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万字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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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时殿内一片安静, 宫玉迷迷糊糊醒来, 只觉得整条胳膊都要废了, 可代如颜还在熟睡中。

    窗外大亮, 秋日里凉了起来,宫玉让宫人早早准备炉火。

    心扯出那被紧拽的衣袍,代如颜眉头紧皱着,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宫玉抬手轻抚上那紧皱的眉头,直至眉头舒展,方才起身换衣袍。

    上早朝时外头还是一片大雾, 朝堂中经过代如颜一番整治,好似朝堂的党派也都被洗了牌一般。

    早些年前宫玉重修承袭爵位的制度, 试图将大权在握的世家大族一层层的剥削开, 权力被分散自然就不容易对皇权造成危害。

    只是世家大族又不是傻子, 自然很是抵触,没想代如颜生生用武力将这套制度给推行下去。

    像往日里一般, 大臣们上表朝堂上细碎的事件, 只是如今的代丞相是代如颜的兄长代朗,而太傅也因年老辞官接任其位的是嫡长子赵廷。

    这些年轻人,多少还是要比那些老奸巨猾的老家伙好对付些。

    待早朝结束时,太阳才刚刚从厚厚浓雾中冒出头来。

    宫玉赶至内殿时, 代如颜正乖巧的坐在摆满饭菜的矮桌前,神情木讷的望着什么。

    一旁的宫人们退出殿内,宫玉走至面前轻声唤道:“阿颜?”

    代如颜轻眨着眼眸看向宫玉,满是埋怨道:“我肚子都饿了。”

    连身上的龙袍都来不及换下, 宫玉摘下冕冠放置在一旁,盛着鱼汤递于代如颜面前道:“日后若是饿了,不必等我,阿颜先用膳便是了。”

    “不要。”代如颜手捧鱼汤,口的喝着。

    宫玉不解的问:“为什么?”

    “我要听你话,九才会回来,这不是你的吗?”

    “只是先用膳而已,不算不听话。”宫玉挽起袖袍端起粥碗,慢慢的吃着热粥。

    那敞开的窗户,微微刮着风,吹散殿内熏炉里正燃着清菱草药香。

    代如颜胃口并不好,往往鱼汤也只喝几口就放下碗筷。

    “这就不吃了?”

    “嗯,吃不下了。”

    宫玉见代如颜一整日连鱼汤喝不下一碗,不免有些担忧,便召来女大夫诊脉。

    殿内安静的很,代如颜侧头好奇的看着这女大夫,而后看向宫玉问:“这是做什么?”

    “你整日吃不下饭,我给请大夫好好看看。”

    “哦。”

    女大夫离了手应道:“自年前起代皇后便抑郁寡欢,听闻最久时是两日不曾吃过任何东西,恐怕是起了排斥之意。”

    年前?

    那就是从宫玉离开都城皇宫开始,代如颜难道就开始不再用膳了吗?

    这病症严重可也不会让人一下子昏倒,可拖久了却很是容易造成厌食症。

    一旁的代如颜安静的坐着仿若听不懂一般的望着宫玉,宫玉只得让女大夫熬制开胃的药汤。

    每日朝堂堆积的奏折杂乱不堪,宫玉静坐在一旁批阅奏折,另一旁则让人备着糕点瓜果。

    可直至午后,代如颜不曾看一眼,宫玉犹豫的伸手拿了一块吃着,满是夸张的赞道:“这糕点真好吃啊!”

    然而代如颜手里抱着胖兔子,像是不曾听到一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或许这跟殿内熏炉里燃着清菱草有些关系,多数时候代如颜是沉默不语的。

    宫玉放下手中的奏折,凑近着:“阿颜要尝一块吗?”

