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万字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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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宫玉知道皇宫设有暗道之后, 便留心此事, 那日离宫为了拖延时间这才设立那假尸。

    没想前脚刚出城门, 后脚代如颜派来的兵马便将都城城门关闭, 可谓是凶险。

    为了掩人耳目,宫玉换上女儿装,一旁的女剑士手挑剑,另一只手端着酒很是豪爽的饮着。

    马蹄哒哒地声响在山谷中回荡,因着下雪的缘故,河流结冰, 消宫玉从运河乘船南下的安排。

    “我竟不知你这皇帝居然同江湖镖局有这等联系。”女剑士侧头看向宫玉问。

    宫玉头佩戴着斗篷无奈的应着:“这在外头,女剑士能否声些?”

    女剑士笑而不语抿着酒, 目光看向这满山遍野的雪白。

    从前宫玉招揽门客时, 同时也接济不少江湖人士, 不过这些江湖人士多是不拘节,亦是不愿为朝廷束缚, 因此宫玉便并未将他们纳为己用, 只是当做散落在宫国人脉。

    不过也庆幸当初没有将他们名单记录下来,否则代如颜恐怕很容易发现宫玉的行踪。

    山中路难行,待赶至菖州时已是来年的春意盎然的三月。

    探子细查当年那位代如颜庭院阿婆的消息时,线索便断在这菖州。

    途中宫玉遍访医者为的就是想要寻一味药, 最好能缓解神智不清,如疯癫一般的病症。

    见菖州城门官兵严查出入城门的百姓,宫玉看了看那贴在城墙上的女剑士画像,不禁头疼, 代如颜居然已经发现女剑士了。

    一旁的女剑士却不已为然骑着马拐角道:“我便不入这菖州了。”

    哎?

    这就走了?

    宫玉对于这女剑士豪爽行为,真是羡慕了。

    同镖局入了城内客栈,宫玉喝着茶水道:“李兄寻找的那位阿婆,如今在何处?”

    “那位阿婆如今已然病入膏肓,我们寻到时已然没有气息,只是凑巧遇到另一位李婆婆,这李婆婆是代氏祖母的贴身婢女。”

    “劳烦李兄将她带来询问,可好?”

    “好。”

    入夜时一行人入了巷子,行至尽头,踏入一房间。

    那位李婆婆宫玉一见时便也觉得眼熟,方才想起曾经为了见代如颜去寺庙时,那时代如颜祖母身旁的便是这位李婆婆。

    宫玉眼下是女子装扮,便也不怕暴露身份开口问:“听闻李婆婆家中有两儿,大儿聪明懂事,可儿却沉迷赌博,昨个好像还被赌场的人扣押了。”

    “你想什么?”这李婆婆眼睛虽被黑布蒙着,可却一点也不怕声音极大,满是不屑的:“我可是当朝代家的仆人,代氏祖母的贴身婢女,你们敢得罪代家,就是得罪当今权倾朝野代皇后!”

    这辞,真的一套一套的来。

    “朕……真是的让人好生害怕。”宫玉即使改了口道:“我问你那阿婆是不是代氏祖母派来监听代皇后的?”

    李婆婆哼了声道:“我不知!”

    宫玉坐在一旁笑着:“来人,放蛇。”

    只见那纤细蛇缠绕着这李婆婆的脖颈,口中吐着信子。

    “你……你想干什么?”

    “这蛇乃剧毒,咬上一口非但不会毙命,反而疼痛难忍,直至疼上七天七夜,听通常没有人能疼上七天七夜,就已经疼得死去活来,咬舌自尽了。”

    这李婆婆面色苍白,宫玉也不急,口的抿着茶好一会才开口:“我只是想问几个代皇后的问题,问完保准您安全离开,不过倘若你撒谎那便是只能死在这,望您三思而后行。”

    那一直不出声的李婆婆被那蛇吓得脸上冒着冷汗,似是奔溃道:“你问,我!”

    宫玉捧着茶盏:“代皇后幼年为何被关在阁楼里?”

