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万字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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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醒来时宫玉还没缓过神来, 微侧头便见代如颜依偎在身侧, 整个人挨得极近。

    窗外亮的很, 宫玉眯着眼有些不适应光线, 等了一会,才稍稍拉开些距离。

    睡着时的代如颜同从前一模一样,会像往常一样拉着宫玉的衣袍,整个人极其信赖的倚靠宫玉。

    宫玉抬手轻触那微皱的眉头,看了好一会,方才起身离开。

    从前有代如颜理衣袍都不用宫玉动手, 可如今只得宫玉自个折腾这繁琐的衣袍。

    ?

    早朝大理寺卿陈明汇报上元节行刺一案,应是宫良叛军所为。

    可宫良率领的兵马远在都城之外, 这都城内的怕是有内应了。

    对于那宫灵, 宫玉曾派遣不少人马去探底细, 可偏偏是狡猾的很,硬是没能找到半点线索来。

    早朝结束, 宫玉犹豫的往内殿走去, 代如颜好似刚醒坐在窗旁,神情淡然亦为转过头来看宫玉一眼。

    好在宫玉也开始慢慢习惯,那一旁矮桌上已然备好粥,宫人们收拾妥帖后, 便悄然离去。

    “我来晚了吗?”宫玉犹豫的坐下问着。

    代如颜轻合上书道:“还好。”

    两人各自用着面前摆放好的粥菜,俱不话,往日里宫玉无所顾忌,那自然是想什么便什么, 这会生怕自己错什么,会被赶出去。

    这般想着宫玉只顾埋头吃粥,旁的都不敢多一句。

    待用膳后,窗外的日光已然大亮,宫人们收拾着碗碟,代如颜静坐在一旁看书。

    宫玉坐了好一会,也没能憋出句话来,只得起身去外殿批阅奏折。

    虽然有些尴尬,不过好歹总算代如颜愿意在宫内待着。这也算是宫玉自顾自的安慰。

    又过了大半个月,天气日渐炎热起来,往年里宫玉总觉得会起热痱子,可没想这回脖颈后侧却难得没有遭殃。

    夜里沐浴后,宫玉换上宽松自制短袖衣袍,因着代如颜不怕热,所以床榻便未设凉席。

    宫玉自然受不住,便只得整日睡在殿内一处躺椅上,离床榻也不远,侧头便能看见。

    微敞开的窗外正是圆月,外头蝉鸣声嘈杂的很,宫玉有些累的闭着眼。

    直至珠帘晃动,宫玉缓缓睁开眼,便见身着单薄衣裳的代如颜正坐在一旁的梳妆台前。

    从前初见代如颜时,宫玉就觉得代如颜好看,一晃这么多年,好像又重新回到初见的时候,偏偏宫玉还是禁不住想要多看上两眼。

    殿内只留两盏烛台照明,有些微弱的很,宫玉反倒有些看不清代如颜的神情。

    却没想到代如颜忽地侧过头来问:“明日设宴请众大臣夫人赴宴,你可有空?”

    宫玉掩饰心虚,伸手抱水枕应道:“白日还是夜里?”

    “明日近黄昏之时,清池宫的莲花正盛开,正好适宜观赏。”

    “好。”

    话语就这般简单干脆的结束,代如颜缓缓转过身望着铜镜,轻梳理着垂落的发。

    殿内那燃着的熏炉里飘着薄烟,透过窗来的微风晃动着珠帘清脆的响着。

    或是外头的蝉鸣声太过恼人,宫玉辗转反侧难免,代如颜却已然入床榻休息。

    原先的两盏烛台也只剩下一盏,浓重的困意因着代如颜方才的话而消散,宫玉犹豫的问:“明日宴会宫灵会出席吗?”

    “嗯。”

    为啥每回都有宫灵啊?

