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伸手搂住她,“喜欢！”

    寒心，喜欢也不给你吃。怕这话吓着立夏，推开他的手，让他把灯关上。

    晚上睡得早,翌日早上五点立夏起来，寒听到动静就醒了，都没容立夏喊她。

    寒坐起来，看到立夏把他俩结婚那天穿的中山装拿出来,疑惑不解,“你拿这个干啥？”

    “穿啊。”立夏道,“你不是咱们去城外买鸡吗？”

    寒无语,“买鸡，不是去相亲。去找二哥借两套旧衣服,你我一人一套。对了，还有他和二嫂的手套。”

    “为啥？”立夏不解。

    寒：“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村里的东西也不准私下买卖。”

    “那我们还去？”立夏睁大眼问,“你胆子好大。”

    寒：“我胆子大就不会挑现在黑灯瞎火的去了。”

    立夏抬手拉开窗帘往外面看一下，“可是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天就亮了。”

    “东西装麻袋里,看不出来的。”寒道。

    立夏还有一个担心，“村里人敢卖给咱们吗？”

    “哪个村都有几个像我奶奶那样的人。”寒道,“咱们给贵一点，比如供销社里的鸡蛋五六分一个，咱们给七分，鸡若是一块五,咱们给一块六。他们不但敢卖给咱们，被人发现了还会帮咱们一把。”

    立夏怀疑，“万一咱们被抓住，爸真能气晕过去。”

    “不会的。”寒道，“要是回来的时候被不开眼的人拦住，咱们就东西是你二舅妈的姥姥的侄女给的。”

    立夏：“那是谁？”

    “不知道。”

    “不，不知道你，你——你胡诌的？！”

    寒没有一丝心虚，“对啊。别人还不信的话，你就咱家只有那一个乡下亲戚，只有她养鸡。”

    “你厉害！”立夏服了，“不对，你这么厉害，以前咋都不敢跟你奶奶顶嘴？”

    寒早料到他会问类似的问题，没料到他现在才问，“我奶奶要把我们一家赶出去。以前艾和虎还，我们一家出去只有死路一条。现在不一样了，我嫁给你，我奶奶再让让我爹滚，他们就可以来找咱们。”

    “难怪咱俩结婚的时候叔敢买几百斤鱼，还敢把家里的猪杀了。”立夏道，“你可不知道，我和村长大伯的时候，大伯脱口就问，太阳西边出来的，还是你奶奶的脑袋被驴给踢了。”

    寒笑了，“你不我都没想起来，回头给家里写封信，再给村长去一封信。”

    “知道了。”立夏拿出瓷缸倒点热水，添点凉水，“快刷牙吧。”

    寒看过去，眼珠转了转，“牙膏。”

    “你真麻烦。”立夏瞥她一眼，颇为嫌弃，拿起牙膏给她挤好，才出去刷牙。

    怕吵醒家里人，俩人轻手轻脚，喊夏明义的时候都用最音量。

    夏明义迷迷糊糊开门，寒进去找衣裳。蔡红英揉揉眼睛坐起来，就看到寒拿着衣服和手套出去，不禁问，“那是寒吧？”

    “是她。这天儿真冷。”夏明义关上门就往被窝里钻。

    蔡红英皱眉：“她干什么去？”

    “是去最大的农副市场看看。”夏明义道，“我提醒她人家还没开门，她等她和立夏到那边人家就开门了。”

    蔡红英往外看一眼，不见一丝亮光，“哪个农副市场这么远？”

    “没。”夏明义道，“我也忘了问。”

    蔡红英躺下又坐起来，“你怎么能不问？昨天寒还问我去哪儿买——”

    “嚷嚷什么。他俩回来一天，昨天上午差点因为妈起来，下午又险些和明珠闹起来，今天想给家里人买菜我还拦着，寒准以为咱们家都是事儿逼。”夏明义道，“再他俩长着嘴，找不到地儿会找人问，你就别操心了，睡吧。”

