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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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闰出门后,便取出通灵宝玉的本体,刚想注入神力,但想了想后还是又揣了回去。她虽不会同敖翎一般将此间当作一场梦,但她还是该想清楚,当下她不是上神敖闰,而是人族林闰玦,她既想陪宝钗安稳地度过这人间一世,便不该轻易地牵扯他界或动用仙法。

    原来自打硠硠出生后,敖闰身上的桎梏就已松动许多。虽谈不上恢复神力,随意可上达九天,但至少可许她范围地调用神力。

    且通灵宝玉的仙魂虽然投胎去了,但其本体的功效仍在。故而若敖闰有心,她仍可通过之前留下的通灵宝玉之分体探寻湘云、黛玉等那里的情况。而硠硠身上有通灵宝玉的仙魂,自然更有种特殊的联系,因此,敖闰完全不会担心硠硠失踪或走丢。

    且这头敖闰刚收回通灵宝玉的本体,就见一个矮墩挎着个有他半个身子大的布包,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

    可不正是硠硠。

    敖闰看硠硠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晃悠着圆乎乎的脑袋,这模样倒是极为可爱的,但就是太漫不经心,太懒散了些!

    天可怜见,要让一个四虚岁的孩端住礼仪稳重,走出从容不迫,这算真强人所难。

    硠硠又走了一截,才终于看到了敖闰。

    只见他圆溜溜的眼睛顿时放光,随即脸上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张开臂,一边噔噔噔地往敖闰处跑,一边口中唤:“阿爹,阿爹!”

    敖闰终于满意硠硠的行进方式和速度,她眉心舒展,虽心中吐槽这家伙又在卖弄他的可爱娇萌,但还是主动向硠硠走去。

    硠硠虽然在宝钗面前常与敖闰争宠,但却极为识时务。他跑到敖闰面前,仰着已看不出面色的脸蛋儿,咧开一口整齐的白牙,笑道:“阿爹,今天硠硠走了好远好远,有没有奖励?”

    敖闰蹲下身,温柔地用帮硠硠擦了擦脸上的姜青汁,面上却故作严肃道:“你已长大,且从河边回来也算不得远。”敖闰还想再教几句,就见硠硠亮晶晶的眼眸有黯淡的趋势,联想之前宝钗的担忧,也怕‘过犹不及’,因此又补充道:“不过,这是你第一回独自归家,也该有所鼓励,那你你想要什么?”

    话还未落,硠硠就闪着大眼睛,舞足蹈激动道:“硠硠今晚要和阿娘睡!”

    敖闰顿时脸黑,气急败坏道:“方才为父才你长大了,这会儿竟又显出幼稚来!”

    硠硠瘪嘴,委屈道:“可是阿爹那么大了也要和阿娘一起睡呀!”

    敖闰站起身胡撸了两下硠硠的头发,道:“我和你不一样,你阿娘是我的妻,你要知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一起睡!”

    硠硠晃了晃脑袋,似接受了敖闰这个回答,然后又挠了挠脸,有些弱气地试探道:“那我可不可以要桂花糕?”

    敖闰虽还是不满硠硠提出的要求,但对比上一个,桂花糕虽显得贪吃了些,好歹较为容易接受。于是故作沉吟一阵,才点头道:“可以,不过只给买一封,且你不能一劲儿吃完。”

    硠硠认真点头应是。果然,如果他一开始就提桂花糕,他爹肯定有诸多理由来否决,但如果先拿阿娘打头阵,那桂花糕自然就有了,这就是他清宁姑姑教他的‘讨价还价,欲扬先抑’之道了。

    在达成桂花糕共识后,敖闰见硠硠脸上身上的姜青汁一时也弄不干净,且想来宝钗那里也该需要时间打理,于是便先牵了硠硠回他自己的卧室梳洗。

    话宝钗那里在敖闰走后不久就已穿戴起身。她也未差遣莺儿及丫鬟等,只独自走到书桌前,抬准备研墨间,忽地注意到右上的红绳细链。

    宝钗轻抚了下缀在腕处的蓝色宝石,眼眸幽深含情,嘴中不禁喃喃轻叹:“是何清风清,凛然似相识”

    正是神思飘渺之际,屋外传来莺儿的声音,道:“夫人,甿哥儿回来了,大爷先带他往侧屋梳洗去了。”

    宝钗随即就回了神,应了声:“知晓了。”然后看了看身前的信纸,唤莺儿进来伺候。

    莺儿进来后见宝钗正在研磨,便接过来,笑道:“您这是打算回信?”