    李婆婆紧闭着唇瓣应道:“这自然是因着代皇后得了疯癫之症,如今宫国人人皆知,只是惧于严刑不敢提罢了。”

    “来人,再加上一条蛇。”

    “是!”

    只一件蛇紧紧缠绕住这李婆婆的手臂,好似随时都要咬上一口,李婆婆忙开口道:“是真的!老奴亲眼所见的!”

    宫玉神情严肃的望着这李婆婆:“胡!”

    “难道不是因为代氏祖母让人暗中往代皇后的药汤加了什么吗?”

    那李婆婆忽地沉默,整个人僵硬不敢乱动,颤抖地问:“你怎么知道?”

    一声剑出鞘的声响在这房间里格外的清晰,宫玉持剑站在这李婆婆面前道:“解药在哪里?”

    “真……没有。”李婆婆面色苍白应着:“代皇后自幼时便与常人不同,全然是清姬夫人,阁楼原本好像是用来关押因为遭受刺激而精神不对劲的怀有身孕的清姬夫人。”

    “后来呢?”

    “再后来不知何时就变成代皇后和清姬夫人一同关在阁楼。”

    宫玉量着这李婆婆问:“真的?”

    “真的,这事封锁的严,当时也怪玄乎的,就连我们这种一等婢女也没能得到一点消息。”

    “那为什么要暗中给代皇后服用汤药?”

    李婆婆犹豫的:“这事代氏祖母吩咐,我也不知啊。”

    “你不知?”宫玉握着停在李婆婆脖颈旁道:“知还是不知?”

    那锋利有冰凉的剑锋吓的这李婆婆一愣,眼泪刷地流了下来道:“饶命啊,我也只是知道好像是关于什么病的药,不仅代皇后,清姬夫人就连前皇后娘娘也都服用过。”

    “解药呢?”

    “这事只有代丞相同掌管代氏一族大事务代氏祖母才知道,我也跑腿的,哪里敢听。”

    倘若原本代如颜只是有些许精神失常,因着那长年被迫服下的药汤而变本加厉,甚至不受控制。

    是因为代如颜发现汤药中的不对劲,所以才会想要永生之花吗?

    宫玉迟疑的想着,又觉得不对劲便问:“为什么代氏祖母要这般做?”

    那李婆婆哆嗦的应着:“代氏一族自从代氏祖母掌权,因为太过严苛所以处死不少的婢女仆人,往往至深夜代氏园子里还能听到清姬夫人被责罚,不仅仅是代皇后甚至连园子里的女仆们都是一同受罚,那药好像是为了控制。”

    “听闻历朝历代代氏皇后如若不听从代氏一族的指令几乎都是暴毙而亡。”

    “你什么?”宫玉不禁心中又气又恼火。

    李婆婆已然被吓的不清,流淌着泪:“真不管我的事,就算是投放药物那也是刘阿婆做的事啊!”

    宫玉停在一旁道:“那好,我且再问你阁楼死的两个婢女和黑猫是谁杀的?”

    “这事府里众纷纷,当时除却清姬夫人就只有代皇后陪同在一旁,听闻当家仆闯进来时清姬夫人满身是血的握着匕首,一旁的代皇后怀中抱着那只黑猫,好像也已经没气了。”李婆婆着不禁后怕道:

    “这代家园子里的事,可比朝堂上的事还要□人的很,当时封锁消息,家仆婢女们都不敢再提这事。”

    这话里不像是假话,可宫玉也只能模糊猜个大概。

    春雷响起时,一场大雨将整个菖州置于洪水聚集之地。

    宫玉将那李婆婆好生安置,却并未让她回代氏。

    客栈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宫玉坐在窗旁看向这菖州城中交错的河道,不禁在想倘若是代氏祖母施虐的话。

    清姬夫人同代如颜,甚至连那不明不白死去的前皇后恐怕都是被施虐的对象。

    无法回到当年,宫玉自然也无法得知具体真相,只是想起清姬夫人时,忽地又设想着有没有可能清姬夫人被逼疯之后,所以由被施虐者,转变成施虐者,而遭受的对象成了代如颜?

