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领主(十六)
第6章
几日后,江明欢又一次来到了时氏领地。
路过那片东灵花丛的时候,他还特意下车歇了会儿。
这里和上一次他路过的时候,变化还是挺大的。
盛开的东灵花随风摇曳,轻风送来东灵花的芬芳香气,与曾经那枯萎败落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人也没有以前的惶恐不安和疲惫,神采奕奕,眉宇间都是对未来的期许。
倒是还有人记得他,热情地迎接了上来。
江明欢微微有些不适应,但是也没有拒绝这份热情。
“这是少爷的客人,上一次和少爷一起来的,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我也记得,这就是少爷的朋友!”
“既然是少爷的朋友,那我们一定要热情大方点,别给少爷丢人!”
“那还用你?”
不远处,几个居民凑在一起声着什么,江明欢的圣侍耳朵很尖,将那些话听了个大概,一时间,表情有些古怪。
记得他们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人对时景歌虽然也挺尊敬的,倒是还达不到这个程度吧?这都可以是把时景歌当信仰了!
你看他们提到时景歌的眼神,那叫一个亮啊。
这才过去了多久?
就因为时景歌解决了东灵花的问题?
江明欢的圣侍抿了抿唇,他其实感觉有一点荒谬的。
时景歌是谁?那可是将纨绔子弟之名从自家领地传到其他领地的人物,可见他做事有多么荒唐了,要不然也传不了那么远。
时家大少爷没了,就剩下这么一个荒唐的少爷,多少人扼腕叹息,觉得时氏领地会出大乱子,又有多少人暗中蛰伏,等待着时氏领地的动荡。
没有人看好时景歌。
可结果呢?
就是这么一个声名远播的少爷,竟然找到了治愈东灵花的办法!
就光凭这一点,他的名字必然在整个大陆上流传。
可是,时景歌会仅仅只做到这一点吗?
江明欢看了看江明欢,又看了看不远处神情激动的时氏领地居民,再也压不住那不断在他脑海中涌现的感觉。
他有预感,这时景歌必然会干出一番大事业。
那些不看好时景歌的人,日后怕是要后悔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阵阵声响。
是另一只前往时氏领地的“拜访者”。
江明欢的圣侍也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就笑了。
或许,他们现在就后悔了。
譬如他。
等到江明欢带人来到时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都不属于来得早的那一批。
时氏的会客厅里,还有许多江明欢熟悉的人。
看来不同于上一次的敷衍,这一次大部分领地的人为了表示重视,都派了自己的儿女过来,就算不是继承人,也是十分受重视的少爷姐了。
江明欢找了个位置坐下,平静地和其他人打招呼,然后就保持沉默,听着那些拐弯抹角的漂亮话,渐渐的,竟然觉得烦躁。
他来时氏领地,不是为了跟其他人从这里浪费时间的。
这个念头一出,江明欢微微一愣。
他以前也是各大宴会的宠儿,各种社交辞令用的那叫一个优秀,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这些东西感到烦躁了呢?
细细想来,回到江氏领地的这几个月内,他似乎也没有出席什么宴会。
为什么?
还没等江明欢想出个所以然来,话题莫名其妙地就拐到了他的身上。
赵氏领地的少爷笑意盈盈,“起来,江哥前不久也来过时氏领地,想必和时景歌也有不少接触吧?不妨与我们,让我们也了解了解?”
江明欢扬了扬眉,他干什么要让别人了解时景歌?
“我倒是想和他有接触,”江明欢幽幽叹气,慢条斯理道,“只可惜他课业繁忙,又恰逢伤心难过,唯靠忙碌缓解,从清晨到深夜,一刻不停地学习,想见到人,还真是不容易。”
顿了顿,江明欢又补充道:“因为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兴趣爱好相似,便想多跟他聊聊,专门守了两天,结果我睡觉前他在学习,我睡醒后他已经开始上课,总不好打扰他吧。”
江明欢摊了摊,最后慢悠悠道:“不过他确实博学多才,让人敬佩。”
这几段话得妙啊,看似是在“撇清”和时景歌的关系,实际上话里话外都透着熟稔和亲密。
不仅如此,江明欢还给时景歌套上了“勤学”、“重情”等等人设,还得干脆简练,落落大方,让人都不好怀疑什么。
马屁精,真虚伪。
赵氏领地的少爷撇了撇嘴,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果然是看这个江明欢不顺眼。
江明欢面上不显,心里却更加烦躁。
时景歌呢?