    代如颜茫然的望着宫玉喃喃道:“我想九了,她离开宫里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

    “阿颜乖,九她很忙,可能没时间陪你。”

    话音未落下,代如颜轻眨眼,那泪水便顺着无声的落在艳丽的衣裳上。

    宫玉慌乱的忙握着衣袍心的擦拭代如颜脸颊的泪哄着:“别哭了啊,哭肿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代如颜怔怔的看着宫玉,忙拽着宫玉的袖袍擦了擦眼泪,嗓音低哑道:“嗯,不能哭的。”

    “要是不好看了,九就不喜欢我了。”

    “不会的,九可喜欢阿颜了。”宫玉心疼凑近着,想要亲了下代如颜红了的眼角。

    却未曾代如颜忽地伸手推开宫玉,眼里满是怒火地:“你放肆!”

    哎?

    可怜宫玉迟疑的看着面前的代如颜问:“怎么了这是?”

    “你想亲本宫吗?”代如颜眼眉轻佻,虽然才不过二十出头,那威严却已经让人有些受不住。

    宫玉点了点头,又想起眼下代如颜的情势,不免又摇头。

    面前的代如颜眼露困惑道:“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宫玉理了理衣袍,将糕点端至代如颜手旁低声道:“你尝尝这桂花糕,甜而不腻。”

    代如颜听话的伸手拿着糕点吃了口,眉头微皱道:“不好吃。”

    额……

    “那喝些粥也好啊。”

    宫玉盛了一份的粥手握木勺喂到代如颜嘴旁。

    好在代如颜还算给面子,低头喝了几口,这般折腾。

    奏折便硬是留到夜深时宫玉才批阅完,伸展手臂松动筋骨时。

    代如颜一侧躺在矮榻上,百无聊赖的抱着胖兔子在发呆。

    宫玉起身走近着,没成想代如颜松开抱着胖兔子的手,转而拾起薄毯盖住自己,只露出那眼睛满是警备的望着宫玉道:“不准过来。”

    哎?

    “好,我不过来便是了。”

    代如颜眼眸张望坐在一旁不远处的宫玉低声唤着:“你有没有看见九啊?”

    “没有。”

    “我也没有看到。”这话语里满是低落。

    宫玉忙扯开话题:“你怎么不困?”

    “我今天不想睡。”代如颜停顿的应着:“九不定今天就会回来见我了。”

    “可你盖着这薄毯,夜里会着凉的。”

    “你为什么九会离开我?”

    面对着代如颜那明眸的探寻,宫玉迟疑的避开道:“她没有离开你,只是有事去了。”

    “可是她都没有留下一句话,就那样离开了。”

    代如颜指尖抱着薄毯目光落幕的望向那一旁的烛火低声:“往年除夕都是我跟九一块,可唯独这回,只留下我一个人过除夕。”

    除夕?

    宫玉想起好像确实是因为赶赴菖州,所以除夕那天好似也在赶路中度过。

    “除夕那夜都城的烟花真好看,可是外头的雪也好大,我好想九。”

    代如颜像是陷入回忆中一般喃喃道:“她一定是生气了,所以再也肯见我。”

    “阿颜?”宫玉上前抬手却只得停了下来:“九她回来了。”

    “回来了?”代如颜轻眨眼眸望向宫玉,笑了笑道:“长生药……真的成了。”

    宫玉不解的问:“什么长生药?”

    “我不能告诉你。”

    代如颜圈薄毯紧靠窗旁应着:“我只留给九一个人。”

    这夜代如颜也没有回到床榻上,宫玉只得陪着缩在这矮榻旁。

    天微明时,宫玉整个腿都是麻的,下意识看向那角落时,却发现代如颜不见了。

    宫玉整个人惊醒了过来,巡视四周唤道:“阿颜?”

    这偏殿紧接着皇后宫殿,宫人们四处慌乱寻找,而从前皇帝寝宫还在重建。

    可四处都寻不到人影,宫玉只得去那还未完工的皇帝寝宫。

    外殿尚且露着木柱支撑,穿过长廊时,那轻哼的调从内殿传了出来。

    宫玉急忙赶赴内殿,只见代如颜半躺在床榻,那四周散布的皆是从前宫玉不见的红衣袍。

    代如颜怀中抱着这些衣袍神情温和低声哼着调,仿若四周全然与她无关一般。

    “阿颜……”宫玉走近着,伸手捧抚上代如颜脸颊问:“你怎么来这了?”