    宫玉时常听见代如颜轻哼的调是菖州方言,可问题就是清姬夫人她是都城人士,哪怕后来为了养胎才来这菖州,应当也不会那般娴熟学菖州方言?

    所以这轻哼调是谁教给清姬夫人的?

    大雨刮的窗台匡啷地响着,连带雷声轰隆地大的惊人,白日里骤然转变成黑夜。

    待归来的探子将代氏一族的人祖籍名单交与宫玉时,宫玉方才明白那李婆婆的或许是真的。

    代氏祖母是菖州本地人士,而那轻哼调的词意时入门的新娘子被丈夫公婆欺压时不满的怨恨,由此生出来的咒骂之语。

    所以清姬夫人是被逼疯的,而自目睹这一切的代如颜,应当也是明白的。

    又或者自就聪慧过人的代如颜早早的就明白母亲失常的缘由。

    可身处那般残酷的代园,代如颜也被逼得分裂出不同的人格来保护自己。

    待雷雨声停下时,窗外的天空白的惊人,飞鸽落在窗旁,宫玉伸手去拿信筒里的信条。

    【代氏祖母病重,代皇后两日赴菖州。】

    这地方怕是待不久了。

    次日清早宫玉披着斗篷同众镖局中的人马离开菖州。

    历经两月时,宫玉遍寻宫国内的医书古籍,只是零零散散见到提及清菱草,可却从未曾寻到这药草。

    盛夏时节,这深山老林中闷热无比,宫玉将头发扎成一团,俨然成道姑的装扮,挽起袖袍撑着竹排在平缓的溪流中行驶。

    途径一码头,上岸吃面时,听见几个渔民讨论着:“听了嘛,代氏那位老祖宗没了。”

    “都城里大户人家死也死的比我们这等山野村夫强。”

    “听闻这代氏老祖宗没了之后,代皇后立即就下令让代丞相回菖州守孝三年,这代丞相可是代皇后的亲爹啊。”

    “是啊,这把亲爹都赶下台,代皇后怕是谋朝篡位了。”

    “我看也是,那宫国皇帝自从病弱之后,便再没上过朝,估计早就被代皇后拿捏在手里了。”

    宫玉喝着热汤不曾做声,棚子在雨声骤响,这雨勉强也算是带来一丝凉快。

    一旁的李兄瞧着瘦弱,实则食量惊人的很,两人共吃六人份的汤面。

    为了掩人耳目,宫玉并未告知这李兄自己是宫国皇帝,只是是宫国皇帝交付任务在身。

    待棚中人少时,宫玉压低着斗篷看见那几个捕快,李兄下意识的握住刀。

    只见那几个捕快手里拿着什么画纸四处张望,却不曾大肆询问,迳直从两人面前走过。

    李兄这才松开手叹道:“如今尽寻到这等深山老林来,阿玉姑娘可是在都城中惹了什么事?”

    宫玉抿了水应着:“李兄可看得起我,我只是为陛下寻药而来。”

    就在宫玉觉得这山头快要寻遍时,忽地在一处隐秘山林深处发现疑似清菱草的药草。

    只是这深处岸边,宫玉与李兄兵分两路,便只得系着绳索一探究竟。

    待缓缓移至岸边时,宫玉只觉得心都停了,不由的念道:“不怕啊。”

    这山崖下溪水潺潺响起,水声在山谷之中回荡,因着女子裙裳不便,宫玉便将衣袍改制成轻便易行。

    可还是被不少藤蔓给缠绕住,好不容易能近看时,忽地听闻有喧哗声响。

    宫玉一时还觉得自己是幻听了,这深山老林根本就没过人。

    待摘得那株清菱草,绳索忽地往一侧倾斜,宫玉睁大着眼睛,整个人都吓呆了。

    这怎么会是金州毒人啊!

