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周淑珍居然很快地找到了一个老师来代替方攸宁。

    只是她对新老师不甚满意，言语之间抱怨颇多，但是这种期末紧张备战时候，能找到一个老师代替就很不错了，所以她也只能一边抱怨一边用着。

    叶慕兮很快就习惯了方攸宁离职，除了刚开始有些惊愕之外，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人，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没有了谁地球一样运转，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日子还是一样继续。

    周末的期末考复习课上，叶慕兮破荒地给孩子们复习了很多知识点，以前她都是给他们做题，这次却是在讲解，重复地讲解。

    孩子们没有觉得奇怪，怎么样都好，甚至觉得讲解比做题还好，因为这样他们可以不用动，还可以开个差。

    叶慕兮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想起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虽然也是在教室里读书写字，但更多的是放飞自我，她还记得学时候，自己学校的操场一半是土路，一半是水泥路，体育课时，体育委员总是领着他们绕操场跑，扬起一阵阵灰尘，操场上还有几棵树，很直很高，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还有两张乒乓球桌，一自由活动就围满了人，当然这是男生的下，女生更多的是跳皮筋，或者两三个挽着在一旁窃窃私语，总有讲不完的话，讨论着班上哪个男生最帅气，或者是谈论着周末要去哪里玩耍。

    她还记得时候上自然课要跑到对面一栋教学楼，教室里放了一具骷髅，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吓了一跳，把凳子都带翻了，窗台上有一个鱼缸，鱼缸里有两条鱼，叶慕兮至今还记得那两条是什么颜色，一条红的，一条黑的，样子也很普通，但是她就是很清楚地记得，还有几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被照姑很好，郁郁葱葱，没有一点儿发黄。

    她还记得时候周末总爱和一大班同学相约去水库边玩，那时候同学的家总是很近，左邻右舍，站在门口喊一声，同学们就飞快地跑出来这样一路集结，到了水库，人就很多了，水库很大，波光粼粼，幻想着海底潜伏着一条巨大的鱼还有许多未被发现的生物，年幼的他们，无知无畏，没有害怕，只有好奇，走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停下，几个同学去教材，几个同学垒灶，把路上顺来的地瓜放在火堆里烤，香喷喷的，令人垂涎三尺。

    她还记得时候，教她的是一个很凶的老师，姓方每都是方言骂学生，但出乎意料的对她挺好，或许是因为每次她总考一百的缘故，夏的时候她老是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擦汗，有一次方老师生病了，数学老师组织班上同学捐款，她从自己的存钱罐里拿了五块钱，那是她考满分妈妈奖励的，班上的孩子就她捐得最多，所以她获得去医院探望方老师的会，第一次坐羚梯。

    她还记得时候很多事，很多人，恍然之间她突然发现，上了这么多年学，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学同学，或许因为那时候大家常在一起玩，而上了初中后，大家都在埋头学习，就像面前的这群孩子一样，提早地过上了他们的生活。

    她还记得时候很多事，可是她长大了，猝不及防地，好像一下子，就变成大人了，离开了校园，踏入了社会，开始工作赚钱。

    她还记得时候很多事，那时候和同学们一起坐在教室里书声琅琅，还是坐在教室里，却变成了听着下面的孩子书声琅琅。

    这种感觉挺不赖！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暖暖的，照在他们稚嫩的脸上，看着他们认真学习的模样，叶慕兮觉得所有的过错都可以被原谅，这群孩子就是祖国的希望，民族的未来，每一个孩子都是！

    她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因为在他们不乖时她曾批评过他们，甚至曾拿着尺子打过他们的心，她想自己做错了，他们只是孩子，不应该如此苛责，她的视线扫过每一个孩子，在心底默默地和他们了一声抱歉，如果这群孩子若干年后还能想起她，希望记得的是她好的一面。

    每一次大考，叶慕兮都很紧张，就像自己要奔赴考场一样，孩子们反而很轻松，对许多孩子来，并没有分数的概念，考五十和考九十似乎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晚上，她又做噩梦了，从梦中惊醒之后，却不记得梦的内容了。

    詹浩宁似乎很习惯她这样，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又沉沉睡去。

    新的一，是个大晴，微风不燥，阳光正好，尽管树枝上光秃秃的，树干却是笔直。

    叶慕兮站在落地窗前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嘴里扬起一抹微笑：这群孩子应该能考好！

    晴朗的气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心情愉悦能考好，嗯！这样没错！

    更重要的是，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她希望孩子们考得好，和她这一段工作生涯划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最近这段时间，她做事很认真，备课很认真，以前她从来不备课，这些知识都记在她的脑海里，可是最后的一个月，她备得很认真，一道题一道题，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写得十分认真，或许是一个交代，也或许是一个信念。

    放学了，她去接孩子，他们已经四年级了，并不太需要去接，她今去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很快就接齐全了，排好队，往宿舍的方向走去，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试卷上的题目，叶慕兮认真地听着，没有一句话，就连孩子们问她答案对不对的时候，她也没有。

    孩子们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有懊恼，转头又和同学讨论起来。

    “这群学生也挺没良心的！”陈诗涵在旁边感叹：“没有一个学生问起攸宁！”

    叶慕兮抬头仰望空：“挺正常的，等我们离开了，他们也不记得我们了。”

    陈诗涵叹了口气，没再话。

    人生的离合，很正常，叶慕兮想，如果她离开这里，或许也会忘了这些她曾经教过的孩子，当然有可能会记住一两个，但也仅仅是一两个，更多的是遗忘，那孩子忘记她，也是很正常的。

