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百年往事
其实青砂所担忧的没错,苏璃虽然苦修五年,也看了不少的病症,可大多都是人界的普通病症,至于一些超脱人界之外的伤患她的确是没有甚么经验,而青攸身上所中之蛊苏璃只是依稀能认出确实如他们所说是迷幻蛊。
而迷幻蛊在医典之中有所记载,蛊术可以算的在六界之中最难对付的了,因为你并不晓得它到底藏在你身体里的哪个部位,甚至于它如何被种在你体内的,你都不会察觉,可能在喝水的时候,亦或是吃饭的时候,而有些蛊虫还可以依附于皮肤上自己通过毛孔慢慢渗透进去,而蛊虫极小,更加不易被察觉。
至于苏璃此刻手搭在青攸的手腕处,眉头轻微皱起,她能感应得到那蛊虫在何处,只是那个位置却极为刁钻,而且它此刻已经死了,将自己的尸体卡在青攸的脑骨之中。
虽说青攸现在一条命全部吊在青砂手中,但是如果想要挽回青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那蛊虫的尸体取出来,或者将它毁灭,因为它本身的存在就将青攸的命牢牢掌控,或者说是,被当初下蛊之人所掌控。
如果只是摧毁它的话,青砂大可以用自己的浩瀚妖力轻易将它化作粉末,可是那蛊虫却又巧妙得卡在青攸的头骨之中,而一旦修炼得道的人大多晓得脑袋是最宝贵的东西了,尤其是头骨,一旦伤了头骨那就是极难愈合的创伤,甚至有时候用另一种说法就是这个人如果被重创了头骨,那么基本是活不成了。
因为神魂核心基本卡在头骨之中,妖兽的妖丹一般也在头骨之中藏着,若是猎杀了一头妖兽,想要得到它的妖丹,就必须剖开它的脑壳。
所以说青砂甚么也不敢做,如要动那只蛊虫,就势必要破开那青攸的头骨,而且不说青砂能不能破开妖兽头骨,就算破得开,他怎么敢拿青攸的性命来开玩笑,不然他也不会耗费修为来给青攸维持生命。
苏璃起身,眉头依旧锁着没有舒展,她转头看青砂,道:“青攸姑娘本是中了迷幻蛊,为人所操纵,而她自己的神智则在许久之前就被囚禁沉睡起来,直到现在她都没有醒,而此刻那施蛊之人显然放弃了他的这一只蛊虫,蛊虫自绝而死,但是它的尸身还在青攸体内,依旧与青攸紧紧联系在一起,那施蛊之人依旧可以轻而易举控制青攸,可是蛊虫已死这青攸是没有支撑,再难醒来。”
她眉眼眨也不眨:“原本将蛊虫取出来或者毁去,就可以解了那人对青攸的控制,可是关键就在于那蛊虫死时,将自己的尸体卡在了青攸的头骨之中。”
青砂双眉一跳,听着苏璃的话他是脸色一变,他扭头看青攸:“竟是那蛊虫尸体卡在她的头骨之中,如此来说是十分难办。”
慕淮也是点点头:“头骨最为坚硬,即使是我怕是也不可能将青攸的头骨破开,如此说来,竟是没有其他解决法子了?”
苏璃摇摇头:“别无他法,这只蛊虫就是死死卡在青攸体内,只要它在,不管是活着或是死去,那施蛊之人都是可以继续操控青攸这具身躯的各种反应,若是说真的要寻另一种法子……”她眉头皱得更紧,自己都觉得这个法子不可能:“那人将青攸的神智封印起来,若是能够唤醒青攸自己的神智,想必在此刻是极易与那施蛊之人对抗,因为他可以操控的只是青攸的身躯,而对青攸本身的神智却无半点法子,不然他也不会将之囚禁起来。”
慕修低低道:“青攸脸上的青蝶印记似是一种远古时期青蝶的图腾标志,我以前在典籍上见到过,想必青攸出生时是受到了某位远古时期青蝶的传承,亦或是她就是那位大能者竟没有死在浩劫之中转世而来。”
周围人脸色一变,转而看着卧在桌上摇尾巴的慕修,慕修继续道:“青攸本身身体中隐藏了许多秘密,想必她的神识也是强过许多人,是以那施蛊之人才无法操纵她的神智,可是青攸太过幼小,她还不能完全掌握那股力量,是以被那人封印神智,操控了身躯。”
青砂目瞪口呆,转而看着床上的青攸,说话都是打了个磕巴:“我……我以前只是觉得这丫头天生不凡,一定是青蝶一族百年不出一位的特殊体质,许是可以接受青蝶秘境的传承,自小就对她格外照顾,而青蝶一族的八位长老当初的分歧大多也是因为她……却不想她身上所藏着的竟是如此之大的一个秘密……”
慕修也扭头看青攸,轻轻道:“在她出生之际我记得她脚底也有一只青蝶印记,却只出现了一刹转瞬间消失,而这件事情你们或许许多人没有见到。”
青砂一怔,慕淮也是一怔,他瞪大双眼:“难道你那时瞧见了……”他话刚说出口,立刻意识到此时苏璃还在这个屋子里,他立刻住口抬眼看了苏璃一眼。
苏璃见三人神色严肃,竟似都是活了许久的人,对于过去的事情如此清楚,顿时觉得自己似是瞬间被排除在外,四个人同在一间屋子中,可她却根本听不懂他们三人在谈论什么,尤其是看着慕修,她心中一阵迷茫。
