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阿九？”泉水一般的声音呼唤着，在他听来却冰寒彻骨。

    他缓缓睁开眼睛，却又因为刺眼的阳光“唰”地眯起来，缓了一缓之后，古月好看的狐狸眼眨啊眨的，放大一般呈现在他的眼前。

    “阿九——你醒了！”古月开心地喊出了声，紧紧抓住他的腕，似乎有多么舍不得。如果不是因为被紧握的地方刚好是他的命门，他应该能感受到古月的喜悦。

    “你——”晏九殇皱着眉，看向他的眼神里条件反射般的都是戒备。

    时间仿佛倒退回十多天前，白水星随口猜测古月姓胡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诡异地对峙着，各怀心事，却不敢妄动。

    似乎察觉到了刚才的冲动，晏九殇吞了口口水，继续皱着眉，怀疑地看着他，“你——你是谁？”

    “阿九！是我啊，你师弟，古月！”古月愣了一下，眼里的欢喜变成了疑惑和失落，还夹杂着一丝“怎会如此”的茫然。

    “阿九，你别吓我。”他的狐狸眼眨啊眨，氤氲着水汽。

    “你是我师弟？古，月？”你真的叫古月吗？你不姓胡吗？他暗想道。

    古月鸡啄米般点点头。

    “你既是我师弟，为何不唤我师兄？我的师父又是谁？”恰才醒来的男人似是满心疑惑，誓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被质问的师弟似乎一下梗在了嗓子里，眨巴着眼睛不出话来。

    晏九殇冷眼看着他，将他的不知所措全都看在眼里，他这师弟，真真是个好戏子！

    ”那个，你果然不记得了。你，你先喝口水，我去找郎中。“古月匆匆给他倒了杯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捧着心里的茶杯，晏九殇收敛眉眼，心事万千。

    古月，所以连你，也是那人派来的对吗？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谁能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弱点，清清楚楚明了他的行程，完完全全掌握他的喜好。

    近些年来，天底下知晓所有这些信息的，也只有你古月一人而已。

    纵使那天白水星的话让他起了疑心，他也只是暗中派人调查，从未想过伤他这师弟半分。

    如今不过十数日，他这好师弟似是察觉了什么，便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着急对他下黑，若不是未曾料到他这九殇之体的玄妙，怕是不止会毁了他丹田气海，还会挑了他的筋脚筋？

    “师父，你给我的所谓‘九殇’之体，到底意味着众叛亲离，还是九死一生？”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有些空洞。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快速调整了神情。

    古月领着一个郎中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快帮我师兄看看，他醒来就不认得我了，这是什么缘故？”

    打量了一下晏九殇，那郎中点了点头，像模像样地过来把了脉，沉吟半晌，开口道，“这位公子从脉象上看暂无大碍，或是遭遇了什么惊吓或者撞击所致，但总归身体无碍，无需太过挂心。”

    这话听得晏九殇暗自翻白眼——他被人废了丹田气海，如今力气连原先的十分之一都未必有，居然叫做“无碍”？

    这郎中脚步轻盈，气息沉稳，目光如炬，呵，怕是专门来检查他是否确实武功尽失的？

    这做戏的两人却浑然不知已经露馅，古月很”周到“的把“郎中”送至门外，而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他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转身匆匆来到了晏九殇身边，酝酿着开了口，阿九，对不住了。

    “阿九，我的确是你师弟，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现如今师父云游四海不知去处，你且在这儿好好养伤，待我，待我得空了再来看你。”

    连个前因后果都没讲清楚，就这么急匆匆向他交代了几句，古月就一甩衣袍转身离去。

    连句话都没来得及的晏九殇看着那火急火燎的背影和空荡荡的庭院，躺在精雕细琢的精致床榻上有些悲哀地笑了。

    好师弟，什么事这么重要？自然是清剿他留下来的势力了。

    可惜杜仲等人虽然武功高强，可终归比古月还差一些，只希望他们不至于太傻，乖乖躲起来，不要明知是圈套还要去送死。

    只是不知道，在他遭遇暗算的当晚，又有多少兄弟受了伤，多少兄弟丧了命？

    而他现如今的境况，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甚至不配去关心别人。

    没了武功，他就一无所有了，就算杜仲他们活了下来，在与他汇合的那日就会遭到再次暗杀？至于他——他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如今自己在明，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在武功恢复之前，他是不能去见自己的属下了。

    丹田被废，气海被毁，左膀右臂被清剿，那人还真是要封死他的所有退路，只差取他性命了。只是他不知有意无意，好似忽略了一处，便是那古怪的兄妹俩。

    不知为何，晏九殇总觉得，这世上如果有什么人能够面对所有的暗杀、挑战和打压，也只有拿兄妹俩了，哪怕他们反应极为迟缓，感觉非常迟钝，连被他的人夜以继日的盯梢都没发现。

    可他们却又处处透露着不寻常，从谈话中涉及的词汇，到白水星造的各种奇怪玩意儿，再到那日一人黑纱斗笠下诡异的传音入密。

    看来，不得不去找他们了。

    微风轻轻吹过，带来春日特有的一丝暖意。他想到了那个人前一本正经，人后古灵精怪的身影，顿时有些羡慕白不满——身边有个那样的人儿，一定每天都很有趣？哪像他，从到大不是苦难就是苦难。

    ”白、水、星，我应该，以什么身份来到你身边呢？“他低语着，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丝微笑。

    当晚些时候，这丝微笑被暗卫报告给了古月，他便更加坐实了自己”失忆“的法了。以至于当他吃力地打包了自己的衣服，一个人蹒跚着出了府，古月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随他去，他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此时，冯阳县五百里外的某个山沟沟里，白水星叼着根草一脸不耐地盯着对面几个拿着棍子的凶猛大汉，全然不知自己无意中还帮了晏九殇一个大忙。

    而白不满却打了个喷嚏：”有人想我？还是有人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