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落6于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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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相庆幸的紧阖眼眸,转了方向,对着永治帝感恩再叩首,“臣,叩谢吾皇陛下隆恩!”

    “只是臣伏罪之前,还有一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垂怜。”

    “。”永治帝的精神头恢复了不少,一双眼睛精利的在殿内来回游走,实没把梁相嘴边的那点请求放在心上。

    梁相赶紧跪直了身子,悲切言道,“方才臣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陛下为心爱皇儿殚精竭虑,煞费苦心,自是很能体会这其中的艰辛与纠结。如今臣做出如此悖逆之举,不敢强词夺理,为自己的所言所行冠之以堂而皇之的借口,但一颗赤诚的爱子之心,可天地共鉴,还望陛下恩赦体谅。”

    回眸不舍的侧盼梁昀若一眼,梁相痛若锥心,“昀若这孩子,是臣之老来所得,奉在掌心,视为伴月明珠,若非一念之差,将她推入火坑,她也不会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臣自知惶恐,不该有此等要求,但还请陛下念在老臣兢兢业业近三十年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就当是奖赏了大义灭夫之举,从此青灯古佛,为陛下,为大卫,祈求福瑞,了此残生。”

    梁相洋洋洒洒的一席话,将父母之爱诠释的通彻见底,殿内一些有了子嗣的后宫女眷不免为之动容,不禁垂怜泪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入了华贵明堂,有了富贵膏粱,生了这七窍百孔之心,但这子女一事上,也难绝这世上最真真切切的爱意绵长。一个个感同身受,不约而同的祈望着龙台之上的永治帝,仿佛是要寻找的同理心,以通过这件事料想获得恩赦的可能。

    毕竟,先前,她们都是向逆贼讨降过的,若是这会陛下要深究起来,她们可是半个字都辩驳不得。

    “朕了,自今往后,再没有陆傕钧这个逆子,那你儿也自然不再是皇家的儿媳,朕瞧着她这模样也是可怜,罢了!”

    永治帝痛快大一挥,痛快免了梁昀若的死罪,睨看着梁相感恩戴德的口宣吾皇隆恩,不知停歇的叩拜谢上,被陆傕钧这一遭驳剐去的颜面,终于找回了一些。

    他为君为上二十余年,深知人心动荡不安于皇权是莫大的威胁,此刻若是能以一个毫不起眼之人的性命彰显他的宽容大度,胸襟似海,无异于四两拨千斤,心生畏惧与安身立命之人自会诚心归顺。

    至于那些不诚心的,也必然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出力不讨好。毕竟人言可畏,谁都不想遗臭万年,得千古骂名啊。

    永治帝虽耳听着梁相的念念叨叨,眼神却始终未离苏翊及琬琰夫妇二人,见其只顾着相看彼此,无心掺和这乱成一锅粥的皇家之事,那颗悬在刀尖之上,随时恐怕落下的心,终于得以安放。

    巳时刚过,一天一夜的兵乱宛若一场劲风,来之凶猛,去之无踪。好不容易,四周寰宇,还归之前的平静。

    蓦的,当空划来一只白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遍地。高亢的啼叫着,很是吸引人注意。

    依着殿门滑落坐在地上的梁昀若,听到了这叫声,为之身形一震,惶然站起身,急迫向那只仙鹤望去。

    几经徘徊之后,瞭得其矫健的身影,拍掌雀跃,原地跳起,“爹,爹,你快来看啊,是鹤川,是鹤川啊,您果真没有骗我,他好好的,还是像从前那样宛若谪仙,气质如华。”

    梁相闻声向其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是只白鹤,难言的瞥了陆鹤川一眼,痛心的沉下了老脸。

    “您知道吗,女儿最欣赏的便是他无拘无束,居尘世而不染的模样,如今得见他一切都好,女儿此生,便自无遗憾。可惜生不逢时,终是无果,下辈子,女儿不愿再遇见他。”

    “啊!!”

    为梁昀若索得生还之,梁相再无其他心愿。正沉浸在身死落败的困苦之中,不得见梁昀若有什么异样行径,突的耳边传来一声尖叫,抬眼发现,方才还好好待在殿门口的梁昀若竟没了踪影。

    顺远一看,她好好的一个人竟像一只张臂的鸟儿,自麟德殿的高台之上,向下投跃而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麟德殿自大卫建朝以来,是历代陛下起居批注的地方,台基起于三丈垒土,铺垫五九四十五阶台阶,寻常有白玉石雕刻的圆柱做栏,防止宫人跌落,如今被叛军破坏的七七八八,殿门正对的地方,豁出了一丈宽的口子。

    而梁昀若,正是从那口子的豁开处,跳下去的。

    三丈,十米之高。一般人从这个高度坠落至硌硬的青石地面,恐怕没有什么生还的可能。

    即便先前发生过些龃龉,琬琰同为女子,也难免对梁昀若生出些怜悯之心,本想扯着苏翊跟着人流一道去看看能帮上些什么,猝然闻见梁相一声悲鸣的大喊,“昀若!”,便知再无必要。