    蔡红英昨天睡得也早，寒没把她吵醒，她也该醒了，睡不着就问，“妈这次走了还回不回来？”

    “还用得着问？”夏明义道，“不出一周就得回来，而且还是爸去接回来。”

    蔡红英枕着胳膊，侧身面对着他，“闹这么一出，还让爸去接？”

    “那老两口三天两头去爸单位，什么都不干，只想咱爸，去看看咱爸就够了。”夏明义道。

    蔡红英皱眉：“爸单位的人不知道他俩已经离婚了？”

    “知道又怎么样。”夏明义道，“大革命开始之初离婚的多了，这两年复婚的也多了去了。他们再来一句妈当时要离婚也是为了孩子着想，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会劝爸别跟妈计较了。”

    蔡红英摇头：“妈娘家那边的人脸皮真厚。”

    “根本就不要脸。”以前夏明义也喜欢去他姥姥家，后来他爸出事，当时还只是他女友的蔡红英对他不离不弃，他妈身为他爸的结发之妻却抛弃他爸，两相对比，夏明义不恨他妈，也对他妈喜欢不起来。

    蔡红英感觉身边的囡囡动了一下，连忙拍拍囡囡，“这里只有咱俩，我和你句实话，我是不喜欢妈。别看她帮咱们看孩子。”

    “除了明珠，没人喜欢他们。”夏明义道。

    蔡红披上棉袄，“大哥和大嫂也不喜欢？”

    “他俩对妈的态度有些怪，不上来。”夏明义扭头看到自鸣钟，“快六点了，咱们起来吧。”

    蔡红英推开门就看到她公公在院里站着，吓得后退一步，“爸，您，您怎么起来了？”

    “我隐隐听到门响，以为遭偷了。”夏民主误认为张淑华偷偷跑回来，就没起来，躺在床上等好一会儿，他隔壁屋里没动静，院子里也没动静，就认为自己听错了。早上起来倒痰盂，发现立夏这边锁着门，敲敲窗户里面没反应，“立夏和寒那么早出去干什么？”

    蔡红英下意识回头找夏明义。

    夏明义：“他俩出去有点事，骑我的车。立夏不会耽误我上班，最迟七点半就能回来。”

    “没去干什么？”夏民主问。

    夏明义想买菜，又怕他爸继续问：“没有。”随即又，“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是呀，爸。”蔡红英道，“爸早上想吃什么？”

    夏民主量她一番，总觉得他俩有事瞒着自己，“你们看着做吧。”

    蔡红英到厨房里看看，只有萝卜白菜。昨天早上炒萝卜，今天不能还做萝卜，就改做白菜。醋溜白菜出锅，院子里响起话声。

    蔡红英拿着锅铲出去，看到立夏寒回来了，“你俩回来的真巧，可以吃饭了。”仔细一看，忙问，“你们买的什么东西？这么大一包。”

    “好东西。”立夏扭头，“寒，门关好了吗？”

    立夏和寒回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第一次干这种事，立夏见路上到处都是人，吓得哆嗦个不停。寒朝他身上掐几下，痛的立夏直抽气，忘了害怕只顾疼，他才不抖。

    到家门口啥事也没有，立夏还担心被人知道。寒很想给他一巴掌，把他的胆子拍大点，“关好了，放厨房里。”

    “哦，好。”立夏拎着麻袋去厨房。

    寒把手里的提包给蔡红英。

    “什么东西？”夏明仁扶着他老婆田蓉出来，看到寒的动作，“形状怎么有点像鸡蛋。”

    蔡红英开布包，“就是鸡蛋。这，这得有好几斤吧？你们在哪儿买的？”

    “我的天呐！”

    厨房里传来一声惊呼。众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屋里去，包括夏民主。

    夏民主进屋一看，睁大眼，“这，你们在哪儿弄的？”