    中午午休的时候，又有家长发来信息询问成绩，她心平气和地回复了信息，没有生气，没有暗暗在心里骂他们是傻逼。

    两的考试终于过去。

    叶慕兮记得很多学时候的事情，却不记得学期末考的情景。

    应该是一个早上或者是一个下午，最长是一，不会像他们这样两，因为那时候他们只有语文和数学，两科，最多一也就够了，考完试就回家，排着长长的路队，到家了就离开队伍，不像现在的孩子，考完试还要上课，等到平时的放学时间才允许离校，门口都是家长，等着接孩子放学，少有的孩子是可以自己回家的。

    这个时代和以前是很不同的，以前孩子们到处乱窜，大人并不太担心安全问题，现在却不行，最好是能拿根绳子把孩子绑在身边，要不然很容易丢，以前虽然也丢，但比现在好太多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有报道出来的缘故。

    考试结束了，漫长又短暂，叶慕兮松了口气，不管结果如何，一切已成定局。

    周淑珍难得大方一次，带着所有老师去聚餐。

    加上她自己，一共是六个人，围坐在一起，看上去也挺热闹，桌子上摆了很多菜，凉菜，热菜，爱吃的，不爱吃的，满满当当。

    随意地聊着，饭菜似乎也比平时要香，米饭软软糯糯，菜很合口味，很容易下饭。

    或许是饿了，她把面前的一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吃完饭，大家觉得意犹未尽，又闹腾着去ktv，叶慕兮自然不好特立独行，于是也跟着去了。

    包厢昏暗的灯投射在墙上以及人们的脸上，或许是因为黑暗的掩护，或许是因为卸下了平日的包袱，这些老师很是放松，几个人抢着话筒不停地唱歌，声嘶力竭。

    叶慕兮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们摇头晃脑，声嘶力竭。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确实很适合声嘶力竭。

    “慕兮，别坐在那里吃东西，一起来唱一个！”终于有老师发现了角落里都她。

    叶慕兮连连摆：“我五音不全，唱歌走调，你们唱吧！”

    这是实话，她没有什么艺术细胞，音乐美术都是平平，特别是音乐，每次都是混水摸鱼。

    “来唱歌就是放松的，你这么拘谨干什么！”那老师走到旁边，将她拽了起来，问：“要唱什么？”

    她听过的歌不少，但是会唱的好像寥寥无几，思索片刻道：“我唱只要平凡吧！”

    那老师欢快地跑过去点了歌，好像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也许很远或是昨

    在这里或在对岸

    长路辗转离合悲欢

    人聚又人散

    放过对错才知答案

    活着的勇敢

    没有神的光环

    你我生而平凡

    在心碎中认清遗憾

    生命漫长也短暂

    跳动心脏长出藤蔓

    愿为险而战

    跌入灰暗坠入深渊

    沾满泥土的脸

    没有神的光环

    握紧中的平凡

    此心此生无憾

    生命的火已点燃

    有一也许会走远

    也许还能再相见

    无论在人群在边

    让我再看清你的脸

    任泪水铺满了双眼

    虽无言泪满面

    不要神的光环

    只要你的平凡”

    刚开始声音还有些颤抖，渐渐地，就投入进去，感觉不到周遭的动静，似乎整个包厢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结束的时候，居然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唱得这么好，还谦虚”

    叶慕兮咧嘴一笑，或许是得到了肯定，她骤然间觉得轻松了许多，更好地融入进去。

    旁边有人在摇骰子，很简单的比大，输的人罚酒一杯。

    叶慕兮被拽着一起玩起来，只是她运气实在不怎么好，连玩三把都是输，三杯啤酒下去，不仅肚胀，头还有点晕，脸上也有些发烫。

    她记得高考之后的谢师宴，她还能拿着啤酒挨个敬教过她的老师，一整圈下来，大概喝了四五瓶，那是她第一次喝酒，有些难受，但还是头脑清醒地回到了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酒量越来越差，现在喝一瓶都觉得有点难受，那点澄黄的液体在她胃里搅动，让她有些想吐，又发散到全身，感觉头晕目眩，脸上应该是红通通的，她能感觉得到热度。

    耳边传来欢呼声，歌唱声，听起来有些恍惚。

    她摇摇头，让自己保持一点清醒，继续和同事玩起来。

    还好，接下去她的运气不错，赢得多，输得少，不过也已经是两瓶下肚，脑袋更加不清醒，她靠在椅背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气氛持续高涨，每个人都大声地叫着，唱着，喊着，好像要把所有的烦恼压力都发泄出来，好像要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完，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端庄。

    叶慕兮半眯着眼睛靠着，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两个八个，九个，十个，她傻乎乎地笑起来。

    一次聚餐唱歌，拉近了彼茨距离，毫无设防，大家都在展示真实地自我，周淑珍喝醉了，哭着起被前男友抛弃的事情，陈诗涵喝醉了，大声地质问男朋友为什么没钱。

    叶慕兮也觉得自己醉了，不过她什么都没，她感觉自己没有力气了，不出一个字来。

    迷迷糊糊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詹浩宁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她伸出，软糯地撒娇：“浩宁，抱！”

    落入熟悉温暖的怀抱时，她一下子放松下来，酒精袭卷，她沉沉地睡了过去，也没来得及询问其他人要如何回家。

    马上就要离别了，那这一刻的狂欢，她会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