他只想见时景歌。
时景歌恨不得躲出去。
或许是因为从声名远播,又有优秀的兄长挡在前面,少爷极少被簇拥在最中央,承受着来自于其他人或打量或怀疑或猜忌的一切。
而且不管这些人心里到底是怎么个章程,面上都是笑靥如花,嘴里更是能把他夸个天花乱坠,一开始时景歌还听着挺舒服的,后来就受不了了。
“想什么呢?”祝穆语扬了扬眉,轻轻敲了敲时景歌的额角,“对礼服不满意?”
“妈——”时景歌拖着长调叫了一声,有点耍赖的意思。
“别想了,”不用时景歌开口,祝穆语就知道他想要什么,当即冷酷无情地堵住了时景歌未尽的言语,“你是今天的主人公,不可能让你躲出去的。”
时景歌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苦着脸看祝穆语,试图垂死挣扎。
祝穆语忍不住给时景歌顺了顺毛,“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这样的吗?”
“你那时候还特别喜欢身后带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满领地乱窜,”祝穆语声音里难掩笑意,“生怕别人瞧不见你多威风一样。”
“妈!”被提到黑历史的时景歌差点跳起来,“那不是——那不是年纪吗!”
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祝穆语的笑点,让祝穆语笑得直不起腰来。
时景歌又气恼又无奈地看着祝穆语,“妈!”
“你就是要笑,能不能出去笑?不要当着我的面笑啊!”
这个要求,还真够“卑微”的。
不过再卑微,祝穆语都没有满足他。
等祝穆语笑够了,才给了时景歌一个拥抱,感慨道:“确实,我家歌长大了。”
温柔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怀念和感叹,登时就让时景歌的不满烟消云散。
“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办一场宴会,一口气也就解决个干净,辛苦是辛苦了一些,但是歌,这只是个开始。”
“你是时氏领地的继承人,未来时氏领地的领主,这样的宴会,是断然不会少的。”
“其实,我倒还很庆幸,你第一次以继承人的身份参加宴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顿了顿,祝穆语轻轻道:“比我想象的,真是好太多了。”
为了东灵花的治疗办法,也不会有人去践/踏/欺/辱她的歌。
或许大家不会表现的多么明显,但是有的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以发挥极致的威力。
如果不是时景歌研究出了治疗东灵花的办法,那么以歌之前的名声,和之前葬礼时他们对时氏的态度,时景歌绝对得不到多么好的待遇。
到时候,以歌的性子,怕是更难过。
“妈。”
一只搭在祝穆语的肩头,祝穆语突然发现,时景歌又长高了。
现在的时景歌,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那一双漂亮的深黑色眼眸里,正涌动着浓浓的坚定。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就是”时景歌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跟您撒撒娇。”
“但是——但是属于时氏领地的荣耀——我一定、一定会——”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祝穆语拥进怀里。
“嗯,我知道。”
祝穆语轻笑道:“我不是在配合你吗?”
怀里的人似乎渐渐放松下来,祝穆语推开了他,苦恼道:“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还是,”祝穆语话锋一转,眉眼忧伤,“歌一点都不相信妈妈,所以才”
祝穆语不下去了。
时景歌登时就慌了。
一向骄傲又别扭的少年足无措地解释,眼底满是焦急,祝穆语本来只是想要逗逗他,这下却再也逗不下去了。
只是还没等祝穆语开口,害怕祝穆语难过的少年,就已经开始剖析自己的心了。
那些柔/软的、被深深埋藏在最隐秘角落的真心话,就这么被时景歌在几处挣扎之下,声地一一道了出来。
“我也不是喜欢被人簇拥着,我就是看哥哥身边那么多人,他以前的时间都是给我的,后来却要分给那么多人,分给我的时间就只剩下了那么一点点,我我才想那样的。”
“我只是想让哥哥也”
“我其实并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但是只有这样,哥哥才会多关注我一下,但是”
但是后来,他长大了,知道哥哥并不是忽略他,并不是那些人抢走了他的哥哥,只是他们的关系已经那么差了,他又倔强着不肯低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祝穆语完全可以猜到这些年时景歌的心路历程,猜到他的纠结于难过,想到他的不安与迷茫。
她的歌,从来就不是什么坏孩子。
祝穆语摸了摸时景歌的头,低低道:“嗯。”
时景歌摸不准祝穆语的意思,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没关系,有你爸在呢。”
祝穆语对时景歌眨了眨眼睛,笑道:“到时候我们就往他身后一躲,把他推出去!”
