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崧(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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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的饭桌上,薛蟠多喝了几杯就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一边嚼花生一边开始往外秃噜八卦,上来就将新认识的那帮纨绔的倒霉事倒了个干净,完了就开始起月前跟贾琏一块儿喝酒的起因。

    自打王熙凤两年前生下巧姐后就没了动静,上月月信久未至,人也不大舒服,闻不得荤腥油腻,便以为又有了。老太太高兴得很,请了太医来瞧,结果竟是空欢喜一场。之后又是一番掰扯,最后还是王熙凤软硬皆施占了上风,将这事儿翻过了页。贾琏到底有些郁闷,因此找了薛蟠吃酒。

    像这样的事单纯也就罢了,薛蟠则还要发表一通自己的见解,直剌剌地评论起两口子的家事来,他将贾琏当作朋友,自然觉得王熙凤不好,自己不能生还不让贾琏纳妾!

    薛太太前头听着还觉得有趣,薛蟠口中的那些纨绔有几个她也认得,从前只知他们不是什么正经人,从薛蟠口中听来倒也有几分可爱。可是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

    薛蟠的高兴,却没发现到那头亲妈已经在拿眼睛瞪他了。

    能不瞪么?王熙凤好不好且不,怎么也是她亲侄女,同出一家,就是真的哪里不好,从薛蟠嘴里出来就也显得欠揍了。

    宝钗悄悄将伸到桌底下,抓着薛蟠的衣角轻轻拽了拽。

    一下,没反应。

    两下、三下已经有些半醉的薛蟠扭头萌萌地看向宝钗,脸上绯红的两坨,拿眼神询问:怎么了?

    宝钗眨眨眼。

    薛蟠接收到信号,一抬眼,就看见自家亲妈正盯着他呢,嘴角抿着,神情不善。

    薛蟠一楞,忙抓着筷子就夹了一整大块的东坡肉送到薛王氏的碗里,脸上挂着卖好的笑道:“妈,多吃点!”

    薛王氏望着碗里这块肥腻的肉,将筷子一搁,恨恨道:“吉祥,去拿碗醒酒汤来,给你们大爷醒醒脑子!”

    乔喻在边上专心地喝着酒,乐呵呵的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晚上的酒是自家酿的百花醴,香味丰富,回味甘醇,度数不算高,但后劲略足。

    薛蟠的酒量其实不错,奈何这酒比平时喝的烧酒易上头多了,两壶下去,这会儿脑子确实不大清醒。

    薛王氏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不高兴,白了这个侄女不是打看大的,感情有限。她只是不乐意王熙凤被人议论善妒,这关乎女子声誉,往大了背后整个家族的女子都会被牵涉进去。

    这会儿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叫了丫头们来收拾桌子。

    如今的时节,入夜之后就变得十分凉爽。薛蟠喝了醒酒汤,又吹了把风人就清醒多了。

    趁着消食的时候,宝钗便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亲做的外袍。正当季的衣裳,布料是时兴的织锦缎,式样简单,只衣襟袖口下摆等处绣了精致的纹饰,用来做常服倒是低调且大气。

    不用多,这衣服一定是准备多时了的。

    乔喻美滋滋的试衣服,薛蟠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口中嘀咕:“妹妹都给爹做了几件了”

    薛蟠自以为声,宝钗却听见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悄悄地告诉他:“有的,给哥哥的也做了,不过得等等,还没有绣完”

    薛蟠一下子就不酸了,还兴致勃勃地跟乔喻一块儿瞧起衣服来,幻想着自己那件是什么样的。

    这会儿薛王氏不在这里,因此没看到这一幕。等宝钗和薛蟠请了安回去自己院子,才跟乔喻商议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自打来了京城,薛王氏为了给薛蟠找媳妇没少费心,可到如今薛蟠也还是光棍一条,眼见薛蟠将要及冠,连定亲都不曾,薛王氏不免有些着急。

    当然她是绝对不承认自己挑剔的,毕竟结亲是大事,必须是合适的人家,得有适龄的闺女,闺女的性子跟薛蟠要搭得上,对方也得看得上薛蟠这样的亲事可不好找,也怨不得一年多了还没能定下来。

    乔喻倒不怎么急,这世道注定了男子娶妻晚几年也不妨事,同样也注定了娶妻嫁女首要看的是门第。如今薛家正处于不上不下的时候,适合结亲的并不多。倒不如等两年,薛家前景明朗了,再议亲便稳妥了。