慕修转而看苏璃:“阿璃那时候与我在一起,她也瞧见了。”另外的三人都没想到慕修竟是意外得坦率,丝毫没有躲避着苏璃,而苏璃一怔,看着慕修,对方却朝她一笑,继续道:“我记得那时候有一巨大的青蝶虚影以极快的速度融合在了青攸身体之中,但是速度太快,我也只是瞧见一瞬,只以为看错,而阿璃与我讲明奇怪之处我才晓得那或许不是眼花。”
苏璃虽然依旧是听不太明白,却不觉心中好受了一些,可是却又奇怪起来,慕修之前一直都是在避免与自己谈论她的过去,唯恐她听到甚么,可今日怎的就如此平淡起来?
青砂呆愣在原地,沉思片刻,失声道:“难道清垣他当初就是瞧见了那青蝶虚影,自己又去翻阅了典籍,才晓得青攸或许是被远古时期的青蝶魂附体?”他低声喃喃:“怪不得他当初极力反对对青攸进行特殊保护,难道他已经晓得了些甚么,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告诉我们我就不会排挤他!族长也不会将他驱逐出族了!”
他双手颤抖得伸出来,语气连带着都是有些颤抖:“这副族长之位,原本应该是他的啊……若不是他当初与族人背道而行,又如何会被驱逐出青蝶族,毁去全身修为?”
慕修与慕淮皆是沉默,而苏璃原本就听不太懂,是根本插不进去话,而是在思虑慕修今日的不同寻常。
此时门口却传来一细小得声音:“因为那青蝶虚影曾经就找过他,青垣当初在青攸出生之际瞧到了那青蝶虚影,可是其他人却都没有反应,他心中疑惑才去青蝶一族藏书阁中日夜翻阅,才惊觉在远古时期青蝶一族曾在巨大浩劫之中几近灭族,只留存下几丝血脉封印沉睡,在万年之后才醒来得以繁衍生息。”
四个人扭头看向门口,却见一人背着光走进来,那人着白色衣衫,模样最是清秀,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苏璃一怔,这人正是白杉。
白杉走进来,看这苏璃轻轻一笑,道:“可是典籍中有一页触感有些奇特,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察觉到其中奥妙,却是两页极薄的纸页贴在一起,将这两张纸分开去其中还夹着一张纸条,那纸条上书写:吾身虽毁,神识未尽,终有归来日,望后辈备好容身之躯。”
青砂脸色刹变,他失声道:“难道是那位……”
白杉点头:“不错,青蝶一族在远古时期就存在,实力也不弱,而在远古浩劫之中却只能留下几丝薄弱血脉留存后世,而不像其他族群一样可以保留一部分的远古实力,则是因为在那时候青蝶族曾出现一个叛徒,他与青蝶族背道而行之,却自诩在保护青蝶一族,在外犯下许多罪孽,可他的修为却是极高,许多人都奈何他不得。”
“甚至于后来的大浩劫来临,其中也有着他的原因,那位神在下五界自我毁灭给五界带来了巨大的毁坏,甚至于可以说是毁灭,而剩余的一位刚刚晋升的神却用自己的身躯与血脉,拼力保下一些东西留存后世,使五界不至于毁灭,而当初那位神为何要做出那样极端的事情,怕是就与那青蝶一族的叛徒有关,毕竟他当初也是五界之中最接近神位的人之一。”
青砂的脸色变得煞白,而慕淮的脸色也不怎么好,至于慕淮,则是抱着与自己无关的心态,伸着前爪静静舔了舔。
白杉继续道:“他当初说是死在那场巨大浩劫之中,可是后世的青蝶一族族中人却偶然间看到他留下来的这张纸条,惧怕他又接住青蝶血脉复活过来,想要毁去这纸却怎么也毁不掉,却也不敢随意丢弃,只得精心将它藏在典书之中。”
“那人一直在寻找适合他的容器,可是青蝶族血脉中千年来也没有出现过甚么强大的体质,不足以承受他的浩瀚魂魄,而青攸的出现,则是打破了这个僵局,当初青垣瞧见的那个青蝶虚影就是远古之时那位青蝶族的叛徒,青飏。”
慕淮沉思片刻,道:“青垣发现此事后却被青飏察觉到,为了不让他坏事,许是对他进行了甚么警告罢。”
白杉笑了笑,道:“非也,青垣也算是青蝶一族很杰出的人了,最出名的就是他的执拗性子,他决定的事情谁也管不了,那青飏固然身份吓人,但青垣却是软硬不吃,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所以他当初与青垣交易失败,就对青垣施了术法,他没有通过任何办法告知其他人这些事情,所以青垣只好用自己的办法来阻止他了。”
青砂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声色颤抖:“所以当初他不让我们特殊培养青攸就是为了不让她成长得太快而成为最适合青飏的容器是吗?”