“反正你爸应付这些得心应。”
时景歌目露迟疑,隐隐又有些心动。
“谁让你爸个子高呢,”祝穆语不忍心让时景歌纠结,于是果断拍板,“就这么定了!”
时景歌突然觉得很安心。
那、那就就辛苦一下爸爸呗?
时景歌需要试礼服,祝穆语交代了人过来,自己就先走了,她也要去试她的礼服。
只是进来帮时景歌试礼服的人,明显不是祝穆语安排的那一个。
“我妈安排的人呢?”时景歌看着身后的闻旭生,问道。
闻旭生装傻充愣,“夫人安排的不是我吗?”
“别装了,”时景歌翻了个白眼,“我妈不可能让你一个顶级治疗师来帮我换礼服的。”
“毕竟,你又不是专业的。”
闻旭生沉默片刻,语气淡淡,“我是。”
端的是理不直气也壮。
时景歌斜眼看他,闻旭生压低声音,喑哑中透着低沉的性/感,像尘封多年的美酒,带着丝丝缕缕的诱/惑,“少爷。”
时景歌耳根红了。
闻旭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信我一次,好不好?”
少爷骂骂咧咧地信了他一次。
只是那一双耳朵,热得出奇,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去揉,揉着揉着,便更红了。
闻旭生的心情突然变得愉悦起来。
谁能少爷的骂骂咧咧,不是另一种撒娇呢?
这是一场晚宴。
时家一楼作为宴会大厅,被装扮的金碧辉煌,常年不用的各色吊灯和立在周围的竖灯被点燃,交织出不一样的色彩光晕。
长桌上密布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色香味都是一绝,美酒也都被装在漂亮的酒器里,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大厅的人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里大多拿着杯酒,不时有人发出感叹。
“这是东灵酒?”
男人抿了一口,目露惊奇。
东灵酒,原料中包含着东灵花,介于东灵花的珍贵,所以东灵酒并不多见,价格还奇高。
但是毫无疑问,东灵酒对得起这个价,不仅味道好,对人的身体还有好处,是待客时难得的美酒。
而此时,时家举办的宴会上,竟然提供了大量的东灵酒!
这就是东灵花丰收后的豪情吗?
男人垂下眼帘,眼眸里闪过一丝激赏。
很快,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东灵酒,一时间,议论纷纷。
不过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是有求于人家,谁也不会半句不好,哪怕是酸,也只是在脑子里酸酸罢了。
不过东灵酒的出现,确实让众人都激动起来,以至于时凌易、祝穆语和时景歌先后出场的时候,那一双双闪闪发亮的眼睛让人难以忽视。
刹那间,祝穆语突然理解了时景歌的“担心”。
果然,提前制定好战略是应该的。
祝穆语看了一眼时凌易,笑得柔情似水。
时凌易登时觉得一股豪情在心中燃起,被爱人这么看着,哪个男人不想当个英雄?
看着时凌易原本挺拔的背脊又挺直了一些,祝穆语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动力很足。
看来是很赞成她和歌的计划了。
此时的时凌易,无疑是极为吸人眼球的。
但是江明欢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他们旁边的时景歌身上。
短短几个月没见,时景歌似乎又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时景歌就像蒙着一层纱,你以为你看到的是真实,但实际上总感觉不是;
后来看到时景歌,时景歌身上的那层纱褪下,但是又覆上了一层迷雾,身上压了巨石,整个人都极致压抑,就像被什么禁锢了一样;
而这一次,又不一样了。
哪怕时景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做,身上却是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气。
就像回归天空翱翔的鸟,重新在水里游动的鱼,自然又生动。
更吸引人了。
时景歌本以为有时凌易吸引火力,他这边多少会轻松一些,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他想多了。
时家就时凌易、祝穆语和时景歌三个人,而其他领地的客人又来了多少?这哪里够分?与其在时凌易那里连脸都看不到,还不如还找找其他人呢!
更何况,这治疗东灵花的办法,还是时景歌找到的呢。
不找时景歌找谁?