    “我看看，我要看看。”囡囡从寒和蔡红英腿缝里挤进去，看到地上的东西，张大嘴“哇”一声，“大公鸡！”

    夏明义连忙捂住她的嘴，“祖宗啊，你点声。”随即就问，“你们天不亮出去就买这个？”

    “不是买的。”寒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包括三周岁的囡囡。

    寒认真道：“是立夏的二舅妈的姥姥的侄女送的，我想着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这两只鸡就给她九块钱，六十个鸡蛋给她四块二。”

    “扑哧！”蔡红英笑出声，抱着鸡蛋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把鸡蛋丢出去，“你脸不大，人缘挺好，送你这么多。”

    寒一本正经道，“是呀。”

    “真好！”田蓉不禁感慨，看向夏明仁，“这么好的亲戚，怎么没听你过？”

    “我……”夏明仁张了张嘴，“让我你什么好啊。”

    田蓉不解，“我什么啦？”

    “大嫂，你还是别话了。”蔡红英忍住大笑的冲动，连忙把包放案板上。

    夏明仁不禁叹气：“这是寒和立夏买的。”

    “买的？”田蓉看看寒，又看看地上的鸡，“那干么不直接是买的。”

    夏明义扶额，“他俩不是去农副市场买的。你俩是不是去乡下买的？”

    “还没到乡下。”立夏道，“我们就碰到一个老太太，问她家有没有公鸡。她问我要公鸡干啥，我们家里有个孩子，有孕妇，想买只鸡给大人孩子补补，她就领我们去她家。怕活鸡被人看出来，就杀死了让我们带回来。我们从她家出来的时候，碰到她一个邻居，她对人家我们是她亲戚。”

    夏民主猜到了，“这两包是什么？”

    “这一包是干香菇，寒给她一块钱，她特别高兴，就把这包东西拿出来问我们要不要。”立夏道，“她是贡菜，也就是苔干。她儿子是知青，年前从谯城回来带来的。她这东西跟肉一块炖好吃。她家估计不舍得买肉，就给我们了。这些东西总共用十六块钱。”完，看向夏民主，“爸，您不会怪我们吧？”

    夏民主看看他，沉吟片刻，“仅此一次。”

    “不行啊。”寒道。

    夏民主皱眉，“不行？”

    寒点头，“是呀。卖，不对，送给我们东西的那个老太太问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去。我们不一定，她就问开学前能不能过去一趟，我问她是不是有事，她亲戚的孩子上学，学费还差五块，想让她亲戚把攒下的鸡蛋卖给我。我们来的时候给她十块钱，对她咱家鸡蛋吃完了就去她那儿拿。”

    “你给钱了？”夏民主问。

    夏明义：“一听就知道给过了，是不是？”

    立夏点头，“我不让她给。她手太快，没容我话就把钱递过去了。”

    “我以为你听到他们没钱读书一定会同意。”寒一脸无辜道。

    立夏噎着了，“我，我是会同意，可是你也得问问我啊。”

    “你同意我为啥还要问你，多此一举啊。”寒道。

    立夏：“话是这样，可是，你也不能不经过我同意就把钱借给她。”

    “不是借，是提前买她的东西。”寒道。

    立夏：“万一她不承认呢？”

    “她不可能不承认。”寒道。

    立夏：“你都不认识——”

    “别吵！”夏民主道，“知道你俩的行为叫什么吗？”

    “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夏明仁接道。

    夏民主看他一眼，“你清楚，为什么不拦着他俩？”

    “我，我……”夏明仁张口结舌，“我都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去的。”

    夏明义弱弱道：“我知道，我没想到他俩敢往城外跑。”

    “我们没告诉二哥。”寒道，“爸，我们找人听过了，农副市场能买到活鸡，改天我们去农副市场买。”

    蔡红英：“那十块钱怎么办？”