白杉点点头:“青飏将青攸当做容器,只是还不成熟,等到青攸修为足够,这个容器就算成熟,这样潜伏在青攸体内的他就可以轻易摧毁青攸的神智魂魄从而占据她的躯体,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将自己的修为恢复回来,那样的话,恐怕又是对青蝶一族最沉重的打击。”
青砂沉默好久,最终还是叹息道:“当初他拼命阻止我们,我们都以为他是生了异心,要对青蝶族不利,族长还痛心好久,才最终艰难决定将他驱逐出青蝶族,并毁去所有他在青蝶族所学的本事。”
他苦笑一声:“却没想到我们才是最傻的那群人。”
慕修转而看着青攸:“所以你讲了这样多,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白杉转而看慕修,道:“你可真是气定神闲,从前你就这样,除了一些特别的时刻,总是能保持着与别人不一样的看法跟冷静。”
慕修眯了眯眼:“少废话。”
白杉摊摊手:“你心中不是已经有底了吗?苏姑娘之前也说过了,须得破开青攸的头骨,取出那蛊虫将之毁去,青攸才能有一线生机。”
青砂皱起眉头:“破去头骨那这个人是一定不成了的,取出蛊虫,是将它与青攸之间的联系斩断了,可是青攸也活不成了罢。”
白杉却笑笑:“不然,这件事情啊,他最有看法了。”他扭头看慕修,慕修却别开视线,苏璃听得此话,不知道为何心竟猛地一跳,似是听到甚么了不的的事情,蓦然感觉气血翻涌,喉咙一阵甜猩,是难受得很。
苏璃脸色刷得变白,只是此时几人注意力在青攸身上,也就没几人注意到她的脸色,而慕修此刻却不敢看苏璃,自然也是没看到她的脸色,只听到苏璃低低道:“你们闲聊,我去院中站一会。”说罢就匆匆出门。
慕淮看着苏璃离去的身影,蓦然惊觉:“你是说,用那个法子?”
白杉点点头:“当初慕修用了同样的法子,解决了一些事情,而今日,我们已经可以用同样的法子,解决这件事情。”他转而看青砂:“你可是觉得,这蛊是青垣所种在青攸身上的?”
青砂怔然点头,白杉却轻笑几声,随即面色凝重起来:“青垣早就死了,他修为尽废,而他心爱之人因他的事情而身死令得他无半点生意,只是青蝶一族的安危还系在他的心中,这才苟延残喘一直艰难得活着,直到他见到可以传承他衣钵的人。”
而青砂在听到“青垣早就死了”这句话之后,大脑就是一片空白,再也听不到其他的话。
而白杉却还在说:“那人只是一个凡人,却天资卓绝,青垣使用秘宝,在他的血脉上施了咒术,他很久之前就预见到这个人的后代之中,会有一个极其适合传承他衣钵的人,而他将毕生所学全部化作一个铁指环,而那人将之当做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了下来,近几年,那指环之中的秘术才被人开启。”
慕淮一怔:“你说青攸身上的蛊是那人所下?”
白杉点点头:“青垣定然是在指环之中留下了幻象,将一切都告知了那开启指环之人,而他那时候已经死了,青飏的咒术自然对他无效,而那人辗转来到四方城这边,又去到凤梧山,在青攸身上下了迷幻蛊,大概也是因为听了青垣所言罢。”
青砂不知何时清醒,听到此话后,疑惑道:“难道青垣竟是要青攸死?”
