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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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赦容到达郎冬的住处之前, 郎冬就已经醒了, 他这会儿简直没办法安心的睡觉。

    天还没有亮,他的窗外就来了几只妖怪, 他们好奇地趴在窗户边缘往里瞧。

    “不好了,大狼还没睡醒,我们该怎么办?”

    “咦,他睡觉的时候为什么不化成原形?狼族可帅气了。”

    “我想摸摸狼耳朵。”

    “我好想摸摸狼尾巴。”

    “你们,他会同意驮着我们到附近的村子吗?那样子威风极了。”

    “他们只有毛驴, 而我们有大狼。”

    “就是就是,我们的大狼比他们的毛驴厉害多了。”

    躺在床上的郎冬:“……”

    这些妖怪们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为什么他非得和一头傻不拉唧的毛驴做比较?狼和毛驴谁更威风,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这个村子的妖怪思维,真是让郎冬不知道什么才好。

    刚回村那会儿,郎冬以为阿九安排他住在这里, 是阿九故意在考验他。阿九给郎冬最大限度的自由,测试郎冬的反应,看他是不是当真值得信赖。

    而现在,郎冬觉得, 他大概想多了。阿九丢他在外面住, 纯粹是嫌麻烦罢了。

    郎冬住在这个地方,远远不如住在蒲丁家清静。

    蒲丁家的窗户外面, 铁定没这么多的妖怪一大早的研究他。

    郎冬默默地翻了一个身,他算给这些妖怪们一点儿暗示。

    这些家伙别在他的窗外玩,去别的地方玩。不管怎么,他不可能同意他们的要求。

    他才不会化成原形驮着几只妖怪前往别的村子, 就为了和别人家的毛驴比一比谁更帅。哪怕与澜洛他们相比,郎冬算不得真正意义的大妖怪,可他的这点儿脸皮还是要的。

    遗憾的是,妖怪们没能准确接收到郎冬的暗示。

    窗外的妖怪们,他们的反应是这样的。

    “你们看,大狼他动了,他是不是快要醒了?”

    “嘘,点儿声,他还闭着眼睛呢。他没睡醒,我们多等他一会儿吧。”

    “也是,他们辛辛苦苦的赶路回村,一定累坏了。”

    “村长,外面的世界非常危险。我们要有了很高的修为,才能外出历练,不然我们会被大妖怪杀掉。”

    “可怕,大妖怪们那么凶吗?”

    “大狼在外面岂不是也遇见了可怕的大妖怪,他一定吓得不轻。”

    “对啊,大狼都变不回原形了。”

    翻了个身依旧毫无作用的郎冬:“……”

    你们村长得没错,外面的世界危机四伏。

    所以,你们千万别出村历练,妥妥的会死得特别快。

    就在郎冬暗自琢磨,自己是继续装睡,还是干脆早点起床四处溜达的时候,他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与村里的妖怪们不同,是赦容来了。

    一时间,郎冬的心情有点复杂,终于来了一只稍微正常的妖怪和他话了。

    妖怪们看见赦容,他们立刻跑到一旁躲着。

    “啊啊,大蛇来了。”

    “大蛇也是来找大狼玩吗?”

    “但是,大狼还在睡觉。”

    赦容听到妖怪们的窃窃私语,他不动声色地瞄了眼郎冬居住的房间,他这会儿没精力考虑这头狼值不值得同情,眼下有相当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理。

    在宁静的村子里,在这些无忧无虑的妖怪身上,似乎永远看不到的令人窒息的紧迫感,哪怕凶险正在悄无声息的逼近。

    赦容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他确定屋内的郎冬早已知道他的到来。

    倘若郎冬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郎冬在外面的世界摸爬滚,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赦容懒得转弯抹角,他站在屋外直接喊了一声:“走吧,公子有事找你。”