    宫玉心里慌的很,生怕倘若代如颜被宫灵花言巧语哄骗了,那自己就真心欲哭无泪。

    代如颜侧头看向宫玉道:“楚非寻在与桑椤国将士死于战场,并且还有不少的宫国少将们也都战死沙场,留下孤寡妇人朝廷需要安抚人心。”

    这话的在理,甚至宫玉都怀疑代如颜也许一切都已经想了起来,否则怎么突然这般的沉着冷静?

    “我得为九守住这位置才是。”代如颜忽地了这句。

    宫玉莫名心又凉了下来,话都到嘴旁也没能问出来。

    次日宴会宫玉同代如颜一并出席,那宫灵盛装出席俨然不像是为战死沙场夫君而伤心难过的样子。

    清池宫里大片荷花正盛开,微风徐徐而来时还夹着清淡的花香。

    众夫人在池旁长廊里设宴听戏,表面上看来大抵是再和谐不过。

    可这些个夫人也是人精,朝堂党派之争,连同这些被封了诰命的内室也会跟着风向做人。

    阿谀奉承之话听的多了,宫玉有时都懒的应付只是端着一张脸,偏偏代如颜却未曾显露半点疲倦。

    夜色正浓时戏曲才唱到一半,宫玉已经有些熬不住,眼皮架,整个人不自觉的向后倒。

    后背忽地落下一手,代如颜目视前方淡然一笑道:“若是困了,便回殿里去休息吧。”

    宫玉忙挺直后背摇头应着:“不用,我就是觉得有些困而已。”

    代如颜悄然收回手神色如常的问:“这宴会很无趣吗?”

    “我不爱这些戏曲,而且一动不动坐几个时辰,实在是让人难受的紧。”

    “其实她们也不爱听。”

    她们?

    宫玉看了看那一旁的夫人们各各看的聚精会神不解的问:“她们看的很是认真啊。”

    代如颜侧头望向宫玉,轻眨眼眸道:“她们是臣,就必须学会服从,君王的御臣之道虽在朝堂,可却不仅在朝堂。”

    那澄清的眼眸里倒映着宫玉有些意外的面容,宫玉微抿紧唇瓣想着这绝对是代如颜,除了她,没人能如此精通权谋之道。

    可为什么她不认识自己了呢?

    又或者她为什么装做不认识自己?

    宴会至夜深才结束,众夫人行礼各自去宫,那宫灵目光落在那方端正坐在高处的代如颜,指间轻握酒杯,唇间笑道:“这还真是一出好戏。”

    一旁的夫人们附和着:“是啊,这戏可是代皇后挑选的。”

    宫灵侧头看向临近的夫人,原本的笑骤然转变怒火:“你们懂这个什么,代皇后可是明面上向我们施压。”

    原本还满是笑意的夫人们纷纷停了笑,好似先前的笑容都是假象。

    “如今代皇后手握重权,咱们不也得顺着她才是,公主何必恼怒?”其中一年幼的夫人问。

    “是啊,顺则生逆则亡这才是宴会的重点。”宫灵忽地笑了,眼眸里满是狠毒,一旁的众夫人纷纷不语。

    这夜过后便逢夏日里最炎热难耐的一段时日,每日宫玉清是被热醒的,因着身上总是会严严实实的盖着薄毯。

    宫玉无奈的扯开薄毯,身上吊带裙已然皱巴巴一团,代如颜坐在梳妆台前,目光透过铜镜看向宫玉那已然落下半截所以,眸中微暗不禁抿唇道:“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这天热的厉害,我为什么不能穿?”

    “我不许。”

    额……

    这个法还真的是符合代如颜的一贯作风。

    宫玉手里抱住薄毯,大着胆子靠在梳妆台量代如颜的神情问:“阿颜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代如颜微侧头看向宫玉,眼眸里似是探寻张望,可薄唇却紧抿着不语。

    这便是再好的回应不过了。

    可是代如颜始终闭口不谈,宫玉也只得拉开话题:“这天气热,我又不在外面穿这裙子,这薄毯捂的我都出了一身汗了。”

    着,宫玉便欲去里间沐浴冲凉一番,手臂忽地被代如颜紧握住。

    “你……去哪?”代如颜松动唇瓣问道:

    宫玉一眼便望见藏在代如颜眼眸里的恐惧,不忍的:“我有点热,去里头洗洗,待会就要更衣去上早朝了。”

    代如颜方才缓缓松开手,神情又如之前那般平静。

    倘若无事时,早朝便结束快些,宫良叛乱一事闹得动静有些大,因此宫玉花费不少时间用来商议调兵一事。

    用膳时,宫玉捧着粥碗着:“我欲选一位武将带领兵马去镇压宫良叛军,阿颜有举荐之人吗?”