而时凌易、祝穆语和时景歌出现时,注意到时景歌的,绝不止江明欢一个。
时景歌想跑,却跑不掉。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想要得到帮助吗?”
时景歌咬牙切齿道:“废话。”
闻旭生轻笑一声,半是抱怨半是调侃道:“你这么凶啊。”
时景歌扭头想要找人,却没有找到,只好继续凶巴巴道:“你帮不帮。”
“我帮,”闻旭生妥协得飞快,“但是我可是要收取报酬的。”
一时间,时景歌的表情有些古怪,“你不会是要灵魂吧?”
闻旭生:“??”
时景歌骤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不是吧?就这么一点忙你竟然要收取这么多报酬,你就是奸商本商吧?”
闻旭生沉默片刻,“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
但是我想要的是一个追求你的会。
谁想要你的灵魂啊?
你的灵魂是属于你自己的。
不过闻旭生的话还没完,就被时景歌非常恼怒地打断了。
“太过分了!”
“你这是趁人之危!”
“但是谁让我危呢?”
“除了同意,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时景歌耳根烧了起来,还不忘愤愤不平地加了一句,“奸商!”
闻旭生:“???”
闻旭生:“!!!”
这特么天上又掉馅饼了啊!
“愣着干什么?”时景歌咬牙切齿,“快带我走啊!”
“他们发现我了!”
“你个奸商,干不成活,你休想要报酬!”
少爷张牙舞爪,凶得可怕,但是闻旭生却可以感觉到他的忐忑。
闻旭生忍不住轻笑道:“遵命,少爷。”
时景歌只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虽然他见不到那个抱着他的人,可是他能嗅到那属于闻旭生的独一无二的气味。
就像那时,将他从迷雾中拉出来的那个味道一样。
从始至终,闻旭生都在守护着他。
时景歌觉得有些热,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热。
热得他忍不住愤愤不平道:“奸商!”
夜晚的凉风吹在时景歌的发丝间,他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宴会大厅,但是闻旭生没有停下来,他也没有让闻旭生停下来。
“嗯,”闻旭生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就算是奸商,我也是独一无二的。”
时景歌斜眼看他,“怎么个独一无二法?”
闻旭生想了好一会儿,犹豫道:“还能更奸商一点,怎么样?”
时景歌:“啊哈?”
“比如”闻旭生慢悠悠地道,“人质在,我要加码了。”
时景歌:“?”
“我们现在,处于高空之中,”闻旭生得理直气壮,“你如果不接受我的加码,我就把你扔下去。”
时景歌:“??”
很快,时景歌看到了闻旭生抱着他的胳膊,同样也看到了眼前飘动的云朵。
云朵软绵绵的,看起来就很舒服。
他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能在云朵上躺着睡觉吗?”
闻旭生沉默片刻,“可以,但是得加码。”
“加什么?”时景歌眯着眼睛问道。
“一个”闻旭生舔了舔唇角,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欲/望,那股欲/望来得太过凶悍和猛烈,让他到了嘴边的话语登时就是一变,“吻。”
刹那间,闻旭生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你威胁我?!”
少爷愤怒不已,他在闻旭生怀里“剧烈”挣扎起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在这万米高空之上,他没有感觉到半分不适,可见必然是闻旭生做了什么。
那不会让他感受到半分不适的闻旭生,又怎么会让他掉下去呢?
闻旭生轻轻道:“别动。”
时景歌冷笑一声,动得更激烈了。
顷刻间,他就从背对着闻旭生,面成了面对着闻旭生。
闻旭生依然没有放下他,也没有让他感受到一点不适。
时景歌用力掐向闻旭生的下巴,声音中更是充满怒火,“你真的威胁我?!”
只是那双耳朵,在黑发的遮掩下,还是那么红。
闻旭生定定地看着时景歌,孤注一掷般道:“对。”
傲慢的少爷突然笑了,他前倾,吻上了闻旭生的唇,蜻蜓点水,一点而过。
“我接受你的威胁。”
闻旭生一颤。
时景歌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涨红起来,“喂。”
“你还不收取你的加码吗?”
闻旭生轻笑出声,在时景歌恼羞成怒的那一刻,吻住了他的唇。
一开始还很轻柔,后来便重了起来,长驱直入,肆意掠夺。
而后,时景歌被闻旭生压/在他好奇不已的云朵上,脑海中迷迷糊糊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还真的挺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