白杉道:“青攸体内有着青飏,而青飏等了万年之久,早就不耐,将自己的全部力量封存在青攸体内,知情人只有青垣,他是以为这次复活是必然的事情,而青垣正是预见这一点,才想到如今之事,青攸死,青飏也必然活不了,蛊虫在头骨中,要青攸恢复神智,就必须击碎头骨取出蛊虫,是因为,神魂核心封存之所,就是头骨。”
慕修却一句话也不说,他只是淡然看着床上的青攸。
青砂叹息道:“那么青攸这孩子是必然要死的吗?可她没有甚么错啊……”
白杉道:“也不是,击碎头骨,死的是青飏,而青攸的神智被他封锁起来,只要使用秘法,慢慢将青攸的躯体修复完整,再将她的神魂放进去,她还是能活过来的,只是这时间就是久了一点。”他转而看慕修:“上一个人使用这样的办法救了心上人,他的修为几乎可以算作是一界之中的顶峰,但是却也用了百年之久,而且他自己的创伤依旧很大,甚至于记忆都不能完全得保留。”
慕修没有说话,而慕淮一怔,道:“慕修当年本就受了极重的伤,而这事儿又耽误不得,这傻子直接就用自己的伤残躯体行那秘术,若不是我们三个,这傻子怕是早就化作灰烬了,实际上这法子倒也不难,只是破开那头骨,却是必须要用他的弯刀绝响了。”
三人目光看向慕修,慕修却只是瞧着青攸,紫眸清澈,却似是在透着她看另一个人,他轻轻道:“斩裂头骨,灭之神魂,偷梁换柱,以我半生换今后一见,血腥之法,须得心怀怨恨,才可保神魂不灭。”
他转而看三人:“当初实是走到了绝路,才想出如此之法,乃是依照我曾经读过的典籍所仿制,那位前辈心爱之人遭遇与青攸姑娘一模一样,同被人附身,他创下一法,将她的头骨击碎,令得附身之人神魂碎裂,又耗尽一生修为,将尸骨送去熔岩纯粹之,历经百年修复,那人才得以重生,可那位前辈却因耗尽修为身心俱疲,躲藏之际被仇家寻上,山穷水尽之地将此法匆匆几下留给后人,而后被仇家斩碎身躯,魂魄如今也是不知道去了何处。”
白杉一怔,青砂也是一怔,而慕淮反应却要好得多,因为慕修很早之前就与他们这样说过。
慕修继续道:“百年之前,仙界一女子被宫邀残魂附体,从此天资被改,修为一日千里,而等到她修为强大起来,就被宫邀反吞噬,占据了身躯,而宫邀本是霍乱五界的魔头,被群起而攻之,死在绞杀之下,世人都以为她死了,却不知道她那时的实力已是接近了神位,竟留下一丝残魂,而她掩藏极好,终得以重生。”
“但是宫邀变聪明了,并不急于展现实力去寻仇家,而是隐在暗处设计令得仇家自相残杀,因为宫邀出自妖界,是以妖界当初在绞杀她之时所付出占极大比重,而仙界向来爱好和平,仅次于妖界,而后仙妖两界不知为何竟成了死仇,矛盾愈发强烈。”
他双眸竟有些迷茫:“妖皇隐约有所察觉,本想与仙界仔细一谈,哪知仙界仙君竟不给缘由直接拒绝,反而发动了战争,对妖界四大妖尊发布了斩杀令,那仙君就是宫邀,怪不得她如此轻易做到这一切,而后因妖皇的女儿被宫邀残忍杀害,自此不问缘由,与仙界正式开启大战。”
“可是有人察觉到不对劲,暗自调查。”他低低一笑,语气柔了些:“只可惜傻了些,被宫邀所发觉,为了不引起注意,她抽去那人一魂三魄,又造谣她私通妖界,有反叛之心,给她冠上了罪名,而后又设计,让她在仙妖大战之际,冲破牢笼,去到战场上自取灭亡。”
三人看着慕修冷下来的眼神,不觉心底一寒,慕修却道:“她是个傻子,宫邀也是个傻子,他以为聪明制造出那些可笑的误会,想要我恨她,要我亲手杀了她,要她死的痛苦,可却没想到我从未中计,只是却毫无办法,那样的地步,那样的地步……”他闭上眼睛,轻叹一声:“那种时候……已然是绝境,我别无他法,她死前确实是十分的痛苦……”
而苏璃自出了门之后感觉越来越不好,脑袋竟是又开始隐隐作痛,脑海中一些些片段闪现而过,她看得清,却又觉得极陌生,明明上一秒就看过的画面,转而就忘记。
苏璃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突然手心剧痛,她抬起颤抖得双手瞧去,却是惊奇得发觉手心处一片血红,似是被割破了手掌,血液自己在勾画图案,一笔一划,蜿蜒曲折,苏璃怔怔瞧着,看到手心那朵血色花朵的完笔。
血液真的在流,她的头突然不痛了,心却蓦然提起来。
她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