    一旁捧着粥碗的代如颜,倘若不是宫玉先开口话,寻常时代如颜必定不会多一句话。

    “顾卿。”

    “就没有别的人选吗?”

    代如颜摇头不语,兀自吃着粥,再也不别的话。

    宫玉叹了声:“如今顾卿在朝堂上可是最有名的常胜将军,带兵仗自然是没问题。”

    可是着顾卿每每到早朝时,那眼神简直都像是要把宫玉钉在墙上不可。

    真真名副其实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代如颜目光探向有些为难的宫玉问:“顾卿不愿?”

    “没有,只是我想寻别的将领而已。”

    宫玉大口喝着粥,看向外头如烈日般灼烧的日光,不禁叹气道:“这天气人易是容易疲倦,派兵远攻实属下策。”

    “那就将宫良占据地区附近州县的兵马聚集起来,这样也省的长途跋涉。”

    “我也曾想过,只是那几个州县都是从宫国创立之处便由世家大族传承而来,天高皇帝远,他们怎肯听话把兵马交出来?”

    代如颜手握木勺口的饮着粥,像是想了想:“先重赏后安抚,倘若不顺,就将他们通通拿下。”

    啊?

    宫玉听着有些懵问:“直接拿下,会不会太武力了?”

    “不动用武力那些人早就忘了身为臣子的职责。”

    “好,我且试试吧。”

    真要用武力那也得震慑的住他们才是,否则那几个州县很容易反呐。

    单单为了这事,宫玉思考好些时日,方才颁布诏令任顾卿为大将军统帅三军,同时派遣朝堂文官先去安抚倘若不顺,顾卿便就是武力担当了。

    连日里大太阳终于迎来一场暴风雨,好不容易凉快了些许。

    宫玉喝着酸乳,闲暇时侧头看了看那一旁静坐的代如颜,奏折被捏在手心作扇子用。

    胖兔子一向懒散的很,外头雨声噪杂的响着,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地流淌着。

    窗旁微明亮些许,加之又有凉风,自然是舒适许多,宫玉盘腿挽起衣袍,手中执笔安分的批阅奏折。

    好似整日里代如颜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单单的待在这殿内。

    宫玉批阅奏折代如颜看书,宫玉懒散躺在竹榻上,入睡时代如颜仍旧捧著书,几乎除却用膳,代如颜几乎手都不曾离开书,更别同宫玉上几句话。

    原本猜测代如颜应当是想起来,可这想起来的范围又有些太宽,不太明白代如颜到底是想起自己就是九,还是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她都已经想起来了?

    而且这好几月也不见代如颜提起长生药的事,直到现在宫玉也没找到桑椤国国师和真正炼制丹药的地方。

    “阿颜你肚子饿吗?”宫玉放下手中奏折试图尬聊。

    代如颜轻翻著书应道:“此时尚且还未到酉时。”

    好吧,这个问题不适合。

    宫玉伸手拿起一旁的糕点口的吃着,一旁的胖兔子迈步的跑了过来,肉乎乎的一团。

    瓢泼大雨唰唰地响着,宫玉伸手揉着胖兔子,瞥见手上的疤痕时忽地想起那只黑猫。

    “那只凶残的黑猫去哪了?”

    代如颜停了停翻书的手:“送出宫了。”

    当初代如颜可宝贝那只黑猫,怎么给送去宫了?

    “那碧玉为什么也回菖州了?