    宝钗道:“可不是,已有两日了,若再不寄出去,过几日京城那儿就该送来催告了。”

    莺儿点头,然后似又想起什么,忍不住扑哧一笑,对宝钗道:“且悄悄告诉您件事儿,方才听外面换班下来的人,咱们甿哥儿今日竟是找了个姑娘背着回来的。”

    宝钗坐下摇摇头,想到硠硠平日里虎头虎脑耍懒的可爱样子,心不由软绵起来,道:“一会儿你出去让他们就别往爷那里传禀了。”

    莺儿见砚中墨水已匀称清亮,便搁下墨锭,又亲为宝钗取一支笔后,才道:“且还用您吩咐,甿哥儿那般可人疼,在不违背爷原则的前提下,大家都帮忙兜着呢。”

    宝钗接过笔,还是轻声对莺儿道:“有分寸便好,硠硠年纪尚,又天性散漫纯真,既爷安排你们照看,偶尔还该尽些职责。”

    莺儿含笑应是。

    宝钗这才蘸墨运笔,只见她提笔在信纸上先写:‘家慈亲见,女儿女婿携外孙甿拜叩请安’,顿笔,蘸墨,正要继续行文下去,就见莺儿在一旁好奇看着。

    宝钗疑惑,偏头问莺儿道:“怎么了?”

    莺儿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一直甿哥儿、甿哥儿地唤少爷,竟不知是个什么字,今日才知是这么个‘甿’。”

    闻此,宝钗目光便也在那个‘甿’字上停留了一阵,然后想到这字的由来,不由温和一笑。

    话虽然硠硠已经四虚岁了,但他是在前些年才有的大名,即林泽甿。

    谈起这个名字,还得从敖闰收到圣上的密旨起。原来,自敖闰将一路‘游玩’所得密奏上去后,圣上那里一直都没什么回应,但就在硠硠出生第二年的春耕,圣上突然传旨调南海郡布政使李渔为江宁知府,而敖闰这里同时接到密旨让其自找时慢慢转道金陵,与李渔一同主持金陵税改。

    敖闰接旨当日便兴冲冲找到宝钗,不为之前所言回金陵的承诺,而是她为硠硠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宝钗当时还惊讶的紧,因为之前她与黛玉都催过几回,让她定下硠硠的大名,但敖闰就是一直拖着,还推等硠硠启蒙再取也不迟。宝钗和黛玉见敖闰对此十分在意纠结,便也歇下了心思,想着若敖闰最后实在定不下名字,叫林硠也不错。

    因此宝钗十分好奇为何敖闰会在这时为硠硠定下名字。

    尤记得那时敖闰两眼放光,里的密旨被她捏的皱皱巴巴的,她笑道:“泽萌,泽披木植之初,惠及万物之始!哈,这回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宝钗在中划了划那两个字,寓意是不错的,大气祥和,但是硠硠毕竟是男孩儿,那个‘萌’字时还好,大了恐怕有些不适合,于是便向敖闰提了提。

    敖闰听了,也在里划了划那个字,皱眉想了想,好似的确不太适合男孩儿。但这是她好不容易想到的,且寓意也十分贴切,此间天道肯定挑不出任何毛病!于是便又陷入了纠结之中,来回着在厅中走了好几圈,将宝钗都转的头晕。

    宝钗见她苦恼,想来这恐怕是敖闰十分满意的一个名字,顺着她的思路,认真帮忙思索了翻,突然灵光一现,拉着敖闰的,在她中写了一个字,然后道:“何不以‘氓’来替?氓者,民也。”

    敖闰不禁两眼放光,连连称好,还道:“泽氓,泽披万民!”

    然这话刚落,她和宝钗不禁都是一愣。这个寓意,太大了。

    二人不禁悻悻不再言。

    沉默好一阵,还是敖闰突然拍掌激动道:“姐姐,甿!”然后赶紧在宝钗上写下一个字,笑道:“甿者,萌也,或也可作田民之意!”