    倒霉到宫玉这般地步的也是少有的,唯一庆幸的宫玉还是个女子装扮,至少那大胡子季老将军未曾看出来。

    只是当随身携带的玉佩被翻出来的时候,宫玉真心要慌的汗流浃背了。

    “这玉佩你是从哪得来的?”季老将军满是杀气的看向宫玉。

    “我……前些日子……采药捡的。”

    “结巴?”一旁的中年将士上前来道:“将军这女子留不得,否则行踪必会被那阴狠毒辣的代皇后得到。”

    季老将军眼露杀意问:“这玉佩是代皇后独有的一对,听闻只有皇帝才有另一块玉佩,老夫再问你一遍,你是谁?”

    完了,难道要挂在这里了?

    宫玉笑着应道:“那个……人……不要,我就……捡了。”

    那一旁像看猩猩一样的毒人正量着宫玉,季老将军看着手中的玉佩道:“前些日子都城不是有消息称皇帝不在宫里,想来那皇帝应是跑到这荒芜之地。”

    “将军算如何行事?”

    “皇帝不见了,那代皇后应该一直在找,派人速速搜寻山林。”

    “是!”

    四周毒人纷纷散开,至于几名护卫守在一旁,宫玉被束缚住落在一处树干。

    只见那季老将军握着那玉佩道:“来人,备笔墨。”

    这是要用来威胁代如颜。

    夜幕降临,这群人都不敢燃火堆,蚊虫咬人的疼得厉害,宫玉都没得办法抓。

    待夜深时,宫玉稍稍将藏于袖中的稀薄刀片用指尖夹着,心的割断绳索。

    没想到忽地后方出来一人,四处太暗宫玉也瞧不请,那人低沉道:“可是阿玉姑娘吗?”

    宫玉忙点头,原来这人是李兄。

    两人匆忙逃出这洞穴,只是仍旧是惊动毒人,在逃亡途中两人分散开来。

    四处实在太暗,宫玉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在哪,脚下一滑跌落至溪水中。

    因着担心毁坏那清菱草,宫玉弯曲着尽量护着琉璃瓶。

    天色渐明时,宫玉才缓缓躺倒一处岸旁,那琉璃瓶中的清菱草还完好无损。

    只待日头大了些许,衣裳便被晒干许多,只是那从前因着坠马甩断的腿这会好像又疼了起来。

    宫玉不敢大意,自个做了个拐杖,沿着溪流缓缓走,途径一茅草屋时。

    腹中早已饿的不行,只得上前叩响门,里头一老人开了门道:“荒山野岭怎么会有一弱女子?”

    “上山采药时,无意间从山间滑落跌至溪间。”

    一来一回的着,宫玉得了一碗热粥狼狈的喝着,只见那老人看见宫玉放在手旁的琉璃瓶道:“这药草可是长在悬崖高处,你一弱女子怎如此大胆?”

    宫玉咽下粥,想了想应着:“我家中有人生病。”

    “哎,世道艰难,你一弱女子跑进这荒山野岭里,想来家里人也该担心坏才是。”

    “嗯,我会尽快回去的。”

    “老人家认识这清菱草吗?”宫玉捧着粥碗问。

    老人拄着拐杖坐在门旁道:“这草在我们这唤昏神草,从前一富商家中有长子暴戾横行,时常伤仆人们,甚至夜间执剑,吓得那商人只得用铁链拴住长子,遍寻名医,后来一点昏神草便安分了许多,只是这药草稀少,又长在悬崖峭壁上实在难以采摘。”

    宫玉看了看手中的琉璃瓶,为了保护根茎所以特意带了些土壤。

    话语停下来,外面又响起雨,明明一边还出着太阳,却又下着雨。

    老人望向门外道:“这深山里近些日子也不太平,往常鸟鸣声多的很,这会死气沉沉的。”

    待一碗粥入腹,虽也只勉强半饱,宫玉喝着茶水因着银两都被搜刮尽,只得从头顶摘下一簪子放置那木桌上,侧头问:“老人家可知从这到镇上要走多久?”