    “我想九了。”代如颜眼眸满是温柔的笑着:“我想九了。”

    宫玉伸手欲将代如颜抱起来,可代如颜却躲开伸展来的手臂。

    “你要干什么?”

    “这里冷,你跟我回皇后宫殿去。”

    代如颜摇头应着:“我不要,九就在这里。”

    “她不在这里。”

    “骗人!我能闻到九的味道。”

    宫玉微红着眼:“你要不听我话了吗?”

    “你不许告密!”代如颜眼里骤然间燃起杀意道:“九知道我不听话,她就不会回来了。”

    “那你要杀了我吗?”

    代如颜忽地收回了手,眼里满是害怕的望着宫玉摇头应着:“不能。”

    “你不出去,我不会杀了你的。”

    宫玉看着代如颜这般恐惧,也只得转移话题,收拾着面前散落的衣袍问:“这些衣袍怎么会在这?”

    “我偷偷藏起来的。”代如颜满是得意的声:“九穿这些衣袍的时候真好看。”

    “所以呢?”

    “我藏起来,九就不能穿给别人了。”

    代如颜眼里满是璀璨夺目的亮光,像是守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念道着:“我只是想让九在我面前穿这些衣袍而已。”

    “可是九却生气了。”

    宫玉大概知道她的是那时自己与她置气的事,出声安慰道:“她没生气。”

    “真的?”

    “嗯,她后来不也没在别人面前穿过这些衣袍了吗?”

    事实上,宫玉根本就没有找到过这些衣袍。

    代如颜笑了笑,心的将衣袍收拾整齐抱在怀里应着:“嗯,九从不生我气的。”

    宫玉跟着笑了笑,指腹轻刮了下代如颜鼻梁:“是啊,所以才给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的机会。”

    “我没有欺负九。”代如颜一脸认真的应着:“我只是想要九多陪陪我。”

    “可是九整天只跟那些乐师们待在一块,我心里就更难受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

    代如颜抱紧着衣袍道:“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九。”

    “九变得很奇怪了,她不喜欢同我亲近,也不喜欢同我一块用膳,甚至……”

    话语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代如颜望着宫玉,眼里闪过羞涩低声:“她都不愿跟我亲近了。”

    宫玉微微一愣,脸颊发烫了起来,这般软软的代如颜,真的是有种哄孩子的感觉。

    可这殿内实在是冷的很,秋风瑟瑟,宫玉回过神应着:“这里冷,很容易生病的。”

    代如颜不做声只是抱着这堆衣袍,无奈宫玉只得强行抱起代如颜。

    “你!”代如颜害怕的伸手抓着宫玉问:“干什么?”

    “带你回偏殿。”

    “我要在这等九回来!”

    宫玉一本正经的看向代如颜:“你不听话,九回来一定会生气的。”

    这么一,代如颜立即就安分了起来,可那视线却很是直白的望着宫玉。

    路过宫道一群宫人们纷纷低头避视,连带着怀里的代如颜也安分许多,宫玉毫不费力将代如颜带回偏殿。

    磨蹭到这时,早朝显然已经是耽误了,索性宫玉便让人通知今天不上早朝。

    宫人备上饭菜,宫玉手握薄毯包裹着代如颜,伸手捂住代如颜的手道:“这天开始冷了起来,你要是病了,九会心疼的。”

    代如颜呆呆望向宫玉,眼眸轻眨了眨,一动不动的盯着宫玉:“九也会这样给我捂着手。”

    “来,捂着暖炉手就暖和起来。”宫玉拿着暖炉塞到代如颜掌心。

    “不要。”

    额……

    宫玉不解的问:“为什么?”

    代如颜抓着宫玉的手:“我就要你给我捂着。”

    哎?

    先前不还嫌弃自己来着吗?

    这又是要闹咋样啊?

