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春秋憾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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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是试探,江独明频繁地来到梨园,想要揪出陈平乐的真实身份。

    有时候陈姑娘在,有时候“她”不在。很偶尔的时候,陈姑娘也许心情好,会私下给他一个人唱一出新戏。日子久了,江独明愈发喜欢来这里,也不知道是喜欢听,还是喜欢做她第一个听众。

    每次见面,陈姑娘总是不会卸戏妆,除了唱戏的时候,也从不开口话。但是江独明不在意,他有种很奇怪的感情,仿佛他们很早就相识,而今只是久别重逢。

    他试探陈姑娘底细的时候,总是有强烈的直觉——无论结果如何,他不会厌恶这个人。

    于是这种试探渐渐变了味,他逗留在梨园,甚至冒雨过来,有传闻他要一掷千金替陈姑娘赎身,更有人他对陈姑娘情深义重要娶进门。他不反驳,流言就愈演愈烈。

    这一天,叶凡星刚刚擦了脸上的戏妆,干干净净一张轮廓俊美的脸对着镜子,正要取掉满身的戏服道具,就听到了靴子踏在木板上的声音,这是江独明来的讯号。

    他骤然凝眸,之前江独明都是隔几日来,来之前都会派人知会一声,免得他刚好不在戏园子里。

    这次昨天才来过,没想到竟会连着来两天。光看好感度,现在还没到掉马的时候,要是让江独明知道陈平乐就是叶凡星,才起来的一点好感,大概就会因为欺瞒凝滞住了。

    江独明刚要推开门,突然听到一道压低了的声音从里面道:“别进来。”

    似乎是陈姑娘的声音,也许是因为她经常唱戏,嗓音并不像别的姑娘一样软,反而有种金玉一般的磁性但是很好听。

    “怎么了?”江独明依言没有打开门,原地停在门外,耳朵微微红了。

    里面传出一阵响动声音,过了会儿,才听到陈姑娘:“好了。”

    江独明刚刚走进去,就看到一道帷幔将房间划成两边,他只能看到帷幔背后陈平乐的身影,清瘦修长,抬叮叮当当地脱着头发上的装饰。

    他坐在帷幔边,也没贸然绕过去偷看。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摸清对方的性格,如果绕过去,以后即使进得来梨园,也再进不来这里。可谓是得不偿失。

    叶凡星在浅黄色帷幔后面直起身,他房间里的戏服道具琳琅满目,随提起一把剑,拔剑的声音和他刻意压低的嗓音混在一起:“将军为何来得这样频繁?世上美人繁多,不值将军挂念。”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鬼,江独明连他中剑与剑鞘碰撞的声音都觉得心动,过了好半晌才忍住悸动,斟酌道:“姑娘不同。”

    这是第一次与对方上话,江独明顿了顿又继续:“对于我而言,姑娘虽然身份为世俗轻贱,气节却比许多人高尚,行事磊落不畏强权,而且”

    帷幔后面的美人已经舞剑,身形潇洒美丽,矫若游龙,绵绵戏词也挡不住的凌厉。

    看着剑影,江独明突然停住,又想了起来陈平乐的那份疑点档案,渐渐反应过来,他昏头了,一刹那居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险些就要对一个很可能是卧底的人袒露真心。

    在他怔忪之间,美人身影忽然转过来,一剑挑开了帷幔,溅起漫空灰尘。帷幔骤然倒下,剑光里仿佛连带着春色一并挑进来,直直刺洒入江独明的眼眸之中,令他心脏狂跳。

    灰尘里他看不清那身影的脸,只看到对方侧身站着,身姿瘦而漂亮,像中出鞘的剑一般被春光泼得艳若桃李,却又冷若冰霜。

    江独明心里突然清楚地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的的确确控制不住地对眼前的美人动了真心。

    “那日你书法和剑法相通,”叶凡星侧过头,戴着屋中道具里面的的阎罗面具,一双眼睛在红色面具下清凌湛然,好奇问他,“而今再看?”

    “漂亮。”江独明轻声,却不再像之前那么态度温柔。他似乎走到悬崖绝路边上的醉汉,到了此刻才清醒,猛然停住脚步开始畏惧,想要后退。

    那人安安静静站在海棠花影和春光里面,仍旧是初次见面时候一身素白,慢慢向他走过来。

    江独明想要转身离开,双腿却不听他的指挥,灌了铅一样停在这里纹丝不动,然后他就被对方伸遮住了眼睛,他浑身都绷紧了,提防着那把出鞘剑。

    叶凡星一边随意地扔了另一的剑,一边在自己覆在江独明眼睛的上,亲了一下。

    动作很轻,但是江独明不是傻子,他只是被遮住眼睛,身体的感官却愈发敏锐,他清晰地知道眼前的美人做了什么。难道他就是所谓的卧底目标?

