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有有有,怎会没有?
白不满若无其事地抬起,摩挲着黑风肩头穿得有些“年代感”了的粗布衣料,温文尔雅的模样看不出一丝腹黑狡诈——
“只要你愿意,无论什么‘好事儿’,满哥都能给你安排上!”
躲在屋檐下,躲过了阳光直射的他,白色衣衫上的竹青色绣纹竟似乎要平白地闪出光来,直把黑风看愣了去。
“咝——”不消片刻,黑风便一哆嗦回了神,妖孽啊妖孽,怪不得那群皮崽子总叨叨满哥气质比那些读书人里最厉害的还要好——他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二人在此地笑,丝毫不知城外离此尚有几里处的江面上,一只苇叶一般的舟里,正有个老爷子身体前倾,紧盯着两岸风光不住地搓。
撑船人中的青竿一下一下,舟也一下一下,晃得他心神荡漾,魂儿都要飞上了天去。
“呼——”
蓦地,一阵不大不的风吹过,将舟吹得歪歪斜斜,将撑船人吹得快些蹲下身来,以免自己被吹落了去。
“喔——哈哈哈哈——”
老爷子被吹得险些失去平衡,却更开心了,双臂大开,倒像个青年后生一般迎着风欢呼起来。
“哟,老爷子,您这精气神儿可真不一般啊!”
风有些悠长,撑船人随收了青竿,面对这怪老头儿大剌剌地仰面坐了,倚在船帮上歇息。
他惜命的很,可不爱与那风斗,左右无事,便是让这风随意捣鬼,又能如何?
“嗨,”怪老头儿喜孜孜地应了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不是快到好地方了么!”
一席话得撑船人不由得点了点头,心想这老头真有意思,见着个烟波城竟让他这么开心。
“您的是那烟波城吧?”他抬指了指,眼睛也随着看去,“那儿倒真是个好地方,原来便是方圆数一数二的大地界儿,听如今又开了个天下无双的洞庭居,更是热闹得很!”
“嗯?”老爷子像个老顽童般一歪脖子,“你知道那洞庭居?当真——天下无双?”
“我们走船的,四面八方载了不知多少人,自打一个半月以前他们洞庭居开张,我这耳朵啊就没停过,就算聊什么家长里短,捎萝卜带泥儿的也能叨叨到他们洞庭居身上去,若是真有不知道的,那才奇了呢!”
撑船的拿起水袋喝了口什么,谈性大起来,继续道,“至于什么无双不无双——凡是去过的都这么讲,我上有老下有,趁着这些天生意好,整日里忙着在江上飘着赚银子,哪有那功夫自个儿去看啊!您老要是好奇啊,等会儿咱到了,您自个儿往里吃上一顿,不就啥都明白了么!”
“嘿嘿,嘿嘿!”
老爷子乐呵呵地搓着,也不再搭话,只是盯着越来越近的烟波城傻笑——烟波啊烟波,真真是个磨人的妖精——馋得他口水直流!
“您老怎么一个人走这么远,家里人呢,不怕他们挂念啊?”撑船人上下打量着性格行事非同一般的老爷子,这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怕,怕啥?”老头儿虎眼一瞪,给自己平添了几分顽劣,“那俩浑子一个比一个能折腾,我不跑出来,非得叫那俩子给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散咯!”
撑船人笑了,又转头去打量江上的浪花,口中念道,“成,您开心就成!”
老爷子梗了梗脖子,继续伸着脑袋望向烟波城。
城里,浑子之一晏九殇对只隔了十几堵墙,几里路的恩师浑然不觉,一个人在城郊宅院的自家卧室里面壁。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先是遇见白家兄妹,言谈诡异,举止神秘,无意间戳破古月身份。
再是他遭多年情分的师弟古月突然出暗算,以至于自己丹田被毁,气海被废。
而后他走投无路来投奔白家兄妹,却平白便被看出了九年前服下的秘药,从而对他不住刨根问底。
更不可思议的是,白家老二居然懂得需辅以外力以化解药力,而她做的那个——马杀鸡,居然真有些效果。
其外,受伤不久,他便发觉气海丹田正在恢复,想来是秘药之奇。
最后,也是重中之重——他在身体只恢复了一部分时便着急上京,本以为假以时日并能痊愈,可,这一两个月来,自己那气海丹田竟又似停滞了一般,丝毫进展也无!
他盘膝坐于木床上,双眸微闭,只有微不可查的一丝皱眉隐隐告示着他内心的烦躁焦灼。
曾经他有胆量和老皇帝,和古月玩心计,有胆量以弱示人,因为他有自己早晚能恢复的底气——无论怎样遍体鳞伤,他都能东山再起。
可如今——
他静心凝神,第一千一百一十一次试着气沉丹田。
“啊!”
一声压抑的嘶吼从他口中传出,将他攒成了一个球——莫“气沉丹田”了,便是意识集中到那里,腹部稍稍用了下力,针尖一般的痛楚便瞬间从脐下爆发出来,闪电般充斥、虫蚁般啃噬着四肢百骸。
蜷缩着,蜷缩着,他脑袋低垂到了床板上,继而整个人都蜷缩着倒下来,无声而挣扎地在床上翻滚。
“砰!砰砰!”是他趴跪在床上,一死死按住丹田,一颤抖着抬起,又重重砸床的声音。
渐渐地,痛楚了些,他双眼紧闭地将额头抵在床板上,不哪里来的泪水缓缓浸湿了床铺。
“,你是不是又去听人墙角了?”
门外,突然隐隐传来蚕沙恶狠狠的声音。
“怎么话呢,自己人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是八角壮着胆子在给自己辩驳。
“还狡辩,主上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门外传来一阵打闹声,晏九殇睁开眼,修长的指将眼角的晶莹一把抹去,眼眶微红地呆滞了几秒,少顷,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