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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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一早将自家孩儿诱骗出去后,敖闰就摸回了宝钗的书房中。

    彼时宝钗正在读信,这月京城来了三封信,分别是薛家、贾家和湘云家的,还都提及了一件事,即贾宝玉终于得了秀才,已准备明年回金陵参加乡试。

    宝钗叹气,想到黛玉那里已在去年因捐资江南水灾和兴办乡学等功绩而被圣上表彰,嘉以文安县主之名。虽只是名义上的县主,但此等荣誉在本朝实属罕见。

    不过知晓内情的人对此倒也不特别在意,毕竟过了那么些年大家对当初林闰玦辞爵的事也差不多反应过来了,晓得那不过是君臣双簧而已。当下藩王平定,圣上大权在握,想做些弥补,给的又只是名义上的称号,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且林家那大姑娘的确也有功绩,这嘉号给的也算合适。

    然,由此给林家带来的直接影响不是光耀门楣,而是媒人盈门。

    黛玉打发过几回后,便烦不胜烦。于是在获封县主不久后,便立即向圣上写了封谢恩的折子,同时顺便提及请求为父母守孝,愿在家虔心读书治学的心愿。听闻圣上读后在朝连夸文安县主至孝纯善,许她自择婚姻,外人不得多扰。于是黛玉的婚事便又搁置了下来,且此回搁置,恐怕就是真正的无期了,除非黛玉自己想通主动择婿。

    念及不久前敖闰提及要转道往金陵去的事,宝钗忍不住又是轻叹一声。

    不知届时众人再见,是否还能有心道一句物是人非。

    且正是这时,敖闰已悄无声息地走到宝钗身后,她探出,蒙住宝钗的眼睛,道:“娘子,何事摇头叹息?”

    宝钗有条不紊地将信纸折好,搁下,才笑问道:“硠硠呢?”

    敖闰顿时败兴地放下,长叹一声,道:“自从有了硠硠,你就愈发不在乎我了!”

    宝钗握住敖闰的,安抚道:“如何不在乎你了?”

    敖闰故作生气伤心道:“现在你看着我,问的第一句话是硠硠,提的最多是硠硠,若他在跟前了,那你是半个眼神都不会分给我的。”

    宝钗捏捏敖闰的脸,道:“他可也是你的孩儿,你竟还要吃他的醋吗?”

    敖闰看着宝钗温柔的眼眸,万分委屈道:“如何不吃醋了,我知道,那子长得合你心意。你就喜欢他,不喜欢我了。”

    闻此,宝钗不由一顿,有些心虚。

    这亦是件非常奇妙的事,要这硠硠像谁,那是既不随宝钗也不随闰玦,更没有黛玉的影子,但就是这般三不像的长相,宝钗却十分喜爱,且尤爱那秀气翘挺的直鼻和常带调皮笑意的嘴唇。若能再配上圆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撒娇卖好的软语,那硠硠便可在宝钗处无往不利。

    敖闰越想越伤心,想着这么些年下来,哪怕能够一眼就看出那家伙是撒谎使计,宝钗也只觉得是可爱娇萌,最多温柔和煦地教导几句,而绝不会忍心苛责半分。就如今早一般,明明那子演的十分之假,但就是那故作虚弱无力的软萌模样,便让宝钗一退再退,甚至差点答应抱着那子睡。

    敖闰委屈极了,自从生产后,宝钗便再不会在乎她身上是否清爽干净,再不会要求她穿用精致,更不会在有硠硠的情况下与自己有任何亲昵举动,这都是再不稀罕她的表现!

    宝钗见敖闰皱紧了眉头,想来这几日的确有些冷落她了。于是站起身,理了理发鬓,走至敖闰身边,扯扯她的衣袖,待敖闰顺从地矮下些身子后,宝钗才笑对她道:“我既疼爱硠硠,自然也欢喜他的爹爹。”

    敖闰顿时如被踢翻的醋坛子,又酸又委屈,她控诉道:“你现在竟连欢喜我都是因为硠硠了!”

    宝钗有些哭笑不得。

    且自打硠硠出生后,敖闰就一直战战兢兢,十分有危感,一开始时还只是多找几个奶娘。到后头,什么抱孩子、哄孩子、逗孩子都抢着做,面儿上是不想劳累到宝钗,但其实就是不想让宝钗在硠硠身上投入太多心力,继而影响自己在宝钗心中的地位。

    且正是因着敖闰无微不至地‘防范’,以至于硠硠学话那阵,开口的第一声唤的都不是‘娘’,而是‘爹’!