    这个猜想非但没有让江独明感到害怕,反而令他五脏六腑都因此发热起来。

    “事实上,”美人声音沙哑,“你给我带来了流言和丑闻。”

    江独明跳得飞快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想要出声打断,已经隐约对下一句话有了猜测。

    “所以别再来了。”美人冷漠地。

    此时,就好像这一个月以来的相处,听戏,看新词,泡茶和看报,都只是江独明自己上赶着一厢情愿。

    叶凡星重新戴上面具,非常镇定地松了。别来了,再来下次可能就掉马了。

    江独明下颌绷紧,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锐利地看着眼前戴着阎罗面具的美人:“在下还以为已经和姑娘有些交情,再冷酷心肠的人,也不至于如此吧?”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美人淡漠地,“将军没听过?”

    比起之前的话,这一句更让江独明难过,他的确有些喜欢上了眼前的蝴蝶美人,但是对方却毫不在意,甚至自轻自贱。

    “好吧,如果是你要求,”江独明沉默了片刻才,“我不会再来。”

    他最后摸了一下眼睛,这里被隔着心上人的心吻过。室内寂静,他转身走了出去,没人喊住他,因此他也没回头。

    叶凡星看人走远了,才取下面具,跟剑扔在了一起。他走到窗边,突发奇想折下一朵争开出枝头的海棠花,漫不经意地剥花瓣,却因为太用力攥坏了。

    明晃晃日色里面,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

    看到江少帅低气压地走了,班主焦急地走进来,就看到叶凡星似乎苦恼于里的海棠花丢到哪里,班主正要话,就眼睁睁看到他面无表情地把花咽了下去,指里的花汁像斑斑点点的影子。

    “”班主咽下了之前想的话,安静了一会儿才:“要不要去慈连医院看看,虽然买不起衣服,但再穷不能穷看病。”

    “对,我有病,”叶凡星好笑,他没法自己只是想起某个电影的桥段,只能顺着,“所以您老人家也别劝江独明的事,不然病没法治了。”

    班主忧心忡忡,只能同意,转头就去和戏班各路人倒苦水。

    于是还没过下午,戏班子某位名角儿因为江少帅情思抑郁的事,就在海城传得沸沸扬扬。下午,这消息就见了各种花边报。

    即使不指名道姓,只用某某少帅与某某老板称呼,人们也猜出来是谁,江独明底下的人又不好上门让人家删,怕显得不打自招,反而像落实了这桩事。

    江独明正为第一次失恋的体验而郁郁不乐,一整天都在准备某件正事,他的心情不佳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更不敢拿这种丑闻去打扰他。

    副官被赶鸭子上架地过来给他泡咖啡,想着同僚们给自己的烫山芋,都有点抖,泼出来一点茶,匆忙拿帕擦拭。

    看着被泼到的文件,江独明紧紧蹙了眉,原本就憋着的火气带出口吻:“在做什么梦?玩物丧志把你的都玩废了,还拿得动枪?”

    副官心里吐槽整天往戏院里面跑的分明是少帅自己,在陈姑娘那里受了气,又不舍得对人家发作,就在这里散发低气压。但这些话他不好出口,只能干脆将同僚的嘱托出来:

    “将军,您和陈姑娘被人影射见报了,下面问您要不要他们去敲打一下?”

    “又是我喜欢她的谣言?”江独明冷哼一声,“让他们传,身正不怕影斜。报影射都要出面,反而让那些记者觉得我心虚。”

    更主要的是有这样的传言在,就算有人想找陈平乐麻烦,也碍于他会不敢动。以后他不再去找人家,也不再管劳什子卧底的事。但若是陈姑娘出了什么事,他心里也很不舍得。

    “不是,但将军的对,身正不怕影斜,如此离谱的传言见报,自然是谣言止于智者,”副官先是顺着江独明吹了一通,接着放出重磅炸弹,“他们陈姑娘因为爱慕你忧思不已。”

    江独明闻言一怔,随即怒发冲冠:“无稽之谈,她爱慕我?赶我走都来不及,我”