    驻足回眸,正靠着苏翊继续安抚自己的仍有余波的心,蓦的余光瞥见高台之上那个身着玄纁双色的人影虚晃了几下,向地面倒去,心中平静下来的涟漪,波澜再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皇家的坏事,更是让劫后余生又得安逸的百姓们更为津津乐道。

    到底,他们并不在乎这天下是谁在做主,只要为君圣明,能让他们的徭役赋税能够承受,家家有田,吃穿不愁,那么在他们心里,这便是个难得好皇帝。

    永治帝为政二十多年,做的不算好,也不算差,中规中矩,在百姓心里无非就是那画上的像,天上的月,虽心存敬畏,却也感觉与历朝历代的皇帝,没什么不同。

    倒是这位刚刚得封太子的三殿下,颇为引人好奇。不别的,单的身世就够离奇,明明是政王府的公子,怎么一朝就成了太子。

    风言风语,传遍大街巷,朝廷曾明言不得聚众讨论,却也怎的压不住这股子邪风。后来,宫中干脆传来消息不压,本以为会乘势而起,在坊间兴盛个数月,不料,在今日,再无人在此事上多为留意。

    只因,宫中传来更为令人洞心骇耳的消息。

    永治帝,病危。

    “姐,你陛下那么多有本事的太医守着,怎的还未足七日,就病危了呢?算起来,他老人家的年纪可不算大。”

    琬琰批注着睦州送来的账目,听着好不容易不再精神恹恹的桃夭叽叽喳喳,刚要摘下一颗苏肃送来的葡萄,衔在嘴里,一想到先前的酸味,又放了下来。

    “宫里的事,也是你一个丫鬟能随口置喙的,”琬琰随又摘下一颗,塞进桃夭的嘴里,酸的丫头吱哇咧嘴,一阵倒牙。

    “宫变刚刚平息,少不了还有人要趁乱生事,这几日多待在府里安分一些,别总上街听人家道听途,若是不幸挨上了刀子,你家姐我可是救不了你的命。”

    桃夭在书案上架着一张哀怨的脸,任由琬琰的两颗爆栗敲在她的脑门上,倏地回忆起那日街上让人怵目惊心的惨状,连忙跟鸡啄米一样点点头,“姐的是,奴婢一定安分起来,再不偷溜上街了。”

    孩子记性好,忘性也好,刚过脑子的话,转眼就忘。

    看着琬琰笔下刚刚写好一个的娟秀的‘王’字,她乍然想起了方才忘记的是什么,委屈的脸转眼眉飞色舞,汹汹燃起了八卦之魂。

    “不过姐,奴婢昨日在门房的厮那还打听到了一件事,听得奴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身板煞有介事的抖着,落入琬琰的余光中,惹得她一阵轻笑,“什么事啊?也能惹得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这般紧张。”

    左右张望了两眼,见周围只有她与琬琰两人,桃夭吞咽了一下口水,虚着嗓音低声道,“是逆王!”

    琬琰中染墨的笔尖霎时一顿,侧首将目光移到了桃夭张和不停的樱唇。自那日宫变之后,这个名字再没出现过她的耳畔,如今人人皆不敢再尊称他一声襄王,而是从了宫里的法,唤他皆为,‘逆王’。

    “外面都传疯了,逆王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他不仅不讲忠孝,谋权篡位,还会吃人呢!他原先的王府里,有好些个美妾侍婢,都被他吃了心,全死了!”

    桃夭一边津津有味的着,一边害怕的打起了寒颤,瞧着琬琰无奈的摇摇头,敛回目光,继续伏案于笔下,她一而再的肯定道,“姐,奴婢没骗您,逆王真的会吃人!”

    “这种荒诞的话,也只有你这种不谙世事的丫头会信了,”琬琰白了她了一眼,没再理会她的咋呼。

    “逆王忤逆叛上,兵变起兵是不争的事实,可他到底,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哪里就像你的,成了吃人不眨眼的恶魔。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就是坊间百姓们的传闻而已,你且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真!比珍珠还真!”桃夭还不死心,瞪圆了眼睛,与琬琰据理力争,“门房的厮跟我了,这事啊可不是空穴来风,是他有个远房的表妹在襄王府里当差,亲眼所见。”

    她又紧张的前后张望两眼,贴在琬琰耳畔,低声道,“据,襄王妃就是不堪受这等折辱,才想不开自刎的,就连那个地方,都在侍寝的时候被襄王咬掉好大一块呢。”

    着,桃夭惊若鹿,双臂抱紧了前胸,一双眼珠子提溜着看着琬琰,不禁瑟瑟发抖。反而是琬琰,闻听了她所言的惊诞怪语,默默陷入了沉思。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