    为了让身子暖和起来,宫玉让宫人们设置炉锅,热水沸腾起来。

    宫玉夹着出锅的鱼片沾了些许的酱料放至代如颜碗碟中。

    代如颜口的吃着,想来应该是喜欢的。

    深秋随着那枫叶的落下而结束,初冬时殿内炉火旺,宫玉就很容易觉得鼻子不舒服。

    某日清宫玉正看着奏折,一旁的代如颜一如往常的逗着的胖兔子,却忽地闻到血腥味。

    嘀嗒的血落在奏折上,宫玉忙伸手拧着鼻子,仰着头。

    代如颜忽地大叫了起来,忙惶恐的跑到宫玉面前慌乱地不知所措。

    “血……好多的血……”

    “阿颜别怕,没事的啊。”

    “会……死掉的!”

    好在血及时止住,宫玉喝着汤药,代如颜神情木讷的守在一旁。

    宫玉皱着眉头将汤药灌下,伸展手臂轻拉着代如颜的衣裳道:“你怎么了?”

    代如颜侧头看向宫玉,眼眸通红地念着:“猫儿死了。”

    “猫儿?”宫玉方才反应过来,或许代如颜的是幼年时阁楼的事情。

    “九也不见了。”代如颜看了看宫玉问:“你也要死了吗?”

    宫玉摇头应着:“没有的事,我就是这殿内炉火太盛,有些上火了而已。”

    代如颜拧紧着唇瓣道:“可你都流血了。”

    “你看现在不就没事了吗?”

    “九之前身体也不好,总是让我担心。”代如颜移开视线静坐在一旁,忽地又不话了。

    这场景也时常有,偶尔代如颜着着就不话了,像是回忆什么情绪失控的事情,因着殿内的清菱草所以又平静了下来。

    宫玉试探的问:“那只阁楼的猫儿是怎么死的?”

    代如颜轻眨着眼也不应话。

    好久,宫玉批阅大半奏折的时候,代如颜忽地开口道:“猫儿是我让母亲杀死的。”

    这话语简单直白到宫玉一下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殿内有些安静,只剩下炉火燃烧的细碎声响,窗户亮堂的很,照的代如颜的面容很是苍白。

    没了精致妆容的修饰,代如颜看着要更年轻许多,宫玉犹豫的问:“为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猫儿的吗?”

    代如颜笑了笑,像是无力又像是释然般应着:“喜欢么?”

    这路话让宫玉有些不明不白,到底这问话问的代如颜自己,还是其它人格。

    一旁的代如颜忽地起身,伸手抱着那只胖兔子,笑容灿烂的轻抚着。

    好似刚才的谈话就像是一场梦,宫玉还未曾揣摩清楚,代如颜就已经抽身而出,仿若毫不在意一般。

    自从菖州回来之后,宫玉就意识到代如颜她什么都不在乎,唯独只在乎九。

    而且会因为九而选择隐瞒一些秘密,可要是旁的人,她根本不在意那些目光。

    所以就算旁人她如何的疯狂,代如颜根本就不在意,甚至别人眼里的畏惧会让代如颜很是惬意,可倘若是九,代如颜就会害怕。

    大概她害怕九会离开,所以当初提起知道她秘密时,她害怕的不知所措。

    这才是每当宫玉想要调查过往时,代如颜会编织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代如颜她想编织一个巨大的牢笼禁锢住九,连同她自己一并囚入这牢笼。

    可生命是有限,这个牢笼终会因为生老病死而被毁掉。

    而长生药的出现,则是给代如颜一个永远的希望。

    永远的确保九会在她的身旁,永远都不会分开,这便成了代如颜的执念。

    初雪落下的时候,代如颜的情绪稳定的许多,好像越接近平静时,代如颜就会回到最初时的模样。

    她的心里好似空荡荡的,对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来。

    雪悄然落下的时候,宫玉正在试喝研制的新药汤。

    中草药的味道着实让宫玉不知道如何吐糟,真的是怎么喝,都很奇怪。

    代如颜从殿外回来时,宫玉正思量如何劝解她喝药。

    不曾想宫玉才提了一句,代如颜便自觉的服下药汤。

    “这药汤感觉如何?”宫玉犹豫的问。

    “不好喝。”

    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啊。

    宫玉盛着鱼汤放置代如颜手旁,可代如颜却没有动静。

    “怎么了?”