    “母亲在菖州,我便派她去照顾了。”

    宫玉摇头低声:“碧玉是都城人氏,如今年龄也大了,阿颜为何不给她寻门亲事,让她好好过自个的生活。”

    代如颜侧头看向正逗弄着兔子的宫玉应道:“你倒是对碧玉的事很是上心。”

    这话突然一出,宫玉愣的侧头看向代如颜,心想代如颜这是吃醋了?

    然而代如颜只是淡然的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书上,神情好似又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我对碧玉的事上心,那自然是因为她是阿颜的婢女,否则旁的婢女我怎么不听?”宫玉哪能轻易放过这机会,忙凑近着。

    代如颜轻眨眼眸应着:“你离的这般近,挡着光亮了。”

    哎?

    宫玉只得规矩的坐在一旁,伸手倒着茶水,心想这代如颜到底要装到几时去啊!

    外头雨势渐,宫玉侧头看向窗外:“总闷在这屋子里也不好,阿颜不如跟我去外面转转?”

    代如颜依旧望著书不为所动,宫玉眼巴巴的望着,直至代如颜应了声:“好。”

    难得同代如颜离开殿内,宫玉撑着伞先行跃下阶梯,望向那一旁的代如颜笑道:“我今年还未曾去御花园转过呢。”

    宫玉自顾自的着而后又迈步走近,一旁的代如颜安静的听着,目光悄然望向心情极好的宫玉,而后又心地移开。

    御花园里百花开的正灿烂,宫玉一手撑着伞,偷瞄着代如颜问:“走累了吗?”

    “还好。”

    “这宫国皇宫一直都在不断的修缮,前头有一处临水亭院,我们就去那歇歇。”

    那不远处的宫人们心跟在身后,不敢抬头观望。

    入亭内,宫玉收了伞,那躲在云层中太阳又开始冒出头来。

    宫玉倒着茶水坐在一旁,见代如颜口的饮着茶,心情极好吃着糕点。

    不一会地面已然干透,除却屋檐角还滴落着雨水,别的地方反倒是看不出什么下雨的痕迹。

    迎面而来的风还夹杂些许泥土的味道,宫玉侧头忽地瞥见彩虹忙唤道:“阿颜你快看那边!”

    代如颜顺着宫玉指的方向,微微侧头看了看,好似再平常不过一般应着:“嗯。”

    “不喜欢吗?”宫玉询问。

    “还好。”

    还好,那就是不喜欢的意思咯。

    自从宫玉察觉代如颜可能已经想起过往的时候,就开始怀疑清菱草或许早已经被代如颜暗中调换。

    可细细一查,发现代如颜并没有调换清菱草,宫玉更觉得有些意外。

    难道是清菱草起了药效?

    宫玉反覆思考也没法得出个结论来,叹息了声道:“阿颜你不开心吗?”

    抿着茶水的代如颜侧头看向宫玉,眸中闪过不解道:“为何这般问?”

    “总觉得自从你回宫,就好像都没笑过,是我让你生气吗?”宫玉可怜兮兮地忙着代如颜问。

    代如颜抿紧唇瓣,像是在犹豫一般轻声应着:“不是。”

    “那你为什么都不像从前一样跟我笑了?”

    问题一到这,代如颜会选择沉默不应,话题直接就会停下来,甚至宫玉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日落黄昏时亭内落下一地夕阳余晖,代如颜侧头看向那旁池水,或是被波光映衬着亭内泛着些许微光。

    宫玉目光落在代如颜挽起的头发上的桃花簪子不禁一愣,什么情况下会让代如颜闭口不提从前发生的事?

    所以代如颜她是在害怕吗?

    夜深时两人回殿内用膳,宫玉手捧汤碗慢慢的喝着,大夏天的喝热汤简直就是反人类。

    偏偏代如颜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宫玉也只得陪着喝。

    沐浴过后,宫玉穿着短裙躺在床榻默数着数,好不容易听到帘子声响起时,猜测代如颜应当沐浴出来,连忙闭上了眼。

    心想着理不通,总不至于美人计也不行了吧?