    “约莫也得一日。”

    “不过近些日子下雨路滑难行,恐怕还得在多些时辰。”

    宫玉答谢道:“多谢老人赠粥之恩。”

    老人和蔼可亲的笑了笑道:“无妨,我这老人家也已经好久未曾见过人了。”

    正当宫玉欲拄着拐杖行走时,却发现有些使不上力气。

    只得又坐下,面前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近,那抬起的手腕有一处很是明显的疤痕,显然就像是挣扎锁链留下的印迹。

    “老人家……不会是那长子吧?”宫玉真心觉得这运气真真差到没救的地步。

    老人笑了笑,满脸的皱纹挤成一团,坐在一旁叹气道:“这昏神草虽药效出奇,可终究还是因为太稀少了,后来那富商长子趁府邸中人不备便挣脱开铁链束缚,听闻持剑杀光府邸中人,不知逃窜到何处去了。”

    “姑娘你家若是有人也得那富商长子的病症,恐怕是药石无医啊。”

    宫玉手握着剑道:“我与老人家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害我?”

    “害?”老人摇头道:“这山林中寂静的很,你个姑娘倘若回去恐怕也是被拖累,倒不如陪陪我老人。”

    只见那一侧未关上侧门里,竟然是一具枯骨,宫玉整个人都懵了。

    那老人目光看向宫玉望的一处笑着:“那是我的老婆子,她常年卧病,所以便没让她出来。”

    因着无力的缘故,宫玉只得勉强靠着这靠椅:“你知那长子为何会得疯癫之症吗?”

    “谁知道呢,许是这病只有富贵人家才得呢。”

    老人笑了笑倒着茶水抿了口,似是心情极好的望着宫玉,那浑浊不清的眼眸却满是诡异的笑容,低声道:“不过听那长子曾长年受富商的严苛对待,听闻幼年因没有被学会夫子教的诗句而被棍棒责罚,甚至整夜的关在祠堂,也许这是他性情暴戾的原因呢。”

    宫玉对于面前这老人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的表情来面对他。

    这完全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害性啊?

    藉着还剩些许的力气,宫玉指间按下手腕间的迷雾,老人浑然不觉的叹道:“哎,世事无常,还是在这深山中较为安全。”

    待面前这老人像是昏睡过去,宫玉勉强撑起拐杖,拿起一旁的琉璃瓶。

    欲离开时,犹豫推开那扇门,看见那枯骨衣着像是已婚妇人衣袍,不禁深想着或许这妇人是富商某位妾室吧。

    宫玉不停歇的向山下赶去,待天黑之时,才勉强到镇上。

    身上的银两早就被搜刮,那客栈掌柜便毫不客气的赶出宫玉,没得办法入住客栈。

    这会正盛夏,夜里还算凉快,宫玉只得窝在巷角休息时,街道忽地冒出大批量的兵马,直往山上赶去。

    一旁的乞丐们纷纷张望,细碎讨论道:“这是朝堂派来的人马?”

    “可不是,听闻这深山藏着什么宝贝,过几日就连代皇后都亲自来了。”

    “那定是为长生药而来的。”

    昏昏欲睡的宫玉没来得及再细听,睡到天亮时,浑身不舒服的很。

    肚子饿的厉害,宫玉拄着拐杖顺着街边屋檐下走动,一群兵马从身旁走过,为首的将士竟然是顾卿。

    宫玉忙低头,寻了一处当铺将身上的衣裳典当了些银钱,帖子买了药膏张贴在膝盖处。

    再赶往在一处城镇时,终于遇上接头的人,宫玉才得以吃顿饱饭。

    那李兄身受重伤也正巧被抬了回来,宫玉让人好生照顾着。

    将清菱草培育在盆栽里,宫玉依旧是道姑的装扮,头戴着斗笠准备再回都城一趟。

    清姬夫人听闻被代如颜从都城送往菖州养神,倘若这清菱草有效果,那应当对清姬夫人应当也是有用的。

    宫玉本欲乘船奈何官道严查,为了以防万一,只得骑马走山路。

    途径凉亭之时,宫玉同一行人入亭中吃汤面,正好给马匹喂些草料。

    “前些日子那藏匿于深山之中金州逆贼被代皇后一个不留的就地斩杀。”

    “我伯父就在那山脚下那溪流的血都被淌成红色。”

    “那可不,代皇后都亲自离都城,自然是要斩草除根。”

    “可这代皇后着实手段惊人,听此次特意是为了一人。”

    “哎,不是因为寻长生药来的吗?”