    宝钗想想敖闰正行之事,觉着比之前的‘萌’字更合适了。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林泽甿三字便载入了林家族谱。

    回及当下,宝钗对莺儿道:“这字的确不常用,故而也不常见了。”

    莺儿笑道:“看着倒挺好的,咱们唤着也好听。”

    宝钗轻笑,正要蘸墨,突然又想起要回金陵的事,便顺势先搁下笔,看向莺儿道:“听爷的意思,再过些时日我们便要往金陵去了。之前魏嬷嬷那里就向我提过,你父母还是想你回去嫁人,等我们到金陵了,我便予你自由如何?”

    莺儿脸色一白,一下子便向宝钗跪下。

    宝钗以为她是要谢恩,没成想莺儿垂眉想了好一会,才坚定抬头向宝钗道:“夫人,我不想家去。”

    宝钗皱眉,她先上前扶起莺儿,然后略带轻忧道:“为何有这般想法?是你家里找的人不好?”

    莺儿摇摇头,再抬眼时,已含了泪水,她道:“我并不知家里找了什么人,我只是不想回家,不想离开夫人!”

    听得莺儿这般,宝钗不禁放下心,她轻笑道:“傻丫头,我知你是舍不得,但是你还该有你自己的人生,总不能跟着我一辈子吧!这也怪我,之前只想着将你多留些时日,也想着若你能和紫鹃一般,在府里找个清白人,届时是要留下来还是出去,我和爷总不会亏待你的。谁知你和玛瑙一样,这么些年过去了,不管是哪个婆子媳妇来什么亲,你们都一概推拒了。索性这回我们要回金陵,你家里人又想接你回去,我自不能再耽误你。你也别难受,听爷的意思,我们或可在金陵常住,届时即使你回家去了,我还会留着你的位置,若你受委屈了,或者想回来看看,我这里总是欢迎你的。”

    宝钗一句,莺儿便泪一行,到最后一句时,莺儿已泣不成声,只能不停地摇头。

    宝钗拿出帕子帮莺儿拭泪,却是越拭越多,宝钗眼中不禁也沾染了些潮意。莺儿自便跟着她,从金陵到京城贾家,再陪她嫁入林家。一路行来,同甘共苦,相扶相依,二人早已超脱出主仆情份,视彼此为亲人。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聚散无由,将相离别,如何不令人心伤感怀。

    宝钗不禁将莺儿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抚。

    过了好一会儿,莺儿才止住哭泣,她红着眼离开宝钗的怀抱,退后一步,垂首道:“夫人,您别再耽误的话了,我是如何也不愿回去听父母之命成亲的。”

    宝钗不曾料到莺儿竟如此决绝,她忍不住忧心问道:“为何生出了这般决然的念头?”

    莺儿叹息一声,抬头看向宝钗,眼眸因泪湿而更加明亮,她道:“夫人,若已知将行之事弊大于利,我是否该趋利而避害?”

    宝钗皱眉看向莺儿不语。

    莺儿继续道:“夫人,我是家生子,我爹妈和弟弟都在金陵老家做活儿,他们不知从哪儿知晓我们将要回金陵的事,于是便托了魏嬷嬷来您面前事儿。知晓您和姑爷仁慈,一定会放我出去的,但是我出去了又如何呢?不过听爹妈的话匆忙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在您身边我尚有自择的余地,回家却只能受迫,那倒不若不回去了。

    宝钗想了一阵,叹息道:“那终归是你父母亲人。”

    莺儿道:“正因是父母亲人,我才更知自己一旦出去,便再无自由。我时刻不敢忘父母生养之恩,不敢不孝,但也想按自己的想法来活。”

    宝钗见莺儿十分坚决,想了想,才道:“也罢,难得你有这般主意。我便做那‘恶人’,强硬将你留下来吧。不过我也希望你能想清楚,毕竟女孩子嫁人也就这几年了,若你当下不愿屈就,那之后你便要比你现在更有决心,更为坚定才可。”

    莺儿含泪点头。

    见此,宝钗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也不用太过忧心,万事还有我呢。”惹得莺儿又落了一阵的泪。

    不是我拖着,而是硠硠的名字太纠结了,也不能没有大名吧,所以就先这样了,‘泽’字嘛,谢谢很久之前‘本无’看官给的建议,‘萌’是自己的私心,哈哈哈,就觉得一定要萌。

    要过年了,催结婚的亲友又要粉墨登场了,各位可爱的单身姐姐、哥哥,建议可以听着,但若没有合适的人,真的没必要在意、将就,宁缺毋滥。

    敖闰:喝,幼稚,竟还想和我抢媳妇!

    硠硠抱着桂花糕暗想:我爹真好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