    况且宫玉这都主动从躺椅里跑到床榻来了,代如颜应当也不至于是根木头。

    脚步声临近时,宫玉莫名紧张了起来,明显感觉代如颜的目光就注视在这方,那目光宫玉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可偏偏就是没有别的动静,好一会宫玉都有些困了,耳旁忽地响起代如颜的声音,轻声唤着:“九……”

    这声音轻柔的都可以揉出水来,倘若是从前宫玉真想睁开眼亲亲代如颜。

    约莫是代如颜用来试探的,宫玉便没有做声,直至代如颜躺在一侧。

    宫玉整个人被轻圈住,代如颜贴近着脸颊呼吸略微有些紊乱,却并没有别的动作。

    不记得等了多久,宫玉睁开眼见代如颜已然熟睡,可手臂却不曾松开。

    虽然美人计好像没啥用,不过至少证明一点,代如颜她至少还没变心。

    否则怎么会主动这般亲近,宫玉笑着微微凑近着亲了下代如颜紧皱的眉头,方才闭上眼入睡。

    大抵这夜虽是睡的极好,只是大清早仍旧是被热醒的。

    这薄毯严严实实从头到脚包裹住宫玉,简直就跟个木乃伊似的。

    宫玉无奈自个解开薄毯,望着那已然洗漱坐在窗旁的代如颜叹道:“我下回非等把这薄毯给藏起来不可。”

    那旁的代如颜侧头看向那身着单薄短裙的宫玉,不禁眼神略微躲闪的移开。

    沐浴过后宫玉折腾着龙袍,从前怕代如颜生气所以宫玉从不曾唤宫人们进来伺候,这几乎成了两人的默契,能尽量两人多单独待会的空间,尽量不让外人掺和。

    可一想着代如颜可能就是不愿意过来,宫玉捧着这龙袍叹道:“这龙袍一人穿着实麻烦的很。”

    着,不见那窗旁人有反应,宫玉便佯装要去外间,身后便传来代如颜的声音唤着:“你过来。”

    宫玉得意的笑着,转而瞬间又变成苦瓜脸乖巧的站在代如颜面前。

    只见代如颜缓缓起身,伸手接过宫玉的衣袍,全然无视宫玉那热情的目光,轻声地:“转过去。”

    哎?

    要转过去干吗?

    事实证明转过去只是为了让宫玉不这般盯着代如颜而已。

    不过有了一回,第二回 那也就是顺藤摸瓜的事了。

    这方宫玉还暗自庆幸,前方战事却比设想中要棘手许多。

    果不其然宫良拿出先皇遗诏,顿时连都城朝堂上也开始有些摇摆不定起来。

    都城内关于当时先皇立诏时的流言四起,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朝堂,顿时像是一颗石头扔进池水中,表面上只有轻微的安稳,实则内里已经开始动荡不安。

    至七月中旬,眼看离中秋佳节不过半月时,朝堂时不时便有人提议停战和谈。

    更有甚者竟然提议将宫良所占有的州县封分于他,这样也免于宫国百姓惨遭战火的牵连。

    宫玉直接拿奏折砸人,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虽然见惯不少朝堂官员都是墙头草,可这般没出息的官员,宫玉真真都被气坏了,倘若不是世袭制度还在,宫玉真想废了这群官员。

    早朝结束时,宫玉气的连吃了三个肉包和两碗粥。

    一旁的代如颜出声制止道:“不可再吃了。”

    “为什么?”

    “你再吃下去,今日午膳便不用了。”代如颜很是严肃的。

    宫玉只得消欲再乘碗粥的想法,将手中的粥碗放下眉头紧皱的问:“阿颜你我该怎么办啊?”

    代如颜倒着茶水应道:“顾卿尚且还未有回信,朝中就是议论出天大的事,只要战火未停,你坐视不理便是了。”

    “坐视不理?”宫玉摇头应道:“那群大臣简直就是恨不得把朝堂搅的乱七八糟才甘心。”

    “我非得好好治治他们才是。”完,宫玉起身欲去外殿批阅奏折,代如颜伸手拉住宫玉手腕道:“你切莫冲动才是。”

    “此时宫良就是在等着朝堂上你自乱阵脚,倘若这时大动干戈,岂不是给人以口舌之嫌,实在是不妥。”

    宫玉惊奇的看着面前的代如颜,这算是这几个月代如颜主动拉自己的手了吧!