    话还没完,江独明猛然紧闭上口,脸色红得几乎要掩饰不住窘迫。

    副官僵在了原地,强行笑了两声,在将军的视线里,觉得自己已经离被杀人灭口不远矣。

    当天,所有刊登这则影射绯闻的报纸都被迫停业整顿。

    第二日,江独明和暗中的人谈完了事情,不知为何,又走到了戏园子外面。

    现在的天气比起一个月前,已经变得温暖,但他比那时候失落得多。

    他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因此只是远远看了一会儿,就打算离开。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俊美眉目唇红齿白,白衬衫背带裤,正是刚刚换了衣服,走出戏院的叶凡星。

    江独明猛然站住,看着那个利落漂亮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叶凡星随意看过来,不知为何僵了一下,过了会儿才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少帅,”叶凡星走到旁边,镇定自若笑着开口,“礼物收到了吗?我可挑了半日,好费心思!”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但对着他的眼睛,江独明心里却没什么负面情绪:“也许收到了吧。”

    “原来你都不会去看,还好意思催我的礼物——呀?”少年笑眯眯地调侃他,毫不畏惧他的气势,甚至带了点亲近的抱怨语气。

    江独明原本低沉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最后看了一眼戏园子的方向,终于定定望向叶凡星,淡漠道:“有时间吗?”

    现在才早晨九点,街道上热闹得很,他们站得久了,即使位置偏僻也引来了许多目光。江独明帽子和大衣在阴影里遮住了大半面目。叶凡星却沐浴在日光里,微微侧头含笑,鲜活热烈得像天空里飞跃而过的鸟,让路过的姑娘不时回头。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富家少爷天真不知世事,年轻的少帅却心思深沉,每一句话都带着计算利益得失的味道。就像两条光暗之中的平行线,泾渭分明。

    “少帅请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叶凡星站在阳光之中,看着阴影里的江独明,轻飘飘地笑道:“我可是个大闲人。”

    饶是叶凡星也想不到,江独明会带他来挑枪。他盯着面前一排枪,仿佛挑选最新款的游戏,而江独明的神色就在“随便挑,都给你买”。

    他指在半空悬浮了一会儿,因为颤抖微微有些蜷缩。

    江独明目光落在这只骨节漂亮的上,又开始觉得哪里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便不再多想:“挑好了吗?”

    少年回过头,蹙着眉毛眨了一下眼,十分困惑纠结:“哪一把最简单?我是,比较傻瓜用法?”

    江独明弯唇笑了下,就绷住表情,故作淡然:“都挺简单,我好像都是一天就学会了。”

    叶凡星挑眉一笑,挑拣起心下面一把,道:“教不会我的话,明将军是浪得虚名。”

    江独明:“”

    到了练习的枪击场,叶凡星摸索了一会儿就打开保险,之前某个世界有人教过他相似的枪,那个人也姓江他垂下眼睛。

    “别发呆,”江独明皱眉按住他的肩膀,想了想还是没像对副官那样严厉地他抖拿不稳,“拿枪的时候,这很危险。”一边,一边握住他的将枪口对外。

    “砰——”

    叶凡星顺势开了一枪,虎口震得发麻,也将他从纷杂思绪里抽了出来,他浅浅笑了一下,转头去看江独明。

    江独明看着被打中的树,那里海棠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毫不吝啬地开口夸奖道:“头一次就能打中,悟性不错。”

    “我想打那个靶子。”叶凡星似笑非笑起来。

    这实在离了十万八千里远。江独明喉结滚了滚,将批评咽了下去,用平生耐心认真教了起来。

    叶凡星不是不会,只是懒得装一个初学者,这时候见对方教得辛苦,只好装作一点就通逐渐学会。

    半日后,估摸着时间,叶凡星一枪命中靶心。他在日头底下出了点汗,却还是冰凉。江独明握着他的有些出神,直到叶凡星转眸看过来,才慢慢道:

    “你学得很快。”

    “当然,不过少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凡星擦了下汗,就要把枪还给江独明。

    “收着吧,”江独明淡淡地,“既然陈姑娘对你很不同,将来时局变化,你拿着她也安全也给你用来自保。”

    “对我很不同?”叶凡星脸色怪异,锋利俊秀的五官都仿佛盈着笑,在下午炽烈的光下面神色模糊,“我过,把陈平乐送给将军,可是你不要。”

    “她也不愿意。”江独明低声,他静静看着远处的海棠花树,第一次觉得这树有些碍眼。

    让他时时刻刻想到被拒绝那日窗外的海棠花。改日不,今日就命人移走。

    “将军,你现在的神色耐人寻味,”叶凡星抿唇笑着,脸边梨涡浅得看不出,“我曾在y国养过金毛,回国后不得不寄养在朋友家,你和它当时的神态很像。”

    “金毛是谁,”江独明想到传中性开放的外国,联系寄养,目光复杂一言难尽,“你的孩子?”又立刻想到,“你和陈姑娘提过吗?”

