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

    阴雨蒙蒙，沾着灰尘的细密水滴如同帷幕，兜住金属铸造的巨大城市群。

    战争留下的废墟被自动化体修补，恢复到和平时期的七成水平。

    这样的城市群在整颗星球上还有5个，作为典范成员栖息和蓄养巢穴的场所。

    超过半数的行星被紫色吞噬，外层住民则按照等级分布在几颗星球上，身份最高贵的干部普遍在最外层的星体上——也就是在这里。

    除开这些卡塔兹和数之不尽的呣哩，还有些许“老鼠”残留着。

    典范以外的大大势力均被碾碎，每个势力的残渣们联合起来，遁入远离文明世界的荒野，伺寻找拨乱反正、反败为胜的会。

    现在的二代干部，全是当初被执炬者直属下提拔起来的，不少是战争亲历者，它们并不在意老鼠的存在。

    没有文明主体，随着资源逐步耗尽，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崩溃，退回到野兽的状态。

    比起那种无关紧要的芝麻绿豆，今天有真正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

    执炬者回归！

    传中那位典范的创立者，已经和二代干部取得联系，即将在不久之后莅临！

    卡塔兹最后的有生力量开始向着此地汇聚，想要拜见伟大导师的风貌，聆听教诲。

    “咕噜咕噜”

    一道扭曲透明光影自城中人工河中浮出水面，半圆形头罩被桥的阴影遮挡住，完全和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实体静静看着雨滴混入工业废水，一动不动。

    隐秘体驾驶者，正是老鼠众的一员

    她所驾驶的并非特殊体，二是之前所在势力的老式非战斗侦察体，经过改造后，信号频段和现役的完全不同，难以被常规段察觉。

    类似的体总共还有000多具，这颗星球上不到300，大部分聚集到城市群周边，按兵不动。

    作为卡塔兹传统的最强单兵作战力量，体的功能在数百年间不断演进，已经成为登峰造极的战争艺术品。

    驾驶者内心宁静，身体虽然疲惫，但却感觉是有史以来的最佳状态。

    她想起过去的训练时光。

    时光荏苒，所有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连同熟悉的生活一同远去。

    都死了。

    “”

    它们尚且还有一个优势，典范并不知道这场突袭计划，也不清楚剩余体的数量。

    在那些杀千刀疯子的视角里，组织的人应该基本死绝了，没死的也绝对撑不了多久。

    本来确实是如此。

    不过，在少数非卡塔兹的行星原始土着帮助下，组织得以挺过最艰难的时期，继续存活。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卡塔兹抱有排斥敌意的土着会伸出援，也许，是那些原始人也不喜欢典范的作风。

    刷刷！——

    两道高速移动的影子划过天空。

    是典范的体，它们像猎鹰一样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检查所有可能导致意外的不稳定因素。

    在类似宗教的森严等制当中，执炬者的价值，要远远超过所有卡塔兹的总和。

    这个总和不仅指差距序列上无限的距离，或是创造者相对于造物，更是意味着绝对的力量。

    新生呣哩的数量异常夸张，在精神总量上随时可以压倒卡塔兹，现在只是因为有执炬者撑着，以个体力量强行压制住反抗。

    天之将倾，巨人抵之。

    一旦巨人死了，所有成员都会完蛋。

    所有成员都切身地感受到这点。

    “是时候了。”

    通讯频道中传来声响。

    “我们最后的计划。”

    “无论成败，我们的历史都会在此终结。”

    空中，风起云涌，阴风阵阵，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从漆黑的天渊中降临下来。

    “祈祷吧”

    “祈祷复仇时刻的来临。”

    相比于对执炬者，反抗组织残留卡塔兹们更加憎恨典范成员。

    前者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从未亲眼见过的传存在，根本接触不到，后者带来的恐惧和痛苦才是实打实的。

    大部分幸存者，都与成员们有血海深仇，剩下的则是不得不走上这条道路。

    执炬者的神威，深入人心，光是与之为敌的想法就是非常疯癫的。

    其战斗余波形成的行星级现象，在恒星系内的任何星球上都能看到。

    那东西带来的震撼，堪比大鷛遮天蔽日的爪。

    幸存者们的计划不是向怪物复仇。

    无法理解的怪物是天灾，属于诱因，真正可恶的，或者它们感受到的真正可恶的家伙，是活生生的卡塔兹。

    “我们会模拟成典范的体，对执炬者发动攻击。”

    透明球形盔沉入湖底。

    “卡塔兹的历史，由我等亲自结束。”

    幸存者赌的，是神罚！

    

    神施予的罚！

    就像利用行星撞击那样，与敌俱焚！

    