    而且头一回那么多话哎,宫玉默默心疼自己一把,然而又开心的笑着应道:“嗯,我懂得。”

    事实上宫玉只想给那些墙头草找一些事情来做而已,又没有要砍了他们脑袋。

    代如颜量着宫玉,方才察觉宫玉明亮的眼眸满满的笑意里簌的松开了手,自顾自的喝着茶,装的一本正经。

    宫玉也不生气,伸手紧握住代如颜的手,满是乖巧地:“阿颜不生气了啊。”

    那旁代如颜全然装作听不见,倘若不是那红了的耳垂,宫玉还真以为代如颜无情无义的很。

    为了给那些没事找事做的墙头草一些任务,宫玉设立一种新的下棋方式,以官员亲自上场入棋子,整个场地便为棋盘。

    场地宽敞辽阔的很,宫玉坐在上头看着那穿着步兵衣着的官员气喘吁吁的跑向敌方阵营,这可是需要跑半柱香的时辰才是啊。

    几场棋局下来,朝堂那些墙头草顿时安分了起来,不再胡乱出主意。

    前线日渐安稳起来,宫玉看着接连报捷的战报那紧皱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秋分之时日渐转凉,宫良转攻为守不断逃离占领的州县。

    夜深时宫玉放下战报,窗外蝉鸣声了许多,殿内便越发安静了些。

    宫玉沐浴出来时,代如颜半躺在床榻手中捧著书,也不做声。

    握着剪子剪灭几盏宫灯,宫玉方才入榻上,窝在被褥中侧头看着代如颜问:“夜深了,阿颜你怎么还不睡?”

    代如颜翻著书应道:“不困。”

    “哦。”宫玉拖着长长的音应着。

    好一会宫玉迷迷糊糊真要睡着的时候,身旁的人才终于有了动静。

    宫玉瞬间来了精神,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可是好机会呀!

    那停留在眉头的指腹轻柔的很,甚至让宫玉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梦,还是真的是代如颜的手。

    顺着眉头轻贴着掌心,那指腹落在唇上,宫玉来不及反应,便随着指腹的离开轻吻悄然的落下,那代如颜身上独有的清香,轻萦绕在鼻翼间。

    代如颜这般独特的亲近方式,每每总是让宫玉的心跳的厉害。

    大抵代如颜有时候就是这般腼腆而又大胆,宫玉想伸手抱抱她,可又怕吓得代如颜沉默不语。

    天明时宫玉顶着黑眼圈醒来时,代如颜一如往常早早的坐在窗旁看书,这大概就是只能看不能吃的伤心。

    宫玉洗漱时便见着衣领处的斑斑红印不禁一愣,这是故意的吗?

    代如颜替宫玉更换衣袍时,宫玉特意拉长着脖颈,将那罪证展露代如颜眼前,心想着就不信你还能装的下去。

    然而宫玉低估代如颜的演技,人家从头到尾就没提过一句。

    宫玉转身欲离开时,心里又很是不舒服,伸展着手臂捧代如颜的脸,满是正经的望着。

    “你……干什么?”代如颜眼露不解的问。

    “我要……”宫玉故意到一半停了下来,低头亲了好几下,方才拉开距离满意的:“亲就亲了,你干嘛还要偷偷的?”