    “孩子?”叶少爷大笑了几声,少年人清朗的笑声将整个练习场的空气都充盈着,他轻快地:“你就当是这样吧。它是一种可爱的哺乳类动物,英文名叫道格。”

    道格,dg江独明反应了过来,却也没有生气。对着这个戏谑顽劣的叶公子,他似乎总是升起无可奈何的情绪。

    “不是骂你,”叶公子转过脸,像是怕他误会地笑眯眯补充,“事实上我很喜欢道格,它是我唯一的朋友。”

    江独明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他们离开练习场。海城的街头总是不会缺人。卖各种东西的吆喝声里面,叶凡星穿行在人群里,他实在引人注目,短发背带裤,眉目深刻俊美,任何人都会被他的快乐感染。

    江独明跟在后面,心情也逐渐雀跃起来。在戏院里他总是谨慎温柔,努力想变得稳重可靠。但在此时的街头,就让他想到少年时代,第一次打了胜仗时候的轻浮快乐。

    他在戏院里情不自禁的爱慕,即使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依然存在不得不承认的怦然心动。即便被拒绝,还是会怀着爱人的心情。

    今日与叶公子倒也惺惺相惜,勉强算作朋友。即使只是朋友,对江独明来也已经是很难得的体验。

    “江——兄,”叶凡星想到这里是街口,不能暴露江独明的身份,临时改口,指指面前摊贩卖的糖烙饼,“买两个好不好?”

    这样商量的语气,少年的神色笑眯眯,很轻易就博人好感,引得旁边的路人都忍不住想掏腰包为他买下。

    江独明走过来付了钱,短暂地笑了笑:“富商叶家的公子,还要我买两个饼?”

    叶凡星将其中一块送到他里,自顾自往前面接着逛,闻言振振有词:“我出来没带钱,喊了江兄,你平白长了辈分,不该付钱吗?”

    看着里的糖烙饼,江独明心道果然是孩子喜欢的东西,一边走一边听着乱七八糟辈分的话,他故作不解:“我与令堂是忘年之交,按这个辈分来算,你是替我算了吧?”

    叶凡星嘶了一声,咽下满嘴糖难以置信地问:“忘年交?你才比我大几岁,也得出来?”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似乎是被烙饼卡了下喉咙,叶凡星的声音有片刻的沙哑。这又让江独明感到了某种熟悉,他试图抓住,但却找不到头绪。

    就在此刻,江独明的眼睛突然被什么反光的东西晃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对危险的直觉,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对着前面的少年喊道:“趴下——”

    在他开口的一刹那,叶凡星已经在系统提醒下拔枪,对着空中开了一枪。人群被骤然的枪声惊得尖叫散开。

    叶凡星似乎是随地开了空枪,但江独明知道子弹没有空。他看得清楚,因此剩下的话全都压在了嗓子里,原本雀跃的情绪都下沉,血液也仿佛倒流一般让身体僵硬下来。

    “不知怎么,”叶凡星慢慢地开口,像是在组织语言,或者编一个拙劣的借口,“想起来你教我的,痒了一下。好吧,扰乱治安,我可能要去做个笔录。”

    江独明过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我教了你预判狙击的方向,将飞速行进中的子弹穿开?”

