岁的身体,要是之前那三四十壮年的身体,天天这么补着,心上人还在身边,这谁顶得住啊。
洛书就这么补了一路,连带着宁恒他们几个都吃了个爽,二十多天的路程,雪月归竟然生生拔高了一截,导致洛书老盯着雪暮枝看,怀疑他没给雪月归吃好,雪暮枝请教了二零八八菜单,雪暮枝心里苦,雪暮枝不。
这一路下来,洛书觉得自己元气满满,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状态,奈何二零八八不放人,坚持要洛书把他的大补菜单吃完再开始运动练武,看得子车痕欲言又止,最后想想之前师父到处乱窜加上功法原因,身体还是留下了一些暗伤,就把话又收了回去,甚至兴致勃勃地与二零八八探讨药膳的做法。
对于这件事,洛书甜蜜的抗议被压在二零八八检测洛书的身体状况时发现,他的身体素质竟然真的又提上去了一截。
那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继续喝呗。
洛书吃完了盘子里的枇杷,托着腮晃了晃脚,“归,你知道宇什么时候过来吗?”
雪月归停下了剥橘子的动作,想了想,道:“之前听爹过,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洛书眼前一亮,“这几天有雪,宇来了正好一起雪仗。”
雪月归不喜欢冬天,更不喜欢雪天,因为破旧单薄的被褥挡不住漏雪的房檐,他的屋子自然是没有炭火的,往往一冻就是一个冬天。但是今天看着洛书兴致勃勃地描绘着雪仗的情景,竟然莫名期待了起来。
“……还可以堆雪人,咱们堆一个超——级大的!宇的轻功和剑法已经成了,咱们可以雕一个像醉仙楼一样高的!”
雪月归也跟着起了兴致,“还可以堆一个雪屋。”
洛书和雪月归讨论得眼前发亮,后厨一片忙忙碌碌,热火朝天。洛晴着了一身书生青衫站在柜台后面,他轻轻抚摸着账本的封面,满意地点头,又妥善地放好,忽闻大门被扣响的声音,他暗道奇怪,门前明明挂了谢客的牌子,怎么还会有人来。
洛晴上前开大门,面前的人亮出牌子,原来是听风楼的听风者。
洛书见他步履匆匆,顿时坐直了身子,听风者走到洛书身边附耳。
“宫里出事了。”
***
宫里出事了,正巧出在冉苍生病卧床这个节骨眼上。
先是宫中流言四起,道太子外表正直仁义实则心怀不轨,又是将皇上遇刺的一套得条理分明,言辞之间似乎凶手就是太子所派,一时之间冉星辰被放在了风口浪尖上。
这势头过了许久也不曾歇,有人难免动了心思,这件事传得这样疯狂,皇上也不曾出手,是不是太子已经式微,皇上欲另立太子?还是这一切不过是皇上想为太子铺平道路,将左右摇摆不定的人给剔除出去?
然而事情没过多久,又起波折,道是那传言中随着皇后去为皇上祈福的五皇子,居然见庙中尼姑生的俊秀,起了旁的心思,结果被他家中那嫉妒心极重的妻子知道,一怒之下杀向了寺庙,闹得一片鸡飞狗跳,本是家丑不可外扬的事情,奈何随着上香的还有旁的贵妃美人,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来二去就传了整个朝廷。
后来也不知道钱大人家是怎么和五皇子和解的,反正等风头过去,有关太子的传言就消散无踪了。
期间太子殿下依旧是照着之前的轨迹,似乎外物不曾动他半分,有心人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见了冉星辰时的动作越发恭敬。
穹殿。
冉苍依旧是卧在床上,隔着床帘,看不清模样。
“辰儿,你弟弟的事情是你做的?”
冉苍声音略带沙哑,不复从前中气,却如同林中窥伺暗处的恶狼,令人莫名悚然。
冉星辰立在床帐外,迟疑了一下,下一刻双膝落地,发出重重的一声,“父皇,孩儿对兄弟出手,罪该万死,请父皇责罚!”
冉苍看着床帘上映出的模糊人影,语气莫测,“我的孩子长大了。”
冉星辰额头抵在地上,“请父皇责罚!”
冉苍沉默不语,一时之间室内寂静无声。
冉苍本身不是被刺客所伤,自然知道这段时间冉星辰所受皆是污名,也知道这些名声对太子的击有多大。这些他是不在乎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让人继位,索性让他们互相争斗,消耗了势力,还更好控制。
其实就在前几天,他是想出手的,关于冉星辰的猜忌已经到了一定程度,有人已经开始往五皇子等人站队,原本不会发生这样快的事情,都在他病危期间变得理所应当起来。制衡之术是每一个皇帝都知道的,如果冉星辰这个太子太快被朝臣废弃,势力将会有大半站到五皇子身边,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德皇后和她的娘家作图不,冉苍自始至终都知道,当年先皇后与冉星辰遇袭的事情,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只是他当年的先皇后,她的父亲是开国元老,她是当朝皇后,而他上位不久,皇权不稳,容不得他们。
功高盖主了。
所以就顺水推舟了一把,为了压先皇后一家,顺带提了德皇后亲爹的官职,扫了她没做干净的手脚。
制衡,对于一个君主是极为重要的,哪怕那个功高盖主的,是开国元老,是忠于皇室的满门烈士。
是感情,又有什么感情呢?
当年的文家大姐,会跳脱着起身扑蝴蝶,会去爬上树摘纸鸢,也会为了他去学女红,变得安静而端庄,最后当真成了最合适的皇后的模样。从叫他苍哥哥,到唤他夫君,最后终于变成了圣上,在他面前始终是那个会在他疲惫时端来一杯茶的文姑娘。
喜欢吗?
当然喜欢啊,这样乖巧又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女孩,他当然喜欢。
可是也只是喜欢罢了。
与他庭前百花,与他腰间玉佩,与他背后长剑,也不过是一样的喜欢。
要是不喜欢了,扔掉再换一个罢了。
最重要的,该是他眼前的江山,他座下的皇位,他手中的权势。
他是喜欢文家姐,可是她哪里比得上阿恒半分。
为了阿恒,他是什么都愿意做的,这片江山不就是……
冉苍蓦地僵直了身子。
是了。
当初就是为阿恒才当的皇帝,就是为了阿恒以后自在游走大好河山才取的江山,可是阿恒怎么就走了呢?
作者有话要: 忘了当年在哪里看的一句话“当年本就是为她才的天下,可最后却赢了天下输了她”,为其中的意味惋惜了好久,没想到现在还记得
马上就五一了,天使们放几天假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