    这事儿可让宝钗失落了好久。

    不过,虽硠硠基本是敖闰带大的,但天然却十分亲近宝钗。且自他晓事后,就致力于与敖闰争宠。这两父子,不是比今朝谁更听话能逗宝钗开心,就是比明朝谁能更早为宝钗添饭送茶,连莺儿都忍不住抱怨她快无事可做了。

    想到这里,宝钗不禁有些头疼,面对一个将自己孩子看成竞争对的夫君,真不知该如何安抚顺毛。她想了想,只能凑上前,在敖闰脸上轻轻吻了吻,道:“是因为欢喜你,才有硠硠呀!要不,今晚让硠硠跟着奶娘睡?”

    果然敖闰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宝钗正想松口气,就猛地被敖闰拉进怀里,紧接而来的便是炙热的亲吻。

    敖闰看不够宝钗的因惊讶而张圆的杏眸,也不满足宝钗提及的今晚。既然已经将那烦人精‘扔’的够远,那她们可得珍惜当下才是!

    ————

    当日,硠硠是在夕阳挂在村西头那棵酸枣树上的时候才到的家。

    他好好的向李筱花道谢,还诚挚邀请李筱花与自己一同回家吃饭,但李筱花只挥了挥,给他留下了一个结实可靠的背影。

    硠硠拍拍脑袋,想想李筱花今日对自己的关照,决定以后再不与村里其他孩一起唤她‘霸王花’了。

    别院外的奴仆远远就看见了自家的主子,但敖闰吩咐过,除非硠硠遇着危险,或者真到了他不能迈过去的梯步、门槛,不然不能给予特殊照顾。因此奴仆们只能忍住心中的怜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才四岁的主子哼哧哼哧地迈着短腿往半坡上的主院走。

    且敖闰这里,待她在书房与宝钗认真而不失激烈的探讨交流后,终于有空想起流落在外面的娃。

    她看了看天色,然后亲了亲宝钗的额头,低声道:“你再歇息会儿,我去接硠硠。”

    敖闰的话扰醒了有些瞌睡的宝钗,待彻底回神后,她先是狠揪了把敖闰腰间的软肉,然后板着脸对敖闰道:“今晚你睡书房!我要和硠硠睡。”

    闻此,刚要起身的敖闰瞬间又窝了回来,她懒懒地搂住宝钗,吻了吻那光裸的肩头,道:“那我要姐姐和我一起睡书房,反正硠硠那儿我一早就安排了李嫂子看着,回来了也不怕无人照顾!”

    宝钗刚想数落敖闰的无赖并坚持取消今晚的福利,但却突的感觉那双放在腰间的又要开始不老实。当下二人身上均衣衫不整,一点点动作都极容易重燃战火,宝钗可不想再放任敖闰在书房乱来,于是赶紧按住了那双作乱的,软和了语调道:“好了,唬你的,你快去。”

    敖闰得寸进尺,问道:“那晚上?”

    宝钗妥协点点头,道:“话算话!”

    敖闰这才笑着起身,利落地整理自己的衣衫。

    宝钗看着敖闰的动作,想来她那里定也是极在乎硠硠的,不然以敖闰越来越懒怠的性子,哪里会这般利索了。

    宝钗也再不能睡了,她拢着薄被略微坐起了身,问敖闰道:“你今日又将他抱哪儿去了?”

    敖闰一边捡起地上的腰带系上,一边道:“今日村里祭祀,我想着村里的孩该是都要出去玩耍的,于是就将他带到村里去了。他和筱花,就是李大壮的女儿处的很好,我便让筱花帮忙照看着,想来是跟着往河边看祭祀讨福气去了。”

    宝钗忧心道:“你怎的放任他去河边那般危险的地方?”完宝钗不禁在心里叹气,之前敖闰要放孩子野几年,她以为只是,没成想敖闰是认真的。

    且从他们搬过来开始,敖闰隔三岔五地就会带着硠硠往村上去玩儿,不好好照看了,反而还常常就将人丢在外面,让硠硠自己想办法找回来。

    敖闰笑道:“你夫君何曾是那般不周到的人了。放心,都有人跟着的,只是不在明面上,你要知你那孩儿厉害的很,若放他身边的熟人跟着,恐怕他就能赖在熟人堆里求背求抱,到时候还不就是一个少爷了!”

