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观海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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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后。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昔日眉如远山、眼似桃花,翩翩如玉的少年郎此刻恨不得赏自己一个大大的耳光,只可惜他连抬的力气都已没有了。

    白不满晓得自己身娇体弱,却万万没想到和自家妹子的变态体质差了这么多。

    原本星星只裹了两层袄子,而他裹了五层。

    方才他看星星冷得受不住,便打自个儿身上扒了一层袄子给她。

    于是,便成了星星裹三层袄子,他裹四层,只比星星多一层。

    虽其实吧,方才脱下来那会儿他就后悔了,山风发着狠往他袄子里钻——哼,若是哪天这山风成了精,定是个极会钻空子的。

    (山风:谢谢夸奖。)

    可脱都脱了,还能找人家姑娘要回来不成?

    “——哥是真的疼你啊!”寒冷的心,颤抖的,瞧着早已恢复元气的自家妹子,他眼含热泪,胸怀悲苦地发出无声呐喊。

    “你怎么越来越沉了?”

    先前还是缠着自己的老哥这会儿已经成了被自己搀着,白水星才问完这句话,便感觉上的人陡然加重——

    “不是,你怎么了?”

    “白不满,白不满?”

    她有点慌。

    二人之间层层叠叠的厚衣服让她甚至都看不到老哥的脸。

    “我,我还能行!”虚弱的声音传来,下一秒,身边这位老哥便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若不是有她扶着,怕是要将自己的俊脸直直地怼到土石缝里去。

    白不满绝望啊——格皮皮崽子的,为什么古人的袄子都做成披风模样???

    ——它裹不住腿啊啊啊!!!

    原先裹得多没在意,怎的才少了一层袄子,冷风就瞅准了他裤腿儿往里钻!

    “认怂没关系,就咱俩你还要什么面子,”白水星绷直了身子把老哥往上抬,嘴中还不忘怼人,奈何衣裳太厚,而自己太,竟只抓得到老哥衣襟,“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大一只?”

    “那只怪为兄未曾欺负你。”

    “你倒是想!”白水星哼哼唧唧地整个人往老哥怀里钻,企图以一己之力将他背起来——她背过晏九殇的,这厮总不能比晏大哥还重。

    “嗷!”刺骨的寒冷将撞击带来的疼痛放大了数倍,白不满倒在地上疼得撕心裂肺,“你故意的!”

    “我哪想到你竟比晏大哥还壮硕三圈!”

    “壮硕之人也有尊严!”他就是壮硕怎么了,怕冷还不许人多穿几件衣服了?

    “再废话我便把你拖着走!”

    “你敢!”

    “嗷!”

    “丫头!”正吵嚷着,热烈而清亮的声音传来,像是给二人的灰色世界照进了一束光。

    至少,给白不满的世界照亮了一束光——哪怕那声音其实并没有在呼唤他。

    绝望的时刻总是短暂的,有骄阳的陪伴便是幸福的。

    “骄阳兄!”他笑,笑容的主人虽已冷得瑟瑟发抖,可若是叫千万个人来看,这笑容仍能叫千万个世界失了颜色。

    “是白兄啊!”万骄阳哒哒跑过来,低头瞧了一眼被星星“摔”了两次的倒霉蛋,偷乐着挥了挥,“莫见外,喊我骄阳!”

    好嘛,我都快冻死了你还在惦记我妹子!

    白不满咬了咬牙,罢了罢了,这厮拿自个儿当接近星星的跳板,自个儿拿他当火炉,也算扯平了。

    “骄阳,劳烦骄阳带在下回房。”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讲完这句话,全然不顾它听起来多么古怪。

    “要得!”果然不同于里外裹三层的丫头那般束束脚,在星星怪异的目光中,万骄阳一把便将白不满拽起来背在背上,喜孜孜牵起星星的袖子便带她往回走。

    哎呀,太阳真大,天气真好,山风儿真凉爽!

    “丫头,近来可好?”

    “骄阳兄,”白水星心累,不想话,“你我昨日才见。”

    “哦哦哦,”万骄阳站直,将白不满向上颠了颠,“那你今日可好?”

    他自然是开心的,丫头来的这几日甚是乖巧,又与晏启同行,想来不是对他们天山包藏祸心的,如此,他便能放心大胆地将人放在心上了。

    可丫头倒像是遇到了什么事,从昨日到今日,竟没见她像上山时那般笑过——可是有人欺负她?

    “比昨日好些。”白水星沉吟了一下,答道。

    爷爷没了,她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可塌便塌了,这是她兄妹二人的天,她兄妹二人自己扛,总不至于拿去叫旁人难受。

    是以,二人自昨日以来,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会互相打闹。

    只是,多少欢声笑语能撑起心中的一片废墟,也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了。

    “丫头,”万骄阳一托着白不满,另一将白水星拽得近了些,他也并不想占人便宜,只是知道自己体热,既然她不愿意,默默给她带来些温暖,怕是自己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吧?

    “山路难走,靠近些,我护着你。”他的烈火一般的眼眸依然亮而纯澈。

    “谢谢。”白水星裹了裹袄子,裹紧了自己带来的碗,也裹紧了怀中那张写满字的纸。

    这里是天山,是爹最有可能来过,且风景独好的地方。

    爷爷走了,他们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听有一种衣冠冢的法,便想在天山为爷爷留个可以纪念的地方。

    可惜他们连爷爷的衣冠都没有,只能各自凭着回忆写了爷爷最爱的话,想将它安置在天山风景最好的地方。

    可两只都是半吊子,一不懂风水,二不懂习俗,竟也不与万佛寺的掌势人知会一声,便自作主张带着翻找来的两个工具上了观海崖挖坑埋纸。

    “不过丫头,你兄妹二人果然眼光不凡,竟自己便寻到了观海崖——丫头可知‘观海崖’三字如何得来?”感觉到她心情低落,万骄阳想讲些趣事逗星星开心。

    “如何得来?”

    “据是万佛寺成立之初,因此地山风最盛,鲜少有人知晓它风景独好,可巧某日,一位师叔祖夜半时分醉了酒,不知怎的竟只身一人来到观海崖上。”

    “可巧那日九月当空,师叔祖半醉半醒时分,竟瞧见月晖下的云层层叠叠,波澜起伏,竟似海浪滔滔,一望无际,有如九月为伴,山海共舞,当下惊为绝世奇景。”

    “次日师叔祖转醒后,想到云海风景仍觉震撼,讲与旁人听,口口相传后,此地便成了‘观海崖’。”

    “——你师叔祖居然能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