    寒：“去拿鸡蛋？他们卖给供销社五分钱一个。我想着农家人攒几个鸡蛋不容易，才给他们十块钱。不然我就给五块了。”完，心翼翼的看着她公爹。

    夏民主见状，顿时不知道该什么好，“今天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谢谢爸。”寒笑了，“爸，我想做个炒鸡蛋。”

    夏民主摆摆手，就往外走。

    寒冲立夏眨一下眼，服不服？

    去的时候立夏担心他爸知道了会生气，寒她装一下可怜，他爸就不生气了。立夏没用，寒就，先试试，没用再。

    立夏白她一眼，就把两只大公鸡放盆里。

    蔡红英：“吃过饭再收拾。”

    “是得先吃饭，你们还得上班。”寒着话拿出碗，六个鸡蛋。

    蔡红英见状，“只有大葱没葱，用什么炒？”

    “有干木耳吗？”寒问。

    蔡红英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用这个？”

    “这个可以。”寒以前不甚会做饭，但她有原主的记忆，去年又在家做半年，现在基本的菜都会做。寒往炒锅里倒些开水把木耳煮发，蔡红英帮她洗木耳，寒炒鸡蛋。随后把鸡蛋盛出来，木耳倒进去，炒出香味再放入木耳。这个时间看起来长，其实前后才十分钟。

    夏民主本以为寒要做大葱炒鸡蛋，见端上来的是木耳鸡蛋，很是意外，“你怎么想起来这样做？”

    “我东北那边盛产木耳，我娘经常做这个。”寒道，“只是每次只放一个鸡蛋。”

    立夏瞥一眼寒，一个鸡蛋？是连一个鸡蛋都不放吧。

    寒朝他脚上踩一下，都没你知道的多。随即就夹一块鸡蛋塞囡囡嘴里，接着就问，“好不好吃？”

    孩看一眼寒，就往蔡红英怀里钻。

    蔡红英朝她背上一巴掌，“嘴上都是油，往哪儿蹭？”

    “囡囡，今天爸爸妈妈去上班，中午不回来，你和叔叔婶婶在家，你好吃，你婶婶中午还给你做。”夏明义又给她夹一块，“好吃吗？”

    孩看看寒，低下头用只有夏明义能听到的声音，“好吃。”

    “大声点。”蔡红英道。

    孩咬一口馒头，堵住自己的嘴巴。

    寒见她这样，顿时忍俊不禁。随即转向田蓉，“大嫂，厨房里没菜了，吃过饭我去买菜，立夏在家收拾鸡，你看着囡囡行吗？”

    “可以。”田蓉道。

    寒见她一副不愿多的样子，就招呼她公公吃菜。

    九点多，寒买菜回来，就看到立夏还在收拾鸡。寒看一眼太阳，得有一个时了，“还没洗好？”

    “好是好了，肚子里面咋办？”立夏犯了难，“你会吗？”

    韩高氏抠门，原主长这么大只吃过几次鸡，还都是韩高氏和刘素芬收拾的，“我不会。”

    “那放在这儿等着二嫂回来弄？”立夏道。

    寒：“会不会臭？”

    “今天早上还结冰，应该不会吧。”立夏道。

    田蓉牵着囡囡走出来，手上还戴着两个套袖，“我来吧。”

    “你？”寒看着和她高矮差不多，气质柔柔弱弱，大声话都能被吓到的田蓉，“大嫂会？”

    田蓉：“我会。你领着囡囡。你出去的时候，她站在门口看好一会儿才进屋，可能是想跟你。”

    “哦，好。”寒把菜放厨房里，又给田蓉搬个高凳子。

    田蓉手起刀落，一分钟，最多一分钟，鸡的五脏六腑全出来了。

    寒看直了眼，“这样就好了？”也太快了吧。

    “没有。”田蓉道，“你去拿根筷子，我把鸡肠子翻过来洗洗。”

    寒脱口道：“鸡肠还要？”

    两大一齐刷刷看向寒。

    寒想也没想：“我没吃过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