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一路向北
夜色深沉,明月颤巍巍望了眼,很快转过身。
“是长生天要拿的那人!”
“父汗”
篝火映着他凝重的面色,声音也变得悲怆。
祭司们同样凝重地站着,任海东青盘旋着、口中发出尖锐的鸣叫,这令柔然部众越发惶恐。
“父汗!”
见父亲出神,明月上前一步。
斛律金晃了晃脑袋,这才反应过来,然而当他欲开口发号施令时,海陵部的完颜崇冷不丁地站了出来。
“大汗,有要事禀告!”
“”
完颜崇曾拜在东海道派门下,见多识广,无论斛律金还是明月,并没有拦他。
简短的几句话,连四大祭司也错愕不已。
“当真?”
“是那什么魔教?”
“”
祭司们议论着,明月既惊恐又好奇。
那日越阴山刺杀,偏偏出师不利,多亏长生天显化才逃出生天,那时他便对那人好奇
谁曾想是中土魔教之人,此刻又来?
这修为!
他深吸口气,冲默默观望的木骨闾叔叔示意了下,便执原始巫杖向前。
斛律金也在点名之列,故而走在儿子身前。经过连日的变故,这位柔然可汗也苍老三分,眼中虎狼之气锐减。
祭司们运起各色法器,甚至跳起通灵的舞蹈,向许久不回音讯的长生天祷告。
另一边,可汗随身的勇士张起弓,黑曜石锻造的箭头瞄准了前方。
“愚昧呐”
水镜真人的叹息声中,陆安平降下城头,融入旷野中。
那一瞬,嗖嗖的箭矢、混杂着叮叮当当各色法器,纷纷掠过夜幕;然而没等近身,便被陆安平一道青光化为齑粉。
他没有理远处的柔然众人,径直闪现至明月身前,干脆道:“长生天是虚妄的神祇,是装神弄鬼的道门真仙!”
水镜真人紧接着,一边打量一边叹息着:“都柔然如虎似狼,此刻也如丧家犬似的,还白白造下杀业”
斛律金闻言变色,却架不住对方声势,此刻颇显唯唯诺诺,只得转向儿子。
明月停顿了下——这不仅是因那句狂言,他需平复情绪,以面对这位天神下凡似的年轻人、以及老道。
“你为何这样?”
他强忍住心头不悦。长生天是草原上每一个人衷心信仰的神祇,若是旁时听到这般亵渎,他早就杀上去了。
“因为我见过,更杀过他无数分身!”
陆安平死死等着眼前两人,“你们无论怎样走,也逃不脱冰原,攻城略地毫无意义”
“世间大劫,谁也免不了”水镜真人附和着,像是在看一群迷途的羔羊。
这番话令明月心神荡漾。
是啊!无论往南走了多远,冰原一直紧紧跟着,而且在永夜降临后,长生天没有半点回应。
此刻的柔然大喊斛律金,拧着眉头,怔怔地不出话。
“信或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不等两人回答,陆安平再次开口:“如今哪里粮食都不足,打下长安只是多添伤亡罢了!”
对方气息慑人,那几乎是不属于人间的威严,明月不禁暗允,他何尝不知永夜降临后的窘境?
“你又如何?”陆安平见状,又转向柔然可汗。
“”斛律金抬起头,神情颇有股义正辞严的味道,“除非长生天显化——”
“那也不难!”
陆安平凌空虚点三记,天幕顿时起了片灰云,电光中衍生变化,时而为鹤、时而为马,正是云中君驭大块于无形的段。
“很熟悉不是?”
他瞥了眼明月与斛律金,这回也不忘那些跃跃欲试的柔然祭司,声调继而转向威严:“若是我施法而不露面呢?”
话音刚落,原本扑腾乱窜的海东青安分下来,旋即垂起羽翼,落在他身前。
“冥冥中天赐,多半是谎言罢了”
“我见过被授予仙器的,道门至宝的,但最终都没落什么好下场?”
明月很自然想到那位失踪的皇帝,脸色也愈发阴沉:难道长生天真是某种道门仙人所化神祇?
“完颜崇!”
这时,陆安平注意到欲偷偷溜走的颜崇,忙打出一记玄光。
刹那间,这位东海沧溟门徒、海陵部少主便被摄住,翻滚几圈后,便化为一批灰色野狼,辩解声也化为低沉的嗷叫。
“此人别有用心”他沉吟了声。
无论是出于真心、亦或是出于眼前的震慑,可汗斛律金咳了声:“长生天之事匪夷所思,八部三十七别部须得议论——”
“眼下,该如何度此苦厄?”
他用了佛门术语,这是盘亘在黑暗中和尚们常的。
陆安平凝视着那双眼,半晌才道:“静待此处,方能保全一线生!”