    “我要出宫。”代如颜挺直着背坐在对面,严肃的神情让人无法拒绝。

    “你出宫要做什么?”宫玉有点琢磨不清这意图,只得先委婉的问。

    代如颜侧头看向微敞开的窗外:“我要去庭院,不定九在那里等我。”

    宫玉放下手里捧着的汤碗道:“你是宫国皇后不能随意出宫的。”

    “可是九不在这宫里,我也不想当宫国皇后了。”

    完,代如颜便要起身,就连多余的表情都不屑留给宫玉。

    毕竟在如今代如颜眼里,宫玉什么都不是。

    宫玉拦都拦不住,代如颜甚至还带走宫玉所有的衣袍,理由是九回来要穿。

    宫国皇后搬出皇宫独自居住孤僻庭院这一条已经足够让都国百姓议论纷纷的了。

    甚至更有胜者已经在议论宫玉的阴谋论,朝堂大臣隐隐约约的又在图谋纳妃一事。

    分身乏术的宫玉,来回两边跑,也是累的够呛。

    冬日里大雪压垮了不少的树木,宫里寂静的很,清宫玉上完早朝窝在内殿批阅奏折。

    纳妃的折子越积越高,宫玉懒得批阅通通一把火给烧了。

    可是宫内没有皇后,后宫里那宫女太监管起来也是够呛。

    尤其是临近除夕宫里样样事务都得请示,起初宫玉还两头管,到后来听闻代如颜在庭院里设宴同都城里姐公子哥听曲看戏时。

    宫玉整个人就不好了,只叫人都送去那庭院请示。

    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连带整个宫国皇宫也被遮盖的严严实实。

    虽然得知每日的药汤代如颜都有好好服下,可宫玉不见着面,总是会心底不安的很。

    好不容易避开一干大臣某日偷溜出宫,赶赴庭院,那门口的护卫却道皇后娘娘去赴二公主的宴会。

    又是这宫灵?

    宫玉整个人都不好了。

    吃了闭门羹,宫玉索性赖在庭院不走了。

    可直至深夜,代如颜方才回了庭院,见着宫玉问:“你来这做什么?”

    这多令人扎心的称呼。

    宫玉盘腿坐着质问:“你见那宫灵做什么?”

    代如颜侧头看向宫玉应道:“这事不该由你来质问。”

    真真是冷漠无情的下刀子啊。

    吵架自然不可能,宫玉一来没有吵架这项技能,二来代如颜沉闷的性子更不适合吵架。

    不过冷战还是可以的,就这般宫玉便被毫不留情的赶出代如颜庭院。

    是的,宫玉狼狈到只能被赶出庭院的地步。

    这一气,宫玉竟然气病了。

    整日里抱着暖炉,因着感冒总是不好,甚至还引起了咳疾。

    然而那坐落在庭院中的美人,心硬的跟个石头似的。

    磨蹭到除夕当日,宫玉难得清闲,设宴款待众位大臣,不为别的,宫玉就是想找人吐槽,直至深夜才放走这群大臣。

    烟花绽放时,宫玉侧头看着,不禁叹道:“哎,今年怕是没有福袋了。”

    除夕过后,日子便过的快了些,上元节都城里热闹,不少少年郎纷纷投帖子邀闺阁少女会面。

    宫玉却收到道消息,居然有不少胆大包天的公子哥挤破头都想贴给代如颜一张帖子。

    真的是年少轻狂啊!

    然而宫玉每天不知送了多少封帖子,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帖。

    眼看上元节就要到了,这会估计要被放鸽子。

    垂头丧气的宫玉无比勤奋的找众大臣挑刺,恨不得添灯夜谈的把时间这消磨过去。

    早朝结束时代朗入内陪同下棋,宫玉叹气道:“兄长你昨个到底有没有同阿颜谈谈啊?”

    代朗很是尴尬的应着:“陛下舍妹只是收下帖子,可并未留下什么话啊。”

    又是这样?