    众人个不停,却没有个统一的法,宫玉吃着素菜包子看了看外头的烈日。

    不禁想着八成是代如颜收到玉佩了。

    宫玉看了看掌心的戒指,不禁懊恼道:“完了,当初好不容易才哄来玉佩的啊。”

    这转手又回到代如颜手里,怕是要拿回来不是件容易事。

    正当宫玉欲马不停蹄的赶往菖州时,宫国却忽地兵变了。

    宫良带领兵马围堵住代如颜的兵马,因着离开都城的缘故,代如颜手头上的兵马并不算宽裕。

    得知这消息时,宫玉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宫良哪里来的兵马?

    一心又想去菖州,一心又担忧代如颜有危险,左右为难的宫玉只得将研制的一部分清菱草磨成丹药随身带着,而培育的清菱草则暂时交由镖局人马保管。

    调派州县人马是需要皇帝诏令的,代如颜虽然已经控制都城,可却不能让所有州县直接听从号令。

    尤其是当宫良放出宫玉已死的消息时,起兵造反便有正当理由。

    一直以来代如颜权势越大,那些谣言便越夸张,弑帝,谋朝篡位的罪名接踵而来。

    没有传国玉玺,宫玉也没办法颁布诏令,只得尽可能召集手底下的江湖人士,赶赴围堵之地。

    炮火声轰隆地响起,火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河流阻断人马行程,宫玉看着那方燃起的战火不免越发的担忧。

    “陛下,宫良的人马已经完全包围住代皇后的人马了。”

    宫玉握着缰绳看着这水流急促的河,严肃的转头道:“设立炮火。

    “这距离实在有些危险了。”

    “没办法了。”

    自从金州毒人叛乱之后,宫玉便在各州县设立火器营。

    虽然没有命令不能调动,可这些江湖人士偷盗的水平倒还是有的。

    当炮火对准宫良军营一番轰炸之后,这才让他们将士兵荒马乱四处逃窜。

    腹背受敌,再好的军队也抵挡不住两轮火器的进攻,更何况代如颜还设有一支精良火器骑兵。

    待战火退却时,天已明亮,宫玉举着望远镜看了看那方的战势。

    隔着宽大的河流,代如颜就在对岸,两方人马就在对方炮火进攻范围。

    宫玉握着缰绳转身道:“今日劳烦众好汉相助。”

    虽然知道代如颜一时半会不可能跃过这河,只是宫玉还是早早的让江湖人士散去,自个也骑马赶往菖州。

    派人将清姬夫人单独扣留在菖州一处城郊房屋,宫玉下马进了屋。

    只见那清姬夫人坐在窗旁,神情木讷,那一旁的大夫摇头走近道:“这夫人心神不宁,症状实属异常啊。”

    “那清菱草可有用?”

    “老夫适当加以药量,好似并无别的药效,除却夫人睡眠时间长了些许外,再无别的。”

    宫玉有些丧气,对于癫狂之症,翻遍古籍也只得这清菱草一种缓解之药。

    到底这清菱草只是类似镇静剂,只有情绪失控时能稍微缓解些许,却并不能完全根治。

    待这老大夫离开,宫玉走近着轻声唤:“清姬夫人?”

    “何事?”

    “你知我是谁吗?”

    清姬夫人眼中除却淡然以外再无别的,只是应着:“你是谁?”

    眼下宫玉作女子装扮,也知这清姬夫人可能认不出来自己。

    “清姬夫人可认识阿玉?”

    那个自称代如颜妹妹人格的过她叫阿玉,如果当时在阁楼里妹妹人格,而不是阿颜,那当时会不会清姬夫人也知道妹妹人格的存在呢。

    “阿玉?”清姬夫人目光量着宫玉问:“你认识阿玉?”