“先生”
明月心神震撼,几乎完全服膺:“柔然可以不南下,只求解救部众!”
“其实柔然人奔袭几千里,又碰上永夜,云中君又久久没有反应,早就到了绝望的时候”
北去的路上,水镜真人仍忧心忡忡。
“所以关键还在大劫!”
陆安平暗允,出自己的判断:“柔然南下有云中君授意,我也想看看极北冰原所起之地!”
“起来柔然是巫族苗裔,云中君为何装神弄鬼?”水镜真人转而疑道。
“前辈在人间三千年,从未怀疑过长生天?”
“天行有常,柔然所祈奉的,不过是些粗浅巫术;至于所崇奉的长生天,仅仅是某种人格化的虚拟罢了!”
水镜真人摇摇头,“我也没想到会被云中君利用”
陆安平默然称是。两人风驰电掣,然而到了某处,他似乎发现什么,急忙降下。
“此处还未出阴山”
水镜真人不解,待望见举火把的中年儒生心下了然。“我认得你,王屋派的后辈弟子,那李严的师兄!”
张君房听过水镜名号,如今亲眼见这位传闻的广成弟子,不禁心动神摇:“王屋弟子张君房见过前辈!”
“你你你如今成就真仙?”
广成弟子几无修为,而陆安平一身仙灵之气,这令他意外不已。
“来话长——”
陆安平将分别后的遭遇大略讲述,听得张君房连连赞叹,一旁大将军刘润几乎昏厥。
“陆陆先生!”
“水镜前辈仙人有礼!”
刘润声音难掩激动,而话语却充斥着绝望与困惑。“道尊为何要这样做?”
张君房也怔怔望着,心底同样不解。
“惭愧”
“贫道也不知”
水镜真人挠了挠银发,脸上现出愧疚的神色,他并没有答案,如今更失去了登天的修为。
“待时成熟,我会上天问问!”陆安平沉吟着,一脸认真道。
接着,他没有过多逗留,匆匆辞别张君房一行,仍旧向北。
阴山只剩下黑魆魆一道,越往北,气候越是冷酷,没有半点人烟甚至被柔然奉为圣地的雪白圣山,也被厚重的玄冰覆盖。
出乎意料的是,飞跃圣山方形的山巅后,冷风倏忽停下,冰原似乎陷入完全的静止,仿佛时间也被凝固。
但陆安平知道,下方冰寒在不断滋长。
“定!”
随着他起心动念,始青变化图的生造化之力登时涌出,冰原刹那中断一线,冰层发出隆隆的低响。
“治标不治本,还得寻冰原源头才是!”
水镜真人点明关隘,陆安平索性收起动作,身形一瞬消失。
如今他寒暑不侵,只需施展符图护住水镜真人,故而一道微光在冰原上不停闪过,裹着两人起落。
方向自然是极北处。
“诺巨罗来过!”
又过了半柱香功夫,陆安平感应到和尚留下的气息,也同样赶至那处水泊。
此处风刃如割,几乎比巽风劫还要恐怖,水镜真人心翼翼地沐浴在流转的青光中,围着那丈许方圆、翻滚着的水泊足足走了三圈。
“奇哉奇哉!”
“果然是阴极生阳”
“前辈不曾见过?”
“连师傅也没提过,想来是三千年间孕育,大劫所系!”
听到水镜真人这般回答,陆安平多了分心思:“若是按佛陀留下的法,世界崩坏时有三灾,风起于海外聚窟州,水灾怕应在此处了”
“不如将它坏去!”
他下了决心,始青变化、通微灵化两道先天符图尽数施展,然而宝光如泥牛入海,那水泊依旧泛着热气,连半点浪花也没多溅。
“没有用的”
水镜真人摇头叹气:“先天符图蕴含此界生灭变化,这水眼也是,虽后天造就却不啻于本源之力!何况——”
他顿了顿,“若是在道尊算筹中,凭先天符图又怎能破去?”
陆安平只好停下动作,盯着水眼发呆。
穹顶黑沉沉,没透出半点光芒,周围风刃凌冽,吹拂这寂寥的两人。
过了少许,水镜真人一屁股坐下,里盘着河图,心中又想起久违的师傅。
陆安平也想到了广成子——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门砥柱,然而仅仅过了几息,啵啵的水泡声令他幡然警觉。
“水灾一起,归墟中的谷玄牝岂不是就能出来?”
水镜真人一个激灵,先前师弟反应大约因此——若是放他出来,此方世界恐怕要雪上加霜!
两人相视了眼,心头更添垂丧。
水声啵啵,起落的水泡中,寒意一点点翻涌,冰原也一点点蔓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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