    宫玉落下棋子:“兄长你该阿颜才是,自古哪有皇后夜不归宿,整日居住买店外的?”

    “陛下的是。”代朗笑着应道。

    就这般宫玉犹如深闺怨妇一般碎碎念叨至傍晚,代朗只得提议了句:“不如臣设一宴会,舍妹定是会赴约,到时陛下好好谈谈?”

    “好!”事实上宫玉就在等这句话。

    倘若是宫玉设的宴会,八成代如颜请都请不来,更别提好好见面这回事了。

    舒展开眉头的宫玉,笑出一口白牙,满是算计的应道:“这事有劳兄长了。

    虽然有些折腾这代朗,不过这代朗可不算是什么好人。

    当初代如颜能快刀斩乱麻的将代丞相赶出朝堂,可多亏这兄长暗中搬石头。

    好不容易到上元节出宫前,宫玉早早换上一身靓丽衣袍,佩戴头冠,望着那铜镜细细瞧着。

    倘若不是宫国男儿不喜抹脂粉,宫玉真想把自己脸再摸上些胭脂。

    从宫中出来,轿子穿过这拥挤的都城街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耽误了些时辰,不过好在还是在代如颜之间入了宴会。

    这宴会熟人倒是不少,且不那最喜花天酒地的五皇兄,那二皇姐宫灵也是早早的到场。

    宫玉可记得没让代朗邀请这位姐姐,显然是知道代如颜赴宴,怕是代朗都拦不住。

    四目相对,瞬间就是电光火石,然而偏偏宫灵就是不当回事。

    入席间,一行人起初还很是讶异宫玉的出席,直至代如颜露面之时,诸位也就明了。

    宴会上杯酒不停,楼台四面临空,放眼便能望见都城全景。

    宫玉口的饮着酒心里捉摸着要如何引的代如颜注意,可那方宫灵已经很是贴切为代如颜斟酒。

    唉!这是来受虐的吗?

    一旁的五皇兄倒着酒叹道:“这可真是许久未曾同桌饮酒了啊。”

    “来,今日不如饮个痛快?”

    宫玉敷衍的喝了几口,一旁的坐在一女子忽地浅笑的坐在一旁,宫玉险些就把酒给喷出来。

    这红衣女子也真是够厉害的啊。

    “你……怎么还在都城?”

    红衣女子指间拎着酒杯一饮而尽,贴近道:“哎,可怜的皇帝。”

    “别靠过来了。”宫玉忙躲着。

    “自宫国创立以来,就从来没有过那任皇帝只有一个皇后,后宫居然没有一个妃子。”

    这楼台间很是宽敞,琴声在其间回荡很是清晰明亮,宫玉看了看面前这像是喝醉的红衣女子:“你醉了。”

    “是啊,我醉了。”红衣女子侧靠向宫玉道:“宫良居然背弃我!”

    宫玉还未来得及推开这红衣女子,就已然察觉到一丝杀意。

    目光下意识探询代如颜那方,只见代如颜仍旧与宫灵谈笑,好似丝毫不关心这旁。

    心间失落的宫玉,很是不客气的推开这红衣女子愤愤道:“宫良原本就是伪君子,你该庆幸没被他缠上才是。”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笑了笑饮尽杯中酒:“枉我为他这般多年心思筹谋,如今却只遭他抛弃,世间男子真是绝情。”

    “也不全然是,你若是看开,日后定能寻到更好的。”

    “陛下难道是在自己吗?”