    不等代如颜回应,宫玉便转身去外殿上早朝,生怕要是等代如颜反应过来,要是不高兴可就惨了。

    早朝结束时,宫玉忐忑的停在帘子外头,竖着耳朵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可里头除却宫女在摆放碗筷的声响再没有别的声音,待宫女从里头出来,宫玉方才犹豫的走了进去。

    代如颜静坐在矮桌一旁,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神情有些严肃的很。

    宫玉踏入内殿入屏风解下龙袍,换上一身轻便衣袍,而后入桌。

    两人俱不开口话,宫玉捧着粥碗,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心里没谱。

    待粥碗见底,宫玉又盛了份汤,对面的代如颜还在口的吃着粥,好似将之前发生的事都当做没发生一般。

    “那个……你生气了吗?”宫玉忐忑不安的问。

    虽然知道代如颜多半是装的,可认识这么些年,宫玉可从来都没有这般大胆用强啊。

    而且按照代如颜的性格,倘若要是不喜欢,哪怕是今日宫玉的命可能就得交待在这了。

    反反覆覆想了好几圈,却没等到代如颜的回应,宫玉目光探向对面的代如颜。

    代如颜轻看了眼宫玉应道:“我为何要生气?”

    哎?

    宫玉眨了眨眼,心想这难道就是无罪释放的感觉吗?

    脑袋反应过来后,宫玉弯着眼眉嘴角不禁上扬着,手捧汤碗:“这汤真好喝。”

    大抵代如颜其实也是喜欢这样的。

    用膳过后,宫玉让人将奏折搬回内殿,脸上笑容灿烂的很。

    代如颜捧著书细细看着,而后悄然移至书里,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殿内安静的很,宫玉挽起袖袍研着墨,目光时而张望过去,一眼便见代如颜那莞尔一笑,呆呆地望着便移不开眼。

    待太监搬着奏折放至一旁,宫玉忙回了神,不禁暗叹道真是不能多看,否则这奏折都不想看了。

    窗外日光薄弱,此时最是舒适的季节,往日里宫玉批阅奏折后,多数时候都要睡上一会。

    清风吹着窗外的树沙沙的作响,宫玉抬头转动脖颈,伸手端起茶水缓缓喝着。

    外头的帘子忽地被掀开,一宫女低声道:“皇后娘娘,二公主宫灵求见。”

    宫玉险些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这宫灵也太能折腾了吧。

    代如颜却连眼都不曾眨一下,看著书应着:“今日不便,烦请他日再来吧。”

    “是,皇后娘娘。”宫女悄然退下。

    宫玉侧头看着代如颜:“阿颜不问宫灵来是为何事吗?”

    “她来自有她的目的,我探听何用?”

    “话是这么没错。”宫玉像是安心一般的喝着茶水,视线移至代如颜那方低声:“虽然目前还没抓到宫灵与宫良合谋的把柄,不过我猜测叛乱一事应当与宫灵脱不了干系才是。”

    代如颜翻著书轻飘飘地应了句:“嗯。”

    真是冷漠。

    宫玉心疼摸摸心脏,这一会甜一会虐的,要不是坚强早该换个心脏了。

    不过谁让这人是代如颜呢,宫玉也只能选择默默承受。

    或是突然的安静了下来,殿内一时反倒有些奇怪的很,代如颜翻著书开口:“宫灵手底下养了不少人,你要是想查,不如从这着手比较好。”

    “可那群人美其名曰只是家仆,平日里也甚少露面,反倒像是专门训练的死士一般,实在难以查询到踪迹。”

    “实在查不到,那就等抓到宫良,那自然就有了人证,到时候无论有没有旁的证据,宫灵也洗不脱嫌疑了。”

    宫玉点头应着:“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这样一来宫国皇室就当真没有几个人了。”

    想当初先皇设宫宴的时候,那人多热闹,事到如今还不过十年,就已经只剩几人而已。

    等叛乱一事平定,估摸着就只剩下那贪图享乐的五皇兄了。

    代如颜侧头看向宫玉轻声道:“人各有命,路都是他们选的罢了。”

    “嗯。”宫玉放下茶盏应着:“不过我有事想不明白,就是宫良为何会在那时叛乱?”

