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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歌与沈无心告别了江明知, 离开了黯淡无光的山洞,到了门口,正看到扑在凤星文怀中抽泣的叶湖。

    凤星文不会哄女孩子,一双手腾在半空,拍抚也不是,愣着也不是,见沈无心与楚歌出来, 仿佛见到恩人一样,努力给俩人使眼色。

    “叶湖妹妹。”还是楚歌最先出声解了围,“江伯伯不是那个意思, 你莫要想多。他只是……为了你好,不愿让你牵扯进来。”

    凤星文忙附和道:“是啊湖儿,天下间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他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着把她从怀中立起,原是那一身洁白的长袍上被叶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早已脏的不行,凤星文愁眉苦脸, 这下轮到他快哭出来了。

    叶湖怨愤地看向山洞,撅着嘴,委屈巴巴地哼哼:“还能有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要我罢了。”

    沈无心道:“你先回落花吧,待一切结束后再来找他也不迟。”

    凤星文知是沈无心应从洞内还与江明知了什么, 此时他的决定必然是最适合当前形势下的,遂应道:“这样吧,我送湖儿回去。你们之后还有什么算?”

    “再去完成一些别的事情。”沈无心看向叶湖,他的手中掂着方才从江明知手中拿过的【醉琉璃】, 玉石已经重新被拼接在一起,仿佛从未拆开过,“既然之前好的,那这【醉琉璃】我就收下了。”

    “反正横竖与我也没用了。我娘走得早,爹也不要我,留着还做什么,送你了。”叶湖抱着手,跟个孩似的置气。

    楚歌上前拍拍她的脑袋,他心里一直觉得叶湖跟个妹妹一样,还有些精分属性,无论装得多么成熟,本质上还是个丫头片子。

    “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叶湖声地嘟囔着,“你他这么大年纪了,这里又是偏僻山中,他该如何生活呢?”

    到底,还是记挂着这个父亲罢了。

    流月涧虽名字起的跟仙境一般,可实际到了才知道,原是如此偏僻荒乱的山谷,四下无人,处处枯枝烂叶,毫无生气可言,就连来往的鸟都不愿在此停留,除了蛇鼠之外,再无生机,怪不得二十年来从未有人发现山中还藏着一个活人。可江明知在这种地方一活就是二十年,他是用什么信念支撑着自己,又是用什么方式养活自己呢?

    叶湖想都不敢想。

    沈无心看出了她的担忧,他虽平日里袖手旁观惯了,除却楚歌,其余人的闲事也懒得管,然而此时也不免被这天生的父女亲情所动容,开口解释道:“我之前每月都会来探望他一次,为他带些外面的消息,并给他准备一些能御寒充饥的衣物与吃食,你不必太过担心。”

    “既然我是他的女儿,我没有道理不去担心,往后我会常来探望他的。我想,我父亲……我是叶门主,也不会不同意。”叶湖越越声,提起叶鸿福,她的心中是有愧疚的,她对一个方才见面的亲生父亲都如此体贴细微,可那个真正养育她这些年的养父,她却极少给过好脸色。从前自己的确任性又不知好歹,可叶鸿福从未亏待过她,一直将她视若珍宝般娇惯着。

    楚歌有些感慨,他能体会到叶湖的感受。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他已经不再把这些朋友当做一开始时认作的“纸片人”,他们也有感情,也有喜怒哀乐,也会为亲情爱情所烦忧,从前他还在现世时,与父母缘分甚浅,未满二十便已父母双亡无家可归了,如今看到叶湖,难免唏嘘。

    楚歌:“我从前听过一句话,‘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去,再无归途。’叶湖妹妹,无论是江前辈,还是叶门主,或许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但我能看得出来,江前辈并不是不爱你,他正是因为担心因为自己而牵连到了你,才出此下策,你该体谅他的。还有叶门主,莫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时才后悔,该珍惜时当好好珍惜啊。”

    沈无心抬眸,眸中神色变幻万千。

    叶湖眼眶又红了:“你的对,我知道了。”