    宫玉不禁一愣,坐在一旁点头应着:“嗯,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清姬夫人眼眸闪现着笑意,仿若此刻才是一位母亲该有的样子低声道:“是啊,阿玉很听话。”

    “那后来她去哪了?”

    “去哪了?”清姬夫人闪露迷茫,而后满是悲伤:“她不见了。”

    宫玉挺直着背,注视着清姬夫人的言行问:“为什么她不见了?”

    清姬夫人满是痛苦的摇头,伸手将面前的茶盏推倒在地嚎啕道:“该死的菖州婆娘!”

    “你的是谁?”

    “我要杀了你们!”

    像是陷入梦境中一般,清姬夫人再没有应过宫玉的话。

    宫玉只得将清菱草药丸放入熏炉中,不过片刻清姬夫人便冷静了下来,只不过眼神又恢复方才的木讷无神。

    那般的怨恨是对谁的?

    已经死去的代氏祖母?还是曾经丈夫的侍妾?

    不管怎样,宫玉都确认清姬夫人是真被逼疯了,她不像代如颜还能一步步反击,反而直接陷在这噩梦中无法自拔,甘愿成为一个提线木偶。

    在这半月的时间内,宫玉每日只断断续续的听清姬夫人讨论一些同样的话,唯一不同的是关于清菱草的用法改变。

    当代如颜的人马包围这城郊的宅邸时,宫玉还有意外,意外她会这般快的找到这来。

    宫玉让人将清姬夫人从暗道送出了宅邸,自己则往上踏入阁楼。

    这阁楼同菖州一般老宅的阁楼格局应当是差不多,宫玉也特意差人去对比了下。

    待日落之时,代如颜的人马闯进了宅邸,宫玉透过窗看见那旁的密密麻麻的屋檐,想来下雪的时候一定是极好看的吧。

    从阶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一步步的的靠近,宫玉躺在矮榻上数着阶梯。

    直至那半扇门被推开,老旧木门发出枝丫地声响。

    服用药后,心跳便会逐渐缓慢的缓慢,甚至进入假死状态,可是宫玉的听觉和触觉就会无比敏锐。

    “九?”代如颜坐在一旁轻声唤道。

    那落在脸颊旁的手有些热,外头本就灼热的很,更何况代如颜还待在外头整整一夜。

    阁楼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静的宫玉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代如颜低头蹭了蹭宫玉的脸颊,唇瓣微凉的贴近宫玉脸颊低声:“你别再吓我了。”

    “你都能冒险出面救我,为什么还不愿睁开看我一眼?”

    那落在脸颊的泪有些烫,宫玉甚至能闻到代如颜那淡淡的清香。

    一旁熏炉里燃着的清菱草份量有些多,宫玉虽然服了药,可仍旧却觉得有些晕晕的

    可身旁的代如颜却仍旧没有半点反应,轻触宫玉略微有些苍白的唇。

    “为什么不醒来?”代如颜双手捧着宫玉脸颊道:“只要你醒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你想招多少乐师我都准,你想重修戏台你便修,我绝不拦着你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话语,就像一颗颗掉入冰窟窿里的石子。

    代如颜方才像是爆发了一般唤道:“九!”

    不记得过去多久,宫玉听不见代如颜的任何声音,好似清菱草的药效终于有了些许作用。

    宫玉头有些重的爬了起来,代如颜却没有在床旁,整个人毫无生气的倒在角落里。

    阁楼的木板踩着有些许细碎的声响,宫玉缓慢走近,只见代如颜眼神空洞望着宫玉笑了笑却不曾言语。

    古书上记载当人受强烈刺激之后,有时会选择忘记痛苦不堪的记忆,而清菱草麻痹痛楚,使人缓慢陷入镇静当中。

    代如颜眼眸幽深的望着宫玉,伸展手臂扯住宫玉的衣袍。

    宫玉迟疑伸手轻拥住代如颜低声:“你……记得我是谁吗?”