    金州毒人势力已悉数被灭,桑椤国也被击退,倘若宫玉是宫良的话,就一定会养精蓄锐,等待下一次机会。

    上回虽是代如颜难得一次离都城,可随身携带大批火器兵马,宫良单靠步兵和骑兵就算数量占优势也实在是胜算不大。

    更何况宫良最是善于隐忍,想当初他守着皇帝那些日子,也就能看出来没有十成把握,是决计不会将先皇遗诏这道最后的护身符拿出来。

    什么样的情况会迫使宫良会觉得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击败代如颜?

    又或者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让宫良不得不提前叛乱,以至于仓皇出逃。

    宫玉派遣暗卫查询,却未曾得到什么结果。

    “也许是他误以为我着急出城,所以未成带多少兵马吧。”代如颜看着宫玉紧皱眉头便出声解释着。

    “当时阿颜是收到季老将军送来的玉佩了吗?”

    代如颜握著书应道:“嗯,不过送的是玉佩印下来的信。”

    宫玉望着面前一堆奏折:“不定是宫良与季老将军一直保持联系,所以这信也是宫良让人送进来的。”

    “嗯,我让人细查探下,线索断在宫良那方。”

    这些好像又隐约讲的通,宫玉翻着奏折见代如颜手捧的书好奇的问:“阿颜看的书是讲什么的?”

    “只是描述一些战争兵法类的古籍。”

    好像从以前代如颜就很热衷于这类书籍。

    宫玉没再多问,忙批阅余下的奏折,天微暗下来时,殿内已经亮起了灯。

    只见代如颜握着烛台将就近的宫灯点上,好似这殿内的烛台一直都是代如颜亲手点上的。

    待奏折批阅完时,已是深夜,宫人们设着饭菜,宫玉满是歉意的:“真是不好意思,耽误用膳时辰了。”

    代如颜入桌应着:“战线来的奏折多是一些要紧事,很费心神才能安排妥当,是需要比往常多些时辰。”

    宫玉端着饭碗,已经饿的不行,夹着红烧肉就着米饭吃下,有些含糊不清的应着:“是啊,脑袋都看的疼了起来。”

    “这顾卿要兵我尽量给兵,要粮食我就筹集附近州县粮仓给他送粮,只是这战若是不停,恐怕百姓得吃不消。”

    “不急,宫良那方应当也已快要穷途末路了。”代如颜盛着汤犹豫的放置宫玉手旁:“好在保住大片州县秋收粮食充足,眼下离冬日里还有些日子,只要不到那时一切都还算好。”

    宫玉点头:“是啊,我就怕到那时,本来冬日里就天寒地冻,粮草运行都成一个大问题。更何况火器消耗的速度也快,军资筹备也都需要时间。”

    代如颜停了停手应着:“宫良应是撑不住那时候的。”

    “为何?”

    “他占据多是一些贫困州县,本身就人丁稀少,更别提那些州县哪里来粮草供应战事。”

    宫玉大口的喝着汤:“我也是这般希望,只是战事最可怕就是不可预料,真是头疼。”

    代如颜望向宫玉犹豫地安慰:“此事暂且先提议上,以备不时之需,你且……放宽心才是。”

    “嗯,我知道。”

    待两人用膳后,便早早洗漱,宫玉疲惫的躺下,代如颜坐在一旁,伸手拿着药瓶,将药膏倒于掌心。

    “这是什么?”宫玉眼皮有些重的询问。

    代如颜将掌心的药膏轻擦于宫玉额旁穴位应着:“这能让你睡的安稳些。”

    宫玉有些困的眨了眨眼笑道:“我不用擦这个,也能睡的安稳。”

    毕竟都已经累的不行了啊。

    “无妨,你且安心睡吧。”代如颜指腹轻揉着宫玉额旁的穴位低声。

    “阿颜……”宫玉闭着眼轻声唤着。

    “我在呢。”

    宫玉嘴角上扬地问:“你什么时候记起我的?”

    那额旁的手停了停,代如颜未曾回答,宫玉以为代如颜不想回答,便也没追问,困意浓重时,代如颜眼眸温柔的注视着宫玉,轻声应道:“我一直都记得九,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

    作者有话要:  大家,不好意思(tt),可能是由于连续更新万章的缘故,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更新时间最近不太稳定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