    ……

    告别了凤星文与叶湖,楚歌才长舒一口气。

    “走吧。”楚歌去拉沈无心的手,之前在叶湖与凤星文面前,他行为举止难免要顾虑旁人感受,如今终于成了二人世界,他又可以光明正大地赖在沈无心身上了。许是真的太爱他,才总会想触碰他,只有与他亲密地贴合在一起才能使自己安心,“我们去哪好呢,我想想,先去找宋尧,把【醉琉璃】给他……”

    若是平日里,沈无心定会讥讽他一遭,嫌他跟个棉花糖似的黏人,可今日倒没有,只是安静地任他握着手,沉默不语,似乎有心事一般。

    半晌,沈无心才淡淡开口道:“你似乎从未和我提过你家里人的事。”

    楚歌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不由笑着趣道:“怎么,你这是迫不及待见家长吗?可惜没机会了,若你真有那份心,等来年清明,同我多向他们烧点纸钱,我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认识。”

    虽是轻松口气,可沈无心还是从话中听出了失落,他握紧了楚歌的手:“你曾经告诉我,你是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个世界的你是什么样的?”

    从前,他从未好奇过楚歌的身份,他一直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只要情投意合就足够了,对于那些外来的附加东西,根本没有必要去知道。可他发现自己错了,越爱一个人,就想拼命地占有他,了解他,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想把那些曾经他未陪他一起走过的路都补上,想把自己融入到他的骨血生命中……

    “我啊……”楚歌回忆着,那仿佛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了,一度让他分不清到底现在和曾经到底何为现实,何为幻象,他的声音清脆又爽朗,悠悠地飘向了远方:“在我来之前,我已经读大学了……嗯,就跟这个世界的学堂一个样,而且是高等学堂了,我朋友很少,也没有什么能话的人,我父亲在我很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很穷,全靠着我母亲一人辛苦运作维持家用,结果在我十七岁那一年,我母亲也病倒了……”

    “我只能靠着工挣些钱,一边攒钱给母亲治病,一边努力读书,很惨吧,可惜,我母亲的命还是没有留住,在去年,她过世了。”楚歌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起自己的身世,但一想,沈无心也算不得别人。这是他内心的伤疤,是他的自卑,他不敢告诉别人,只能每天装作快快乐乐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乐观豁达,实际上却每日都在埋怨自己为何如此没用。

    沈无心静静地站立在一旁,听他讲述这些他不知道的故事。

    “但其实也没关系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也不算再回去了。回去有什么用呢,无依无靠的,还不如在这里活得逍遥自在。”楚歌脸上绽放出如烟花绚烂般的微笑,可这微笑却似细密棉针,扎得心里生疼。

    沈无心回他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想好了吗?跟我在一起要风吹雨,日晒雨淋,舔着刀口过日子,你不后悔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变向了自证心意,楚歌装作沉思,抬头望着天空思索了一会,一板一眼地盘算起来:“嗯……来也是,你这人嘴巴损,人缘差,也不怎么讨喜,仇人还多,人也霸道,又不怎么富裕……”

    听着他如此认真地数落自己的缺点,沈无心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哦,原来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好吗?”

    楚歌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就要溢了出来,他抬起手勾住沈无心的脖颈:“你听过,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沈无心搂住他的腰,看他如此笨拙地调戏自己,倒是也有些独特的韵味,遂配合他道:“哦?那你的意思,我是西施喽?”

    “倒也没有。”楚歌顺手帮他把风吹散的发夹到耳后,真情实意地柔声道,“只是你虽千万种不好,但落在我眼里是样样都好。我不后悔。”

    “你这么勾引我,我倒是有些乏了呢。”沈无心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楚歌一凛,感觉自己玩出火来了。

    似乎沈无心格外受不住他调戏他,每次轻微一调戏,他都会反应异常激烈。

    果然,沈无心松开搂在他腰上的手,顺手抬起来指向天边的云彩:“你瞧天上的这片云,像不像一床柔软的棉被?”

    楚歌:???

    沈无心又把手放下,指着山头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上,继续道:“你瞧地上的这块石头,像不像一张天然的大床?”

    楚歌:?????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下一刻,沈无心一把将他按在身后岩石上,一手撑扶着墙,另一只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在他的身上四处游走,口中发出令人寻味的暧昧声音:“阿楚,你瞧,如此良辰美景,若不共度一番春宵,岂非虚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