    并没有得到代如颜的回答,因为代如颜终于受清菱草的影响而昏睡了过去。

    初秋时宫玉同代如颜回了宫,朝政一如往常,只是宫玉严加追捕宫良叛军。

    枫叶林美景正盛时,宫玉在亭中批阅奏折,让人在一处搭了架秋千,代如颜时常就在一旁自个玩。

    凉风习习而来时,大片的枫叶落下,宫玉正执笔批阅奏折,代如颜捧着大片枫叶散在这塞满奏折的石桌上。

    “好看吗?”代如颜笑了笑望着宫玉问。

    宫玉愣了愣道:“嗯,好看。”

    代如颜一片一片的收拾着枫叶念着:“九会喜欢吗?”

    “她会喜欢的。”

    “上回九让我陪她看枫叶,后来她生气了……”

    “她哪有生气了?”

    宫玉帮忙收拾着枫叶迟疑地:“后来也是很……开心的?”

    大多数时候代如颜都把宫玉当成旁人,但是好像没有具体的人,更像是虚构一个诉的对象。

    傍晚时用饭,宫玉乘着汤,代如颜伸手接着汤喝了口,皱眉道:“为什么不是鱼汤?”

    “排骨汤不喜欢?”

    “不喜欢,我只喜欢鱼汤。”

    宫玉不理会她,自顾自的喝着汤:“今日没有鱼汤,你要是不喝,就一个人睡吧。”

    话还未曾落下,代如颜大口的喝着汤,眼眸满是狡黠的望向宫玉应道:“我不要一个人睡。”

    “那你就听话。”

    代如颜放下汤碗,神情满是低落的:“我想九了。”

    “九她在外面是不是喜欢别的人了?”

    宫玉停了停夹肉的手,而后犹豫的喂着代如颜吃一个煎饺应着:“没有的事。”

    “真的?”代如颜眨着眼问。

    “真的,阿颜这么可爱,九她会一直喜欢你的。”

    代如颜眼里满是笑意,可不知为何又一下的暗了下来,脸颊因着还没咽下的煎饺而显得有些软乎乎。

    “怎么了?”宫玉忙询问。

    “可是我找不到九。”

    “也许她跟你玩捉迷藏呢?”

    “真的吗?”代如颜着欲起身,宫玉忙握住代如颜的手:“你且用完膳再去找。”

    代如颜听话的坐下,看了看那被宫玉紧握住的手,微抿紧唇瓣很是认真地:“你不可以拉我手,九会生气的。”

    哎?

    宫玉无奈松开手,拾起筷子道:“那你安分的用膳。”

    “嗯。”

    亭外日渐昏暗时,宫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倒映在池水中灯火显得很是朦胧。

    可一到夜里,代如颜却很是怕黑,几乎都不敢离开宫玉。

    殿内灯火通明,宫玉只得戴上自制眼罩才能入睡,一旁的代如颜却睡意全无,伸手拉着宫玉的眼罩问:“为什么我没有?”

    “你不用这个。”

    “我要用这个。”

    宫玉侧头看着满是认真的代如颜,无奈摘下眼罩替代如颜系上:“这样可以了吗?”

    代如颜嘴角上扬的笑道:“嗯。”

    待亥时过后,宫玉困的不行,可一旁的代如颜却手里玩着眼罩半点睡意都没有。

    “你怎么不睡?”

    “我在等九。”代如颜笑了笑,将眼罩还给宫玉,满是认真的:“你先睡吧。”

    宫玉伸手拿起一旁的被褥罩住代如颜:“你不睡着,九是不会来的。”

    “为什么?”

    代如颜从被褥里探出头遗憾的:“我昨天没有等到九就睡着了,九肯定是生气了。”

    “所以她都不出来见我,也不跟我一块用膳,可我真的等了好久,可是一眨眼再睁开眼外面天就亮了。”

    “也许九她是累了,所以昨天休息。”

    宫玉耐心的应着代如颜的问话,直至身旁的人一点点的睡下。

    这处殿内要比从前的皇帝寝宫些,不过至少不会那般空荡荡的厉害。

    夜深时宫玉方才禁不住困意的睡下,那一旁紧紧拽着宫玉衣袍的人嘴角上扬着,好似做了什么美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