    宫玉忙伸手推着这又要靠近的红衣女子,不想这红衣女子身手灵活的很,反倒顺着宫玉的手臂,拉的更近了些,从远处看来好似两人已经亲上了一般。

    “陛下倘若这般笨拙,可是追不回那代皇后的。”红衣女子笑了笑,眼看要亲上来不可。

    双手被钳制住的宫玉,忙向一侧躲,不想忽地亭内顿时接连惨叫。

    宫玉下意识握住佩剑,欲去寻代如颜身影,却不曾这黑衣人直奔宫玉这方而来。

    红衣女子自袖中甩出武器叹道:“陛下可是被人惦记上了啊。”

    “真是可恶!”宫玉挥着剑同不断探近的黑衣人过招。

    只是这楼台虽大,可多少是有些不便施展身手,宫玉又一心思担忧代如颜,分神之余胳膊受了一剑。

    疼得宫玉忙收回神,今日为了省的轻便,便没有穿上那护身服,一旁红衣女子拽着宫玉跃下楼台,那黑衣人便紧追不舍。

    虽学了些剑术,可这飞檐走壁的武功宫玉可真是从来没接触过。

    暗器不断飞来,宫玉挥剑反击,直至两人落入巷中,悄然藏匿于暗角。

    那黑衣人似是没有方向,而四分散开来,宫玉松了口气般正欲拉开同这红衣女子的距离。

    不想这红衣女子却忽地倒在宫玉怀里,宫玉掌心满是鲜血。

    这算是真的摊上事了。

    连夜带着这红衣女子入宫,宫玉惊魂未定的看着这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不禁一愣。

    派去查询代如颜情势的探子来报,黑衣人并未伤害宴会中的旁人,这刺杀专为宫玉而来。

    天明时那御医才退下,宫玉派人照顾这红衣女子,早朝时严厉呵斥刺杀一事。

    才下早朝,宫玉便想着还是要去看望代如颜才安心。

    待赶赴庭院,难得没有遇到闭门羹,宫玉随着一婢女入庭内,见不是碧玉便问:“至少那位唤碧玉的婢女去哪了?”

    为首的婢女,瞧着面生的很应着:“回陛下碧玉自去年除夕便回菖州去了。”

    菖州?

    早些时候代如颜不是不愿意让碧玉回乡吗?

    入殿内,只见代如颜面色有些疲倦,别的好像还算正常,宫玉喝着茶问:“昨夜没休息好吗?”

    “嗯。”

    话语简短到宫玉都想不出来要怎么开口聊下一句。

    宫玉不想才一句话就被赶走,闷闷喝着茶水,誓要用这杯茶赖上些许时辰。

    因着不在宫中的缘由,代如颜妆容也简单许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旁的倒也是好的。

    两人安静的不话,代如颜饮着茶水先行开了口问:“昨夜刺客可查出些什么来?”

    “暂时没有抓到活口,我让大理寺卿陈明在查。”宫玉伸手拿了几块糕点口的吃着。

    这些糕点味道真是比宫里的还要好吃些,不觉得一碟糕点下腹。

    回过神时,宫玉才觉得有些尴尬,忙停手很是正经的坐着,却不知道要什么才好。

    外头白雾正浓,从前宫玉来这庭院那是从来不会觉得这般拘束。

    代如颜静坐在一旁不语,手中捧著书,好似又如往日里一般,任由着宫玉来去自如。

    可宫玉觉得两个人眼下的相处有些问题,为什么会觉得待在一处很是无力呢?

    临近午时再待下去便到用午膳的时辰,可宫里还有一大堆的奏折未批阅,宫玉起身理了理这身特意让人绣制的大红袍。

    偏偏从代如颜眼里没有看出半分欣喜,宫玉这份精心准备便也只成了一份失望。

    “我……宫里还有些事,就不待了。”

    代如颜的视线未曾从书上移开只轻声应着:“嗯。”

    宫玉转身掀开帘子,便顺着长廊离开庭院,那在殿内的人,透过微敞开的窗户凝望着走的越来越远的宫玉,连同指间握着的书也已然紧皱成一团。

    回宫内便又是一大堆的事务,一晃三月桃花盛开时,又到收割集体纳妃的折子的时候。

    那病情已然恢复大半的红衣女子硬是赖在宫廷内,宫玉在批阅奏折,那红衣女子看了看由着太监搬出去的折子。

    “代皇后既然没有拦这些折子,明真是不在意,陛下为何不纳些妃子,一来也可平稳朝堂里势力不是?”