    乔喻简单将原因这样那样一,薛王氏也被服了,暂且按捺住心思,转而谈起这几月亲戚故交间的来往消息。

    回了京城,乔喻也不得空闲,一连半旬都是摆酒请席联络人脉诸事。之后才得闲关注薛蟠的事业。

    薛蟠的构想是打造一个集吃喝玩乐为一体高级消遣别院,让那些兴趣爱好各不相同的公子哥儿都能在这里找着喜欢的东西,全方位地从达官显贵的口袋里掏钱。

    想法不错,实际施行起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要让吃喝玩乐都奔着顶级去的公子哥儿心甘情愿长期掏钱就必须有真东西,这并不容易。

    况且真弄成了不知道会动多少蛋糕,就是简简单单的斗鸡场也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这样一来,吃喝倒罢了,玩乐的项目得新奇且独一份的。

    薛蟠若有所悟,自个儿琢磨开了。

    入了秋,乔喻收到薛嵘的来信,已经在回程上了,入冬前必能抵京。

    早先便好的,因为大哥一家都在京,薛嵘也不乐意留在金陵过年,因此托乔喻寻了房子,两家离得并不远。

    去年家里修园子时乔喻顺也给那头的房子重新翻修过,这会儿只要打扫一番再添点家具就可以住了。

    却没想到薛嵘回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提前了一个多月,明显是赶路回来的,料想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嵘头回这般急匆匆地赶路,自然不是心血来潮。

    薛嵘带了商队去粤海贩货,回程时经过湖广省恰巧赶上湖广总兵之母八十大寿广邀宾客,薛嵘便去凑了个热闹。

    席上遇见了旧交分巡武昌兼兵备佥事孙进,便坐一块儿喝酒话。散席后孙进还邀请薛嵘去他家里住几日。

    薛嵘虽然推辞了,却半点没影响这位孙佥事继续热情地做东道主,每日登门不,薛嵘要带妻子孩子出外游玩,孙进也亲自领路。

    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薛嵘即便猜不着孙进具体要做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薛家与孙家名为旧交,多年不来往也只剩点面子情了,要不然孙进也不至于铺垫这么久,等薛嵘提及要离开了才吐露目的。

    竟是想同薛家做一笔生意,预购置一批木材。这木材却也奇怪,不是黄花梨红酸枝也就罢了,竟是要价格低廉的赤木。

    赤木主要产自南洋,由于数量众多,在当地价格十分低廉。

    薛家做木材生意,赤木自然也有。只是薛嵘心存疑虑,不明白孙进要赤木做什么,一时犹豫不曾直接应下。反倒是孙进自己,大约是为了将薛嵘拉上他的贼船,主动吐露了一部分真相。

    原来孙进管着军备这一块,由于驻军许久都用不着一回武器,再加上近年来吃空饷的情况越发严重,眼见着仓库里的武器成了无用的摆设,孙进就动了心思。用仿制的假枪一点点替换了真枪,将真正的武器给卖了出去,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这事儿孙进应是做了许久了,据他自己所,下剩下的真武器仅六成左右,跟劣质的仿造品混在一块儿,都盖着油布也看不出分别来。

    孙进找上薛嵘是因为赤木质地坚硬,与真枪的木材感接近,打算用赤木重新造一批更逼真的假枪,来应付上头的检查。他自认为与薛家是旧交,便想用最低廉的价格拿到木头。

    薛嵘见竟然牵扯到军备,已是吓一大跳,哪里敢掺和,但又不敢明着拒绝,担心孙进狗急跳墙对家人下,只好一边应了,又自己做不得主,提出进京帮忙服乔喻,以此为借口,赶忙回了京,只留了两个灵的管事在那边安抚孙进。

    孙进倒是想将薛嵘的孩子留下做人质,只可惜两个孩子都还,长子更是独子,他要是敢提薛嵘保准要跟他翻脸,这才“退而求其次”同意了管事留下,自己也派了心腹跟着上京。

    因此,当乔喻见到薛嵘身边跟了一个陌生面孔,并且薛嵘还做了一个只有他们兄弟才明白的势,就警惕起来了。

    寻了会将人支开,乔喻听完薛嵘的详细诉后,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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