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反受其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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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绝不可能!雷义那人贪生怕死,又视幼子的性命为其所有,高官厚禄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临阵倒戈。

    一定,一定是这个莫名而来的唐季庸恶意作伪,意图动摇他睦州军的军心。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冒充军中三品副将!唐季庸?本王从未听闻睦州军中有这号人物!“大战当前,成败在此一举,陆傕钧急于稳住军心,“上下睦州军将士们听令,此人乃假冒,并非我军中人,是奸臣派来试图扰乱我军军心的细作,大家千万不要被此人蒙蔽。”

    “比番清君侧,本王是孤注一掷而来,绝不可能半途而废,儿郎们莫怕,只要本王功成,你们所有人皆能得享富贵,官职连升三级!”

    “这...”没有他预想中高呼万岁,殿中的将士们纷纷面面相觑,不约踌躇了起来。

    永治帝谨慎的睨看着来人,眯缝起浑浊的双眼,急于想辨出个真假是非。

    “末将人微位卑,襄王爷不认得末将实属正常,但末将实为睦州军中副将,军案在册,官职属实,且在场兵士无一不认得。只是大家习惯称呼我为老唐,久而久之,便忘记了我从伍之前的正名,陛下若存疑,着兵部吏部,一问便知。”

    唐季庸口条清楚,不肖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跪朝永治帝再叩首,铿锵反驳陆傕钧的污蔑。

    斜睇着周遭的兵士不再像之前一样凶狠恶煞,腿脚间略显踟蹰,永治帝心中大约有了计较,从陆鹤川身后挪了出来,且听着这唐季庸如何分。

    “你,你还是来请罪的?”

    “回禀陛下,末将及睦州军一众将士一度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自知罪大恶极,岂能不来认罪。”

    着,唐季庸又是悔恨一叩,颅骨磕在青石台阶上噔噔直响,“但,还请陛下明察,先前我等都是囿于襄王淫威和瞒天过海的谎言,酿成今日之罪孽与惨状,而今得见陛下龙体安康,始终为我大卫圣明之君,与襄王先前所言大为相悖,我等方知是受了奸人的蛊惑,才助其做下了这种忤逆犯上之事。”

    “今,末将代十万将士请愿,押解雷义这不忠不义的人入殿,望陛下看在我等被人蒙蔽,不知其由,又悬崖勒马,及时悔悟的份上,恳请陛下宽赦开恩!”

    雷义!那圆滚滚的一团,脸上污遭的让人看不清真面目的,竟是雷义!

    被冷剑抵在肩头的陆傕钧,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唯有惊天的滚雷不停歇的炸响。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紧盯着被麻绳捆住的那团活物,急盼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陆鹤川设计出来用以脱身的骗局。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人不可能是雷义!不可能!”陆傕钧像一匹受了惊的野马,不顾近在咫尺的冷剑,向前横冲直撞。

    萧稷惊忧没有永治帝的发号施令,一个不心真的伤了他的性命,连忙收回剑刃,反身一个扣,击在他的后脊之上。

    陆傕钧吃痛踉跄,身形略微不稳,萧稷紧接一个扫腿,将他压制着,半跪于地上。

    “陆鹤川!你死到临头,竟然还有心思设计本王!”不见棺材不掉泪,陆傕钧狠吐了口腥血,嘶喊怒吼着,“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莽汉就想冒充我军中副将,意图动摇军心,我告诉你,不可能!雷义他,绝不可能背叛本王!”

    “襄王殿下太高看我,”陆鹤川漠然的神情中终于有了变化,流露出一丝不屑,“这位唐将军是否为睦州军中副将,不是我的算,也不是你的算,而是不可磨灭的事实和军中将士们的算。”

    随即转身,面向叩拜着的唐季庸,他又问了一句,“唐将军,你口口声声要向陛下请罪,可前眼这阵仗实难让人信服,你可有更多的凭据啊?”

    陆鹤川目光流转,在四周执剑待命的兵士身上,飞快地游走一圈,意有所指,殊为浅显。唐季庸会意,沉沉地没下一口气,起从衣襟中飞快的摸出一块檀色的硬物,示于头顶。

    敛回眸光,中气十足的大喊,“睦州军虎符在此,尔等速速收,恳求陛下降罪开恩!”

    “降罪开恩...降罪开恩...”

    麟德殿周遭的寰宇内一片寂静,只有尾声这四个字一遍一遍的传响着回声,踮脚瞄看着殿外各处同袍收缴兵刃,一一匍匐跪下,殿内仅有的数百襄王亲卫,立即乱了阵脚。

    面面相觑,犹豫着该如何动作,幕入陆傕钧发狂的眼眸,击败了他最后的理智,“都给本王站好,不许降!只要你们护得本王周全,本王保你们三代富贵荣华!”