    “朕不需要。”

    “陛下痴情那自然是好的,可痴情的人若是无情,那即便是再痴情也是徒劳。”

    “来人!”宫玉不想同她讨论便唤着护卫。

    红衣女子叹道:“陛下真是同木头脑袋一般的人,眼下他们就是趁着代皇后没有掌管后宫,所以恨不得往里塞人。”

    “况且陛下收留一女子入宫,那代皇后竟然毫无反应,陛下难道不该换个方式?”

    宫玉不解道:“你想什么?”

    “倘若代皇后心中没有陛下,陛下就算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代皇后也依旧不会回来,反之一个我也足够让代皇后感到危机。”

    红衣女子谄媚笑道:“代皇后虽是宫国没人,可妾身也算得上是都城头牌,怎么也还算看的过去不是?”

    “你离朕远点好吗?”宫玉合上奏折叹道:“眼下朝堂局势才刚刚稳定,宫良领着叛军占据一部分州县,恐怕又得派兵出征。”

    “听闻宫良手里有先帝诏书,不定到时候会成为星星之火。”

    “嗯,眼下朕忙的很,今日你便出宫吧。”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无可救药的样子看了眼宫玉叹道:“算了,左右都是你们两个人爱折腾。”

    好不容易派遣宫人送走红衣女子,宫玉松了口气。

    临近清明节需前往宗庙祭祀宫国列祖列宗乃宫国皇帝和皇后的职责。

    约莫也有大半个月未曾见面,代如颜好似仍旧消廋的很,宫玉站在一旁有些拘束的很,身后便是一干大臣因此也不好交谈。

    世人都想要龙袍加身却不知这龙袍可是比想像中要重的许多,尤其是天气日渐炎热时,更是能捂出痱子来不可。

    繁重祭祀礼节结束后,再返回宫中,宫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代如颜静坐在一旁,宫玉热的摘下皇冠起身道:“你先去沐浴一番吧。”

    代如颜点头入了里间,一行宫人随之入内,宫玉一个去了别处偏殿换下湿透的衣袍。

    夏季里最是热的厉害,宫玉换下一身宽松的衣袍再入殿内时,代如颜正在重梳发。

    一旁已然备上可口的酸乳,宫玉坐下口的喝着,待服侍的宫人们退下。

    两人也依旧是各坐一旁,宫玉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还是代如颜想到什么?

    总之感觉代如颜好像与从前相比要不一样许多,甚至有种疏离的感觉。

    宫玉又觉得自己是多想了,代如颜没有理由这般做才是。

    夜色深了许多,宫玉起身欲离开宫殿,那静坐在窗旁的代如颜忽地开口道:“你要去哪?”

    “我回皇帝寝宫,明日还得早起上早朝。”

    突然这么一问,宫玉莫名还有些紧张了起来。

    代如颜眼露不解道:“为什么你要去别的宫殿?”

    宫玉心想难道是有机会?

    “我怕你现在不习惯两个人睡。”宫玉伸手挠着脖颈应着。

    隐约好像察觉脖颈后侧好像走长出热痱,不禁更觉得有些痒痒的。

    代如颜侧头看向一旁的烛火:“夜深了,快睡吧。”

    哎?

    就这么一句话吗?

    宫玉虽是不解,可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代如颜什么,基本都不曾多想。

    只是目前的代如颜到底是什么精神状态了啊?

    总觉得跟刚醒来时的代如颜明显不太一样了。

    就这般捉摸好一会,宫玉也没能等到代如颜躺下,反倒自己因为太累了,不知觉的睡着。

    那一旁独自燃着的烛火照亮宫殿内的一角,代如颜轻合上手中的书,侧头看向那一方床榻上的人。

    代如颜缓缓起身走近,便见那睡的正熟的人衣裳凌乱,衣袍浑然遮不住什么。视线移至那脖颈后侧时,便瞥见那一批一批的热痱,在这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的□人。

    只是有些不知那睡下的人是否熟睡,代如颜静坐在一旁迟迟不曾出声,目光轻柔的落在那熟睡中人的面容上,便就再也移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  关于有些章节不能看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大家可以看了啊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