    郎冬闻言顺势翻身起床,莫名的有一丝的解脱,他快速收拾妥当,就和赦容一道前往蒲丁的家。

    赦容这么早过来,多半是有事发生。

    郎冬出门时,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几个偷偷量他的脑袋。他们期盼的视线在郎冬的头顶晃来晃去。

    对此,郎冬十分无奈,他不是家养的大狗,他是会咬人的狼。这些家伙们最好别指望摸他的耳朵,也别指望摸他的尾巴。

    家伙们还是到附近村子围观毛驴比较实际。

    郎冬踏进蒲丁家的菜地,上一刻还勉强算是轻松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无论是地里的白菜,还是死掉的虫子,它们都带给了郎冬相当不好的预感。

    他反复地研究了白菜会儿,确定的点点头:“这种气息,与炼化的石头相似,属于傀儡。只不过,两者之间有微妙的不同。”

    相似的是,它们表面的花纹以及自身散发出的感觉,追踪傀儡就是利用这类气息辨别自己目标的位置。如此近的距离,郎冬不会判断错,这的确是傀儡。

    然而,微妙的不同在于过程和结果。

    郎冬道:“炼化的方式异常温和。炼丹人的心里显然有感情,不忍心伤害服用丹药的目标。”

    阿九手里的人族长生丹药,暗藏的问题相当多。

    通过白菜的一步步变化不难看出,丹药作用的体现并非一蹴而就,整个炼化的过程极其缓慢。

    见效不快,对应了两种意义。

    首先是温和的手段使得炼化目标存活的可能更高,目标面临的风险大幅降低。同时,缓慢意味着隐蔽,这般炼化令人防不胜防。一旦迹象显现了,再多的挣扎也为时已晚。

    郎冬围着菜地走了一圈,以最初的两株白菜为中心,傀儡的气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他沉思片刻:“它们与寻常傀儡不一样,周围的是臣子,围在中心的则是它们的‘王’。”

    “王和臣子?”阿九重复了一遍郎冬的话语。

    如此看来,这里的白菜果然很特殊。

    通过郎冬从的经历不难看出,郎冬与郎冬的族人,他们面临的是残酷且剧烈的炼化手段。

    在此过程中,他们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伴随着极高的死亡可能。

    炼化结束之后,傀儡虽有完美傀儡和残次傀儡的区分,可那仅仅是由他们自身资质的高低决定。本质而言,他们均是傀儡。

    他们只是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傀儡。

    而如今,两株白菜灌溉了长生丹药的水,发生了变化,它们成为了“王”。有了“王”,自然必须有自己的臣子,附近的蔬菜受到它们的影响,随之形成了改变。

    它们之所以是臣子,在于它们的气息不及前两株白菜。

    它们无法超越“王”,于是,彼此间的身份有了贵贱差异。

    此外,不同之处还有那些虫子。

    这会儿,蒲丁和岩松鼠蹲在白菜旁边,观察那些死掉的虫子。它们的尸体发僵,泛着赤红,最可怕的是,它们的嘴连带整个头都裂开了。

    不难想象,它们咬了菜叶,接着它们死了。

    核心的“王”被咬,以虫子的死亡告终。

    郎冬完全不记得,有人咬了傀儡会中毒头裂而亡。这般死亡更像是一种震慑,让别的人不敢乱动心思。

    他思索片瞬,告诉了阿九自己的推断:“它们是傀儡,和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的特殊傀儡。这类傀儡的炼化过程,缓慢安全,不易察觉。傀儡之间有身份的差异,以‘王’为尊,并且对‘王’进行了保护。”

    按照蒲丁的法,他们出村前,白菜虽然变红了,但那会儿,白菜的叶片不见花纹,地里也没有古怪的虫尸。“王”形成后,变化就接二连三的出现了。

    阿九听了郎冬的分析,他眉头微皱。

    狼族的傀儡炼制极其残酷,而澜洛所在的狐族,利用自身夺取他人修为,并炼化他人的手段十分阴毒。

    同样是炼化傀儡,到了人族这儿,下手温和得一个天一个地。炼制这类奇怪丹药的人,究竟带着何种心思。

    阿九此刻有数不清的麻烦要处理,但当务之急是清除这片菜地,不能任由它影响更多:“这片菜地必须处理干净。”