    伴随着某种强烈的感觉遍及大地，所有生命都感觉到身体内部传来恐惧。

    恐惧源自物质结构的最底层，无法抗拒，仿佛有什么能导致现有生命结构崩溃的征兆正在酝酿。

    闪电划过阴云。

    金属城市群顶端悬浮的巨型浮空舰船上方，赫然出现渺身影。

    黑洞般的生命体。

    亚瑟路希瑞亚，在与红雀剑道子的死斗中胜出。

    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由混杂有物、无物构成的鹦鹉状生命体，下腹部长着轮盘状的肢体。

    永住板

    得到亚瑟的帮助，现在掌握了在现世层面保持物质形态的能力。

    到底，亚瑟会来充斥低等无用生物的星球，也是为了达成和永住板的契约（被死缠烂打不方便一走了之）。

    石板的存在形式注定了它未来的成长不可估量，关键还没有办法摧毁，如此，必须想办法了结掉之前结下的因果。

    它需要更多卡塔兹。

    作为外来存在，等它把卡塔兹文明吸收完了，估计会继续流浪，寻找新的食粮壮大内部层面。

    “喂喂，我都把你带过来了，不会剩下的事还要我做吧？”

    没有理会周遭趴伏一地的卡塔兹，因兴奋而颤抖的卡塔兹干部，亚瑟转头看向鹦鹉。

    “我可不是炊事员啊，食材我帮你聚集好了，剩下的自己想办法。”

    “建议你多养殖点，细水长流，到时候带着他们离开白玉七，星际远航的时候当零食，一直吃到你找到新的潜力文明。”

    鹦鹉拍了拍翅膀，不置可否。

    “执炬者大人！”

    一众拜服的声音重重叠叠响起。

    亚瑟皱了皱眉，这才低下头，看向地面上趴着的卡塔兹群。

    差点忘了，食材还没经过处理，会话的。

    生命层次差距过大是会这样的，高等生命和凡物几乎无法对话。

    与多米一战后，亚瑟隐隐触摸到更进一步的可能。

    现在的他只要稍不注意，呼吸一口空气，就会把卡塔兹全部从舰船上全部扫下去。

    “你们——嗯？”

    雨中金属都市爆发出数道火光，有十几道体突破了地面的封锁线，陆陆续续向着空中的舰船冲来。

    这些体形制近似典范的制式装备，只不过那是表面上近似，实则是靠光影作用伪装成的。

    区区把戏自然骗不到亚瑟，他并不在意，唯独想不通怎么还有卡塔兹敢动的。

    这违背生物本能。

    眯起双眼，亚瑟体会着周围异乎寻常的气息，表情变得古怪，然后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

    原来如此。

    “敌袭！是那些老鼠！”

    “阻止他们！”

    “防卫部队呢？快消灭他们！”

    身披披风的干部们保持趴伏的姿势，对着通讯器另一端下达命令，面色极端难看，样子分外滑稽。

    他们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在事态还没有彻底恶化前，必须全力挽救！

    问题是，老鼠们为何能避开侦察接近到最核心的位置？周围应该是禁止任何体进入的，哪怕是友军也断无可能！

    舰船周围乃至整个城市群上方都是禁空领域，除开肉身前往的干部，其他任何企图上升到一定高度的实体都会被清除才对。

    究竟安保出了什么问题，才能让如此多的老鼠越界过来？！

    防卫部队得到命令，纷纷向内追杀向那些伪装的体，大大无数载具齐齐升空，跟随体的尾焰向着空中巨舰的方向聚拢。

    “不要让它们过来！”

    “杀！快杀掉！允许动用所有武器！”

    以亚瑟的智慧和计算能力，基本知道了这背后的缘由。

    出于看戏的心态，他没有将这一出闹剧停止，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卡塔子们的丑态。

    当文明走向最后的终焉，总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潜力抑或是疯狂。

    无论哪种，文明最后的生命载体总是倾向于做惊人之事，尝试创造奇迹。

    然而，无论哪种努力，到最后都会被证明是徒劳的。

    任何的努力，如果在之前的阶段能够起到作用，它都不会拖延到最后，一切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卡塔兹是个充满自毁冲动的矛盾族群，它们的挣扎，首先会建立在自我消亡的前提上。

    究其根本，是因为卡塔兹无法从短暂的生命中得到任何保证，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意外。

    生命很短，所以否定情感存在的价值，仅仅依附于物质能量，保留野兽的本能，把物质还原为物质的实在性和功能性。

    唯一能保证的只有死，只有死亡会如期而至。

    死是必然的结果，卡塔兹们不由地对死产生了病态的趋向，下意识地把死当作是自己的选择，好显得更加从容和自由，让死亡的结局不再被悲观色彩笼罩。

    只可惜，除了自欺欺人的自由，它们可能从未获得过其他任何值得称道的东西，也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