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失火

    火已经烧起来了。

    呛人的烟味在船舱中弥漫，陷入疯癫的公子姐仍没有反应，他们喝下的东西似乎使他们丧失了自我，一味地发泄着心中的欲念。

    然而那些没喝的人却是十足的惊恐状态，尖叫与混乱充斥在船舱内。这些声音异常尖锐，可传到阮恬恬的耳中，却仿佛隔了一层薄膜一样。

    阮恬恬觉得浑身酥软，一切的东西朦朦胧胧，她的神智是清醒的，但身上使不上劲。

    她看见有侍卫惊慌地闯进来要护送着苏三和阿那野离开，又看见苏三阴鸷盯着自己，阮恬恬想张嘴，却不出任何话。

    她用撑在窗柩上，烟味越来越浓，阿那野拽着苏三出了门，大家一窝蜂的往外跑。阮恬恬晃晃悠悠也想动，一松却摔倒在地。

    掌磕到刚刚碎掉的杯盏上，先是一疼，然后才渗出鲜红的血液。疼痛让阮恬恬略微清醒，她甚至能感觉到火光的灼热。

    才景呢？

    人呢？

    阮恬恬晕晕乎乎地想，她咬牙，狠狠握住那片碎瓷片。然而上的力气太，只能换来片刻的疼痛。

    她要出去。

    她还要见顾云呢

    阮恬恬深吸一口气，却被呛得直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总算让她又掌握了一点身体的控制权。阮恬恬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跑。屋里的门大开，二楼的走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她扶着门站在那里，迷茫地看向下面。

    火已经燃起来了，纸醉金迷的船舱都是哭嚎的人们。那些神志不清的公子姐总算清醒了过来，大喊大叫着跑走。阮恬恬的太阳穴扑通扑通跳着疼，猛然作呕吐出一堆酸水。

    “夫人！”

    绝望之时，终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阮恬恬比平时迟钝的多，她反应了那么几息才闻声看去。就是这么一瞬，才景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娃娃脸侍卫脸上除了乌黑还有一道从眼尾到额角的血痕，他大声对阮恬恬着什么，阮恬恬却反应不上来。片刻后，才景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指搭上了阮恬恬的腕，脸上浮现出愤怒。他转身飞速将阮恬恬背在身上，用腰带将两人捆在一起冲进屋内，大喊道：“夫人，抱好！”

    阮恬恬只觉得脑海里一堆浆糊，眼皮沉得可怕。才景背着阮恬恬，从画舫二楼一跃而下。不知是不是错觉，阮恬恬只觉得连风都变得灼热。

    夜色中，精致的画舫如今像是火把，原本依靠在附近的船早已随着火光而四处分散。不少人惊慌失措地跳了水，有人为了争夺浮板大打出，一时间所有的人丑态必现。

    才景焦急地寻找着出路，这离岸边有几里远，身后还背着个人，游是游不过去的。火势越来越大，随着一声“船要沉了！”的大喊，画舫猛然晃动，大量的水涌了上来，瞬间便沉了一半。

    “走”阮恬恬沙哑着声音道。

    才景一咬牙，一脚狠狠踹出去，船板应声而裂散在河中。他对阮恬恬大喊一声闭气，然后猛然跳下船去。沉入水中的那一瞬间，阮恬恬只觉得浑身冰凉，她不敢呼吸，可重力的下沉让她猛吸一口水，就在觉得自己快要不行的瞬间，阮恬恬又被猛然拽出了水。

    喉咙间满是辛辣的疼，这一呛，阮恬恬的神智恢复了七八分，才景将她推上还没半人长的浮板，阮恬恬软脚软爬了上去，要去拉才景时，才发现刚刚的水面中只剩几个泡泡。

    “才景！”阮恬恬绝望大喊。

    才景似乎在水中挣扎，又猛然浮出水面，苍白无力的指扣住浮板。然而半张浮板根本支撑不了两个人，才景的力道一上来，浮板就往下沉。

    阮恬恬惊恐道：“别松，才景，别松！马上就有人来了！”

    无数船离开，又有无数看见火光的船驶过来。娃娃脸侍卫对着阮恬恬笑了一下，阮恬恬意识到了什么。

    “不，才景！”

    苍白的指节从浮板上离开。

    阮恬恬目龇欲裂。

    她脑袋昏昏沉沉，看着那黝黑的吃人一般的水面，脑中一片空白。

    “噗通”两声，耳边似乎又传来了落水的声音，阮恬恬却无力再看。昏沉之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恬儿

    除了顾云，又有谁会这么叫她呢？

    阮恬恬惨烈一笑，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浮板上。昏迷之前，她似乎看见有人在漆黑的水中拼命往这边游动。

    ***

    临安河中的画舫着火了。

    岸边挤满了官兵，被临时征用的船一艘艘向画舫疾驰，可那河中央最精美的画舫还是在一声轰鸣中倒塌，沉入水中。水性好的官兵们一次次跳下水，搜寻着落水的人。

    避开码头的东岸，一艘不大的船上坐着两三人。其中两人快速划动船桨，另一位青衫公子一面寒霜，眉毛紧蹙。

    他的怀中抱着一美娇娘，落水的娇娘丢了发叉，脸上的胭脂也被冲刷干净，反而露出了纯粹的美貌。她裹着男子外衫，双眼紧闭，嘴唇发白，昏迷中仍旧瑟瑟发抖，让人心生怜惜。

    顾云探着阮恬恬的脉搏，将人又往怀里搂了搂，吩咐一边的侍卫：“再快些。”

    侍卫没话，却暗自又加快了动作。

    总算到了岸边，顾云抱着阮恬恬快速上岸，他们没往阮恬恬租下的住处走，而是飞快骑马到了另一处地方。顾云一声不吭，飞快抱着人进了屋，仆从早准备好了热水。顾云挥退一干人等，脱下阮恬恬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将人放入热水中。

    暖意蒸腾，阮恬恬脸上恢复了些血色。顾云给人快速洗完，换了干净的衣服轻柔放在床上，握着阮恬恬的呼出一口气。

    他看了阮恬恬良久，然后将她的放回被子里，轻轻在她的唇上嘬了一下，又将人的被角掖好，站起身大步向外走。

    顾云推开门，屋外月光洒在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连风也不敢有大动作。

    “永乐商号”顾云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敢伤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