    筹码加重,人心再次动摇。

    “富贵荣华?即刻,你们连命都没有了,哪还会有那富贵荣华,”唐季庸剑目含怒,向殿内威慑一圈,举虎符,示于众人正前,“虎符在此,违抗军令者,就地,杀无赦!”

    同为一军多年,对于他老唐的作风和段,军中诸人颇有心得。这可是个不亚于冯唐的狠角色,只不过碍于军中久无杂事,安逸长乐,没那么多冲突,便忘了这一茬。

    如今此人威严复起,实难不让人想起旧日里他那些壮举。‘杀无赦’三字一出,殿内残剩的兵力再挺不住强压,一个个连忙抛戈弃甲,仓皇跪倒在地,双束于头顶,口嚷嚷着‘陛下饶命!’

    眼见所有人都就地讨降,被五花大绑还抱有一丝丝希望的雷义彻底断了所有念想,喧口哀嚎起来,爬跪到永治帝面前,祈求恩赦。

    “陛下!陛下!下官知错了!下官不是真心要忤逆犯上的!都是他,都是襄王,是他以下官唯一的儿子相要挟,才迫使下官做下此等违逆之事,各种缘由,陛下派人一查便知。看在下官迷途知返、及时高发的份上,求陛下给下官一条活路吧,下官三代单传,实不能就此绝了户啊陛下!”

    “你们!你们!怎敢!”兵败如山倒,陆傕钧下再无一兵一卒可用。

    他既知大势已去,可仍旧不甘心,“陆鹤川,又是你!本王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将这不该发生的惨剧算在了陆鹤川头上,一把挣脱萧稷压制在背后的束缚,随抄起足边的一把长刀,直冲向风度依旧、兰芝如华的陆鹤川。

    “川儿!心!”一瞬间,永治帝的心悬在了嗓子口,眼睁睁的看着刀尖就要刺向陆鹤川的胸膛。

    风驰电掣间,他始终忧惧着陆鹤川的性命。因为,他是他的儿子,更是他亲自选定的这大卫基业的继承人,黎国尚未破虏安定,他,绝不能有任何损伤。

    事情发生的太快,寻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刀尖即将没入陆鹤川胸膛的那一刻,所有人认为他在劫难逃之际,突然间,一只削风的箭矢腾空而降,精准重击在陆傕钧的刀背之上。

    陆傕钧不抵这突如其来的强攻,腕颓然卸力,长刀被箭矢带离控制,直冲向殿中东南侧的椽柱,噔的一声急鸣,晃抖着入木刀身的三分之一。

    “又,又是何人!”不知是不是真的老了,三番两次的惊吓,永治帝深感心力交瘁。

    冷冷睨看一眼被纯元的功力震的倒地不能起的陆傕钧,陆鹤川在心里怨念一句来者又是这般莽撞,淡淡的扭过身,回复永治帝,“陛下,若鹤川所料不差,此人应是苏翊。”

    “是他...”永治帝好不容易平顺下来的眉宇再次紧锁,谨慎的顾看着天际,忧心再起。

    虽他们苏家的丹书铁券,三之有二已尽入他,以旧事为由,掀不出什么大浪。可难保他们不会乘势而起,坐享渔翁之利,况且这睦州军是否是诚心归顺尚未可知,万一城外的征北军就此强攻而来,以武力推举傕铭上位,他即便不应,也必将无计可施。

    可怜他川儿,被旁人当成了靶子...早知如此,便不该留着那对母子...

    一双如谭的眼眸,幽幽的穿过乱无章法的人海缝隙,眈看了苏贵妃母子一眼,犀利如剑,又晦暗无光。

    陆傕铭正轻声安抚着苏贵妃和被吓得不轻的吴承欢,倏忽只觉后脖子发凉,一种莫名的恐怖感自腰间爬上脊背,便飞快的转过身子,在繁密的人群中打量起来。

    不想,竟意外捕捉到一个乍然出现的人影,哀丧端谨的脸豁然明媚了起来。攀紧苏贵妃的臂,激动大喊道,“母妃,咱们有救了,表哥来了!”

    “翊儿!”苏贵妃顺着陆傕铭指的方向急切望去,果然目见到了苏翊勃挺的身姿,惊喜之余,不自主的前踱了两步。

    可就在这时,余光又扫见了被人搀扶着羸弱不堪,眸光却一直眈视着苏翊一举一动的永治帝,她泛在嘴角的笑意陡然僵硬,赶忙又止住了脚步,“不为我患,反受其乱,咱们是否得救,还另。”

    “母妃这是何意?表哥既来,乱军自然不攻自破啊!”陆傕铭涉世未深,只想着苏翊乃当世战神,无往而不利,不曾想到,刃有两面,即可杀敌,又能自戕。

    “你不懂...”人多眼杂的混乱之际,苏贵妃并未多言,“你只要护好吴家家眷,跟在母妃身边就好,切莫冲动上前。”

    “是,儿子明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