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晏九殇微扶着门框，眸色深沉地看了一眼刚刚正在打闹的两个下，又即刻转回了身子去，“进来！”

    “是！”

    当下两个人都收了玩闹之色，一个神情严肃地进了屋内，一个默默地站到了屋外不远处守卫。

    “主上！”

    八角进来便拜，单膝跪地，双抱拳。

    “她怎样了？”

    他坐得大刀阔斧，淡淡地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回主上，尚无大佬消息。”八角答得恭恭敬敬，心里头却有些抑制不住的洋洋自得。

    纵使主上没一个字，他也能轻易便知道主上问的是谁——除了那个敢逼着他们叫大佬的魔女，还有谁能让他们主上魂牵梦萦的？

    嘶——突然，八角正了正脸色——呸呸呸，要是让主上知道他现在想的啥，明儿一天都不用吃饭了！

    “嗯——”晏九殇吸了口气，盯着自家有些走神的属下沉思，莫不成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想到这儿，他话锋一转，生冷地回道，“本王的是白不满！”

    “啊？”

    面前单膝跪地的崽子一愣，果然从走的状态里蹦出来，有些结巴地道，“是——是，主上，满哥——满哥还是原来的样子，整日在屋子里写东西，我——属下回来的时候，他正在与黑风话。”

    “哦？”晏九殇挑了挑眉，明明自己不在意，却还是步步紧逼道，“了什么？”

    “属下没敢听。”八角自顾眨了眨眼，开始怀疑起自己“娱乐记者”的天分来——这称号还是“大佬”那个魔女亲自给他封的呢，不是他嘚瑟，这遣词造句，真是怎么想怎么贴切。

    “呵。”

    晏九殇轻哼了一声，也不话，只是雅兴大起，给自己斟起茶来。

    “主上，属下很早便听白家大哥神秘至极，能钻到人脑子里去，属下不敢乱来，这才——”

    八角耸着自己的八字眉，欲哭无泪，他觉得一个合格的属下要学会为自己辩解！比如满哥那种大魔王类型的神秘强者，他就算听墙角也得至少隔三道墙有木有！命不能丢有木有！

    他太想把话完，以至于哪怕看到主上将茶都喷了出去，也要坚持己见昨晚个人陈述。

    “咳，咳咳——”晏九殇听到一半便差点呛住，抚着自己的胸口，却还是憋不住嘴角的笑意。

    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属下，居然真信了什么“能钻到人脑子里去”的鬼话？

    “八角啊，”他清了清嗓子，头一回充满慈爱地看着八角，惹得后者甚是感动地凑上前来，听他道，“你——下去吧。”

    喵喵喵？

    好的老父亲般的疼爱呢？

    （画外音：晏九殇：呸！谁跟你好了？）

    疑惑归疑惑，可他还是干净利落地应道，“是！”

    而后云里雾里地出了屋子。

    屋里，晏九殇头一次以颓废的心态斜眼瞅着窗外夕阳照射进来的点点光亮，头一次怀疑起人生来。

    星星还没有消息，他想着。

    四肢百骸是痛的，星星的屋子是空的——他轻轻抚上自己的丹田气海所在之处，有些呆愣地想道。

    阳光是红的，呆呆的他盯着桌上被映得通红的宣纸想道。

    茶水是红的，他又看着茶盏里的一泓清亮想道。

    我的衣袖是红的，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衣衫，据和那位“能钻到人脑子里去”的满哥是同款式样，只是花纹颜色不同，满哥是竹青色，他的是黑色——他盯着自己的袖子想道。

    星星今日穿的什么，她现在——是否也是红的？

    白水星现在真的是红的。

    她穿了一身黑色衣衫，并不是被阳光映照的红。

    现在的她，是脸上因为运动过度产生红晕的红，是衣衫上为数不多的白色刺绣被鲜血染红的红。

    “你过来啊！”面对最后一头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她气势汹汹。

    “呜吼～”

    对面那头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前半身匍匐在地，后腿紧绷，双眼紧盯着衣衫染血的白水星，示威性地低吼着，整个身体蓄势待发。

    它通体墨绿，唯独四爪灰白，耳尖直立，獠牙似狼，脊背上山峦一般的起伏倒刺又为它再添了一份凶狠诡秘。

    “呜吼～”

    它双肩缓缓耸了起来，头却越发的低了——这是准备进攻的姿态。

    身旁七零八散的，是它要么战亡，要么丧失了战斗力的同类。

    随着它的动作，白水星握紧了剑，剑花一挽，再次摆出了起式。

    红彤彤的夕阳将它的光穿过山林密密麻麻的叶子，星星点点地落在一人一兽身上，将原本就“红”的一人一兽映得更加红了。

    “呼——”

    趁着对面的野兽蓄势，白水星微不可查的调整了一下呼吸。

    “唰！”

    时迟那时快，对面的一兽眼眸一闪，身躯趁着她调整呼吸的瞬间闪电般冲上来，獠牙被夕阳映照着红光，血盆一般的大口霎那间近在咫尺。

    “噗！”是什么东西入了血肉的声音，时间仿佛静止了。

    “嘀嗒，嘀嗒。”

    白水星缓缓抽出自己的长剑，用袖子轻轻拭了拭。

    “第九天了，”她找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垂下来的绳子，顺着攀缘上去，坐在绳子上端拴着的枝桠上往下瞧，瞧着最后那头不只叫什么的野兽，心中五味杂陈。

    第九天了，她终于舍得下了。

    伸取过一早便挂在树杈上的包裹，她边盯着那头咽了气的灰爪兽发呆边开始宽衣解带。

    “弱肉强食”，多年前老爷子的话在耳边回荡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来到这里大半年了，她一直在逃避这个事实。

    这里是冷兵器时代——科技落后，法治意识薄弱，社会法治能力不足。

    也就是，这里不仅有美好的蓝天白云，还有要人性命的黑暗。

    在她来的时空，黑暗是有边界的，几十个世纪的法治社会让人性的黑暗面被“言出必行”的条款和“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星际天层层围困。

    而在这里——她褪下外衣——人性之恶远比想象中茁壮得多。

    在她来的地方，恶势力被星际执法者驱逐在光明之外，是她这种屁孩永远都接触不到的存在；而在这里，自打决定成立浮生阁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要做个破局者，要向那四大势力分一杯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个无权无势无名之辈，动了四大势力的蛋糕，谁会盼她安好？

    用不了多久，迎接她白水星的，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想到这儿，她抽出包裹中备着的干净衣物穿上，三下五除二便束好了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