    他没教,但是叶凡星有系统加持,只是危险中本能反应。

    少年将枪收回去,动作很慢,仍旧在思考着如何继续编下去,低头眨眼的时候,睫毛在日光里很好看。最后,他终于放弃,抬头对江独明端详,抿着嘴笑,好像要靠着这副好看皮囊来搪塞过谎言。

    江独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道枪声,在大脑反应过来以前,眼前微笑的少年已经睁着眼睛,猝然躺了下去。

    鲜血在青石地面上,如同海棠花般蔓延开来。江独明见过许多次血,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令他恐惧。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开痛觉屏蔽越来越熟练了(点烟)

    病床上俊美的少年紧闭双眼。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叶凡星神魂坐在窗边,幽幽叹气。他可以躲掉,但是面对江独明的质疑,他是真的翻车,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了。

    还好那个狙击非常坚韧,被他一枪打中臂,还能给他再来一枪,让他在江独明的怀疑之中成功脱逃。

    海城里发生了极大的动荡,几乎可以是地震一样。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任何动静的江少帅,突然大张旗鼓地搜寻起一个凶来,连海城的警察局都被惊动,帮他一起寻找那个暗中的狙击。

    “他的臂中了枪,”江独明的语气不疾不徐,几乎带着点杀意沉沉的狠戾,“狙击地附近有血,一家一户地搜。今晚之前如果找不到人,谁也别睡了。”

    副官上一次见他这个样子,还是青使馆闹出人命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敢多,心惊肉跳地下去催促搜寻。

    少帅是为了与暗部合作来到海城,为了不引起青使馆的注意,来了之后低调得厉害,除了花边流言就没有别的消息,都让人忘记了他显赫的地位。骤然间动了真火,把所有人都惊得胆战不安。

    这样大的动作显然不止惊动了整个海城,此事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快传到了临近城市,不断地往外扩散。

    江独明立在这里,看着搜寻的人离开,后悔终于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重新占领了所有情绪。他对于叶老先生有敬意在,否则不会在刚回来时主动帮了叶凡星两回。这一次对方老来子中枪,是他带人出去,却没保护住,责任不。

    现在极力地寻找凶也已经弥补不了发生的事,他收拾了情绪,抬步走了出去,往慈连医院的方向走去。

    满城风雨,关于狙击的事炒得沸沸扬扬,各使馆都往医院送来了慰问,试探江独明的态度。医院外面,无数记者挤得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也让海城出现了一些讨论——原本今日登台的陈姑娘没来戏院,不得已之下戏院挨个退票,许多人不满,闹到了警察局。

    思及江独明之前和陈平乐的传言,这件事自然要透个声,也就闹到了江独明的眼底下。但是当下,他还不知道——因为事情先通知到了副官,而副官正焦头烂额地安排着搜寻。

    通过特别通道进了医院,江独明走到了病房外,心里沉得有些发痛。即使枪法之事有疑,但他确实将叶凡星当做了好友。除了愧对叶老先生,他更为好友伤势本身心痛。

    他有些茫然地站了一会儿。

    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满腔悲伤,江独明正要推开门,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中枪重伤的少年正一拿着苹果吃,一打开门,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面容冷漠,只有乌黑的眼眸仍旧多情,百无聊赖地抬头。

    这一次,叶凡星的表情真的凝固了。

    江独明怔了怔,想要推门而抬起的缓缓放了下来,大脑一下子没立刻转过来,张口关切问道:“这么快就出来会不会不舒服?先躺着吧。”

    叶凡星立刻顺杆爬地虚弱开口:“胸口有点闷,出来透气。”一面,一面当着江独明的面扶上了墙。

    “”江独明沉默了一会儿,才垂眸:“你先躺着,我给你开窗。”

    演戏要全套,叶凡星咳嗽着颤巍巍往里面走,咳得伤口都有点崩。江独明走过来一扶住他,把人扶上床,又走过去把窗户打开。

    叶凡星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抱着敌不动我不动的鸵鸟心态装死。

    系统幸灾乐祸:你以为躲得过翻车?让你躺着装你还不乐意。接下来江独明不把你解剖了研究,起码也得盘问到你抱头痛哭——

    下一刻,江独明回过了头,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情绪温和,平静:“醒了就好。”

    病床上,叶凡星轻轻应了一声,别开了目光。

    嘻嘻

    系统:?

    江独明又看向窗外。他不是不怀疑,但之前刚想要质疑,少年就倒下去的画面让他心有余悸,仿佛后遗症一样不愿意再问。

    叶公子像一个谜团,站在日光底下,却让人看不清他的本身。江独明又想到了报纸的事,如果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已经有七八分笃定——是叶凡星做的。

    见江独明一直不走,叶凡星表面不动声色继续装深沉,心里已经在急了。他还要去戏院赶场,再不去的话,陈平乐这个身份怕要露馅。

    “将军,狙击抓到了,”副官匆匆推门进来,看到叶凡星醒着,他呆了一下,“还,还有,警察局传来消息,陈姑娘突然缺席了一场演出,很多人不满退票”

    叶凡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