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白水星蹙蹙眉头，她第一回见到眼前的落魄王爷居然还有退缩的时候——还是在自己的亲师父面前。

    “我——”

    晏九殇答不出来。

    他能怎样答呢？

    上次分别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拿着盟主令的定野王，武功高强，一个眼神便能让宵吓破了胆；而现在，纵使他换上了自己仅剩的唯一一身流云锦的衣衫，却也无法改变自己武功尽失丹田被毁，气海被废的事实，原本，他还以为那颗奇怪的黄色药丸还有一丝希望可以恢复他的身体，可——

    大约已有半年了吧？

    除了头几天有些起色，上京之后他恢复的进程便停滞了，数月来不仅毫无进展，还会在他尝试运气时，万箭穿心地疼。

    若他是个普通人，废了也便废了，他晏九殇不是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起的人，可他不是普通人啊！

    他还记得七年前，自己里攥着白日里刚刚得来的盟主令，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跪在师父面前，目光定定地告诉师父，“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时，师父的叹息。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分别时，师父欣慰地看着他，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你这不省心的皮崽子可算长大了，终于不用他挂心了。

    他怎么有脸进去，告诉师父，他不仅没能报仇，还被人给废了？

    “我——”在星星疑惑的目光下，他支吾了半天，最终却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又向身后退了一步。

    白水星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情，抿了抿嘴，继而如往常一般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得，你不进，我可进了。”

    而后回转身轻敲了两下门檐，推门便走了进去。

    晏九殇似是没料到她的莽撞，下意识躲到一侧，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身边的丫头在进去时，满脸灿烂的笑容。

    “老爷子！”

    白水星花儿一样的脸庞和不久前进来送吃的黑弓如出一辙，却养眼了十倍不止，看得仇万一心花怒放，好似做了神仙。

    不对，他早就心花怒放得似神仙一般了，西风点心铺子外酥内软、口感香甜的泡芙、蛋糕，吹老耙货家或**逼人、或软糯鲜香的鸡爪、蹄筋儿，无一不让他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往后余生就这么赖在这洞庭居里，哪儿也不去。

    “哎，丫头来啦！”

    仇老爷子抱着耙货爪爪啃得正香，那一脸的满足感呐，怕是连皇帝看了都要嫉妒。

    “嗯，我来啦！”白水星走到他对面把椅子拉开坐下，自己拿了一只原味的爪爪冲仇老爷子晃了晃，“怎么样，我们家的点心可对您胃口？”

    “嗯，还不错。”

    老爷子脸上笑眯眯心里p——我们家？

    “丫头，”他吐出一根骨头，拿布巾擦了擦嘴，注意力完全被这句话吸引了去，“你的意思，是点心铺子是你们家的，还是，这洞庭居是你们家的？”

    看着他闪亮的眼睛，白水星乐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晏九殇那厮的师父这个身份对她用处有限，可若是能把这老爷子拐成自己人，事情可就大大的简单了。

    “嗯？”她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啃了一口鸡爪，一双单纯的眼睛眨巴眨巴，完全看不出心底儿的算计，“都是我们家的啊！”

    完，她便低下头去认真地吐骨头，恰到好处地忽略了仇老爷子呆愣的模样，体贴地给老人家留了“三分薄面”，若是作为洞庭居的幕后老板来，算是将“宾至如归”四个字做到了指甲尖儿般大的细节里去。

    “丫头莫大话，方才在汉江边，是不是你的，你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无门无派？怎的又连这洞庭居都成了你们家的？”

    “嘿嘿，”她也不答，只是认真地啃着鸡爪——她们家的鸡爪毕竟抿一抿就能在嘴中化开，很快便被啃了个干净。

    “哼，鬼丫头！”

    老爷子被忽略了去，也不着恼，只是自顾斟了杯酸果茶，独自品味。

    想不到酸果泡茶竟有如此风味，一口便解了吃的些许腻味去，又叫人觉得清爽酸甜不已。

    “丫头，你既称是你自家酒楼，今日准备请老夫吃什么？”

    他见对面的鬼灵精了结了一只鸡爪，目光闲散，指节甚是有节奏感地轻轻敲打着桌面，问得甚是不经意。

    “真像。”白水星心中暗自想到，就扣桌子的这力度，这节奏，和门外那厮不经意的动作如出一辙！

    “就这点心鸡爪还不够您吃的？”

    心底儿虽然感慨，嘴上却依然顽劣，气得仇万一又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还好这次这丫头反应快，赶在老爷子发火前再次摆出自己灿烂的笑容，讨好般地安慰道，“球爷爷，莫冲动莫冲动，既来之则安之，您老若是没有忌口的，便全听我安排了。”

    仇万一的姓读作“q”，是以，她自打一听见这字儿便认成了“球”字，哪怕现在着好话哄着人家，心下依然认为人家姓“球”——若是让仇老知道，指不定又得吐血。

    “老夫活的糙，没什么忌口，你只管去弄便是！”

    仇万一胡子抖了抖，又气又不能气，只能傲娇地抱着臂，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孩。

    他确实没什么忌口的，但作为一个老饕，其实还是多少有些挑拣，可一想起大厅里那各式菜肴飘香的令人沉醉的味儿哟，他便硬生生地将自个儿的臭毛病给憋了回去——万一错过什么世间美味呢？他的人生岂不是便不圆满了？

    “行，”白水星伸到雅间隔墙上，将墙上原本画着的水墨画上的一只鸟掰了掰，换了个方向。

    “嚯！”球老爷子，不，仇老爷子瞪大了眼睛。

    他对着那只原本朝着地上捉虫儿吃，如今却在朝着同伴欢鸣的鸟瞧了又瞧，心下啧啧赞叹，亏自己在这儿坐了许久，竟没发现那只鸟儿竟是个木雕，更没发现，那木雕居然是个关！

    该不会这房间里还有别的关？

    他细细瞧去，果不其然，竟又发现了十七八处木雕。

    “如果我是您，可不会碰那些东西的。”白水星恶作剧般的声音传来，唬得他瞬间便缩回，还得装成不经意的大人模样。

    “大佬，您找我？”这时，黑弓恰到好处地推门打了岔，眼睛期待地直直地看着自家大佬——呜呜，大佬走了好几日，害他担心死了！

    他还算好的，五哥这几日虽表现如常，可他却感觉得出来，五哥便是连话都变少了呢！

    “把咱家招牌的那几样都上一份，嗯，就按那个十二道的菜例，外加一坛窖藏果酿，嗯——先准备着，人齐了再上。”

    “是！”黑弓点头行礼后便退了出去，经过晏九殇时还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大佬口中的“人齐了”，莫不是的眼前这位“守门”的男人。

    晏九殇这厮依然贴着包厢端端正正地站着，听着包厢内传来的熟悉的声音，依然不敢走进去。

    “人齐了？”仇老爷子来了好奇心，“丫头，还有谁？”

    莫不是与丫头一道过来的，门外站着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