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一开始便从脚步声和呼吸声中听出是两个人，脚步一人轻盈一人沉重，呼吸一人舒缓一人微微急促，轻盈的这个和丫头推门进来时的脚步声别无二致，那么门外剩下的那个——怕是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吧？

    后来，两人在门前似乎了什么，却因为刚好有他人走过而把他们的声音遮了去，是以，他只是大概知道二人似乎有了些争执，却也没听清楚内容——难不成，是这满口胡诌的丫头见他武功高强，动了跟他云游天下的心思，喊了自家长辈过来跟他见礼？

    嗯，想必便是这样了，定是那长辈有些拿不定主意，才想在门口偷听一二。

    心中有了计较，他也不拆穿，只是笑眯眯地顺势将问题抛给了丫头，看她如何回答。

    “哦，嗯——我哥。”白水星咬了一口最爱的泡芙，门外那厮进不进来随他去吧，刚刚一到洞庭居她便差人给老哥送了消息，喊他来洞庭居水云间吃晚饭，也不知道那丫自个儿提前开饭了没，抑或是多久能到。

    “哦，令兄也要来？”仇万一不禁为自己的推理竖了个大拇指，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一边自顾自嘚瑟，一边揣着“明白”装糊涂。

    “嗯，跟您见个面，”白水星笑靥如花，而后自己咕哝道，“顺便吃点儿好的。”

    她的老哥哎，自打洞庭居开了张，他就没一刻空闲——他们现在掌握的天南地北的八卦奇闻、道消息，半数以上出自他的。

    更遑论再拿这些有意地训练负责情报的那群“从良”土匪，和她不在这几日代为处理的种种琐碎。

    哦，对了，有事没事还得为这洞庭居“安良除暴”——真真是操碎了心。

    如今她练完了，老哥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哼，鬼丫头！”仇老爷子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嘴巴毒的很，才见了两面，都险些收了他的老命去，也不知是哪个二世祖教出来的。

    如今雅间屋门半开，一楼大厅的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老爷子听得愈发馋嘴儿，不由得狠狠喝了一口酸果茶，嘲讽地道，“丫头，不知令兄较之于你，哪个更顽劣？”

    “顽劣？”她眼珠像是思考般转了转，一本正经地答道，“自然是——不相上下咯！”

    罢还恬不知耻地再添了一块泡芙到自己碗里，没有一丝一毫谎话的自觉。

    “哦？既如此，老夫——”老夫有些许的绝望与心酸“——老夫就拭目以待咯！”

    “没问题，您瞧好吧！”白水星殷切地给老爷子添上茶，几乎要拍着胸脯保证了。

    “老夫拒绝。”仇老爷子很想这么，可这徒儿还没拐到，他不能太冷漠无情——是以，心底儿百转千回之后，他强颜欢笑着点了点头。

    嗯，外头又有人来了，呼吸沉重却步伐轻盈，怕是个只会腾挪的半吊子——诶，他往这边过来了——莫不是来上菜的？专门伺候“自家人”的那种“高级”二？

    ——不错不错，能让二专学轻功，倒是最适合他们这种“满楼跑”的活计。

    “呵，不知老爷子想拒绝什么？”

    白不满为了看顾洞庭居，一直在斜对面的耙货铺子里做着自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事业”，收到消息那会儿还在废寝忘食中，便是墨迹了会儿再过来，现下也到了雅间门口。

    躲在一侧罕见认怂的晏九殇皱着眉头眼巴巴地看他过来，却也只是得到了轻轻的一瞥，便被华丽丽地忽略了去——只得自己在原地急得如炉上蚂蚁一般，进退两难。

    白不满只一眼便“听”到了他内心的纠结胆怯之处，却依然记恨着这厮对自家妹妹的“惦念”，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以一副气质出尘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模样，准备会会这个水星口中的“大人物”。

    “嚯！”仇万一老爷子被惊着了。

    其他的事儿暂且放放，这个“拒绝”——

    “你怎的知道老夫心里头想什么？”

    他眼神依然和善，却暗藏锋芒。

    这厮从楼下上来便直奔此间，又言谈诡异，莫不是哪个徒儿惹了冤家，冲着他报仇来的？

    白不满闻言，暗道声不好，一时不察玩脱了——随即一脸无辜地摊开双，耸了耸肩，实力甩锅道，“您自己的啊！”

    “放屁，老夫没！”

    仇老爷子双眉一竖，“锋芒”一露，话也不“文雅”起来，他自己的性子自己清楚，放着这么好的苗子还没拐到，他能跟人抬杠？

    “你就是了！”白水星眨眨眼便明白了局势，合着这老爷子刚才搁心底跟她别扭呢！随即实力护兄，一本正经地道，“我都听见了！”

    “呐，您瞧瞧，都听见了不是？”

    白不满越来越无辜，径自拉了把椅子坐下，熟门熟路地扯了跟爪爪，张口就啃。

    “对啊对啊！”白水星将自己清澈的大眼睛对上仇老爷子自我怀疑的眼神儿，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难道老夫真脱口而出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眼神也落下来，习惯性地去瞟自己面前的耙货。

    嗯？老夫的耙货呢？

    “哒！”

    一节骨头落入盘中的声音，在仇老爷子听来像是惊天的一声巨雷——这个刚进来的兔崽子正轻车熟路地攥了他最喜欢的麻辣耙爪爪，“不要钱”一样地啃！

    那是最后一只麻辣爪爪！

    “他——”仇万一看着对此视而不见的白水星，突然有些委屈，“他——”

    他他他，他敢抢老夫的鸡爪！

    “冯阳蜜翅来咯！”楼下二的吆喝声如此清晰地飘进他的耳朵里，可那个“熟悉的名字”并没能阻止他的悲伤逆流成河。

    “哎对了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白水星可算想起来了自己的正经事儿，指着白不满，道，“这位，是我哥，不，我兄长，姓白，名不满，黑白分明的白，人生不圆满的不满。”

    又示意了一下仇老爷子的方向道，“这位，是我在河边碰见的一位老先生，武功高强，自称球万一，”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忍不住笑道，“也是个蛮可爱的名字呢哈哈哈哈嗝！”

    仇万一不明就里且麻木地瞄了她一眼，并不知道这丫头在笑什么，他分明觉得自己的名字大气而富有哲理好不好？

    已将最后一只麻辣爪爪放下的白不满先是诧异，可一瞬过后，他的眼中便有了释然，嘴角竟也有了一丝笑意。

    “不满见过仇老。”他微微行礼。

    “嗯。”老爷子无奈地瞄了一眼那只爪爪，有些认命地应道。

    白水星吧唧吧唧嘴，才不管老哥有没有窥见自己的想法，继续抛出大瓜，“老爷子身世凄惨，自称曾有两个捣蛋徒儿，却都把他撇了去独自快活，至今音信全无。”

    “哦？”

    这个瓜，白不满可真没听见。

    当下他极有兴趣地道，“不知老爷子的两位徒儿姓甚名谁，我们也好帮您找找？”

    “哼，”老爷子挥了挥，只顾着抢盘里剩下的蹄筋儿吃，“那两个没良心的，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