    万一蔓延到村里,情况势必加倍棘手。

    阿九当初的试药破坏了蒲丁家的菜地,现在若不能灭掉源头,全村甚至于更远的区域都将遭殃。

    一旁,阿九与赦容、郎冬商议这片土地的清除办法。蔬菜要拔掉,泥土也不能留,不知道要挖多深多宽的范围,才算是安全。

    那些挖出来的植物和泥土放在何处,怎么销毁,都必须详细考虑。

    另一旁,蒲丁和岩松鼠绕着白菜左瞧瞧右看看。

    蒲丁实在是开心不了,他种了那么久的菜地如此废掉,他不可能不遗憾。他:“啊,你喜欢吃什么?等阿九他们换好了这片地,你也可以种植蔬菜瓜果。”

    就是不清楚,新种的蔬菜瓜果多久能看见成效。

    岩松鼠盯着白菜看了两眼,他伸出爪子,戳了戳白菜叶子:“啊啊。”

    蒲丁学着他的样子,也在白菜叶子表面戳了戳:“你想要种白菜?好啊,到时候,我教你。”

    就在蒲丁的指尖触碰到叶片的刹那,意外突然发生。

    白菜的叶子表面,眨眼冒出了红色的刺,红刺一下子扎破了蒲丁的手指。蒲丁骤感一阵剧痛袭来,铺天盖地的好似要将他淹没。

    蒲丁出事,岩松鼠紧张的“啊啊”大叫,附近的阿九立刻察觉不对劲。他三两步冲上去,揽住浑身僵硬的蒲丁:“怎么回事?”

    岩松鼠伸出爪子指着白菜:“啊啊,啊啊啊啊!”

    阿九见到白菜表面不知何时冒出的红刺,他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白菜铁定有问题,那它现在会不会影响到蒲丁?

    炼化,会不会也炼化蒲丁?

    阿九的手心腾起了一道冰蓝的光芒,他必须尽快把被污染的血液逼出蒲丁的身体,不然要出大事。

    然而,冰蓝光芒尚未触碰到蒲丁,蒲丁体内一团温暖的力量赫然爆发。就像此前阿九出事,蒲丁释放力量融化冰冻一样,阳光般的温暖力量再度出现。

    蒲丁体内的金色光芒,瞬息间逼出了一滴被污染的血。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白菜的表面。

    那一刻,白菜诡异的发出呲呲声响,仿佛在烈火中灼烧。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好似来自白菜,又好似来自白菜扎根的这片菜地。

    那滴血快速烧透了白菜的叶子,落在了泥土上。沾染血迹的泥土,泛起了金光。金光无比柔和,却灼烧得土地滋滋直响。

    没多久,菜地空了一大片,以两株白菜为首,朝着四方扩散的那些反常的蔬菜,它们在金光中不甘的消亡。

    见状,阿九心底涌起一种安心感,家里的菜地恢复了平静。

    阿九看了看蒲丁的手指,细的伤口仍在,他问道:“疼不疼?有没有感到身体有哪儿不对劲?”

    蒲丁扶着阿九的胳膊站起来,他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他没感到不舒服,相反,他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好了很多。

    蒲丁走了两步,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阿九,我能踩到地面了。”

    他不再飘上天,他重新触碰到了大地。

    作者有话要:  蒲丁:阿九,阿九,你看,我的血会发光~

    某伴侣:捂住鬼眼,阳光越来越刺眼了……

    白菜傀儡甲:据,在作话露个脸可以刷人气

    白菜傀儡乙:然而我们已经被主角秒杀了,要不然还能给大家表演:变身吧,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