    宝钗皱眉道:“难道他还当不得‘少爷’了?让孩子吃些苦我能理解,然还是要注意尺度,切不能矫枉过正了。”

    听宝钗这样来,敖闰也凝眉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头了,但是硠硠的确太懒了。

    就拿学走路一事,别的孩都是七坐八爬,然硠硠满了周岁都还只要人抱,到哪儿都是软趴趴的一团,坐着是不可能坐着的,爬是更不可能会爬的。当时宝钗和敖闰对此都忧心了好久,以为是他身上的骨头没长好。然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骨骼发育正常,按理即使不会走,也该会爬了才是,但是那家伙就是一直像没有骨头的样子瘫软着。敖闰见这样不行,于是又跑去找了敖翎,谁知那时敖翎正忙着与黛玉一起开办私塾,根本没空搭理她,只留了一句‘本性难移’的话让她自己去猜。

    听了敖翎的话,敖闰虽不甚其解,但莫名心怀隐忧,她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还是某一次,一个丫鬟失将烛台上的蜡烛碰掉了,刚好落在趴着装睡的硠硠身边,将他吓了一大跳,只见那个家伙一下子就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见着还滚动的蜡烛,立马脚并用,动如脱兔一般爬地远远的。至此,众人才知,硠硠不是不会爬,也不是身子骨没长好,而是太懒了!

    敖闰突地就想起之前忘记了什么!话这硠硠虽是林闰玦和薛宝钗的骨血,但仙魂是那懒石头的呀!联想到那通灵宝玉曾过不愿读书、习武的话,敖闰顿时心凉了半截。

    硠硠是她和此间天道‘协商’定下的命定之子,若哪一日天道认为硠硠懒得‘不堪重任’,转头又赖上自己,那她可就白折腾了!

    于是敖闰一改慈父心肠,让下人将她和宝钗的院子里都铺上垫子,让硠硠每天都爬上半圈,若硠硠装睡、大哭耍混拒绝爬行的,敖闰也不管他,只等他睡醒了、哭饿了,才会将他最爱的米甜粥放在他可见的地方,诱着、逼着非要让硠硠完成当天任务不可。

    宝钗和黛玉等虽看着有些不忍,但是为了硠硠学会走路,便也只能忍痛支持,偶尔还帮敖闰看顾着。

    只是当硠硠学会走路后,宝钗还未什么,黛玉那里先看不过去了,当敖闰还要坚持让硠硠每日步行三里时,黛玉就会将林闰玦四岁还哭着要奶娘抱的糗事拿出来,而一旁的敖翎也会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令敖闰只能偃旗息鼓。

    硠硠那个聪明如何看不懂他爹怕他那两位漂亮的姑姑,于是当敖闰要折腾他时,他就直接撒腿往黛玉那儿跑,然后能赖多久是多久。敖闰实在无法,只能偷偷去找敖翎,予她自己的顾虑,也是想让她帮忙敦促下硠硠。然而敖翎却不想接招,还指责敖闰管不好自己的崽儿,每回都来烦她们。

    最后敖闰只能打着避暑的由头,将硠硠拎出‘温室’,如此既不打扰她的两位姐姐做自己的事业,同时也能好好监督硠硠。但是自己带孩子的下场就是和宝钗的二人时间被大大挤占了,真是难有两全之法。

    宝钗见敖闰似在思索,想来也不好过了。毕竟在她看来,敖闰其实也十分疼爱硠硠,只是身为父亲,总免不了要为孩子的未来多考虑,且都严父慈母,就现在来看,她是万舍不得严苛待硠硠的,作父亲的敖闰严厉些也好。于是又道:“你也别深想,当下我觉着也还好,只是的确担心硠硠的安全。不过你既有安排,我便也很放心了。且天色也不早了,你快些去接人,我也起来了,一会儿好一道用饭。”

    听宝钗还好,敖闰便也不再多想了,又感念宝钗在她教导孩子上的理解和支持,又折回去偷亲了一嘴,然后才大步出门去找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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