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三合一)
在楚歌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沈无心吃干抹净后, 沈无心为解锁了新地点洋洋得意,而楚歌只想痛哭流涕,暗骂沈无心人型泰迪,光表面看着高洁,内力却是个俗的不能再俗的流氓胚子。
好在流月涧空无一人,否则此等丢人之事若是被别人发现了,楚歌定然想一头撞死在山边不可……
当然, 他们由于太忘情,并没有注意到收拾着竹篓准备去溪边捕鱼的江明知,而后者面红心跳地围观完全过程后, 只能发自内心感慨一句“自家孩子长大了,会拱别人白菜了……”
楚歌穿戴好衣物,见沈无心心情甚好,吊儿郎当地哼着曲已经走远, 只能如同跟班一样愤愤地追在他身后。
接下来的行程,就是要去找宋尧了。
如今已近十月, 按照原本书中所写,此时宋尧早已在萧山学成功夫下山,并获得梅文子亲铸宝剑一把,赐名‘斩邪’。若没有记错的话, 彼时五华山上,负责举办天下第一大会的组织已经开始广发英雄帖,邀请各路江湖侠士前来报名参加天下第一大会,而宋尧在受邀之列, 想来应在前往五华山的路上,楚歌只需赶往五华山等待,便能与其汇合。
十日后,楚歌与沈无心一路行走,赶到五华山下,果不其然,在山脚遇到了正准备去报名的宋尧。
如今沈无心没有武功,若是被宋尧看见恐怕能当场砍在斩邪剑下,为了保障沈无心的生命安全,楚歌只好让他暂且委屈地藏在山后一处,离宋尧远远的。
沈无心十分不满意这个决定,一是他逍遥牛逼惯了,乍一开始怂,感觉非常没有排面,二是他着实不想让楚歌与宋尧单独接触,他们二人本就认识得早,而他也自认为自己不是心胸多么宽广之人,这是作为男人的底线。
楚歌跟哄孩似的哄他,就差给他买个棒棒糖塞嘴里了,讨好语气亲了亲他,道:“好相公,你就委屈委屈,我片刻功夫就回来找你,乖哈。”
沈无心头一拧,冷哼一声,也不话。
楚歌:……。
他十分无奈,感觉沈无心简直就是他的天降克星,这人生气也好吃味也好,也不同他吵架,就是傲娇地把头一歪,一句话都不,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倒真让自己觉得十分对不住他。
楚歌真想仰天怒号,感叹一句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傲娇的人啊!
他只好暂且不管沈无心,从他怀里摸索着掏出【醉琉璃】,一路跑到宋尧跟前,只想速战速决此事,好继续回去哄祖宗。
宋尧方才下山,正在山下牵马,老远见一抹亮白色朝自己扑来,不由一滞,直到亮白色近了身前,他才看清楚来人,原是又已几月不见的楚歌,他惊喜道:“楚兄?”
楚歌看着宋尧,几月未见,宋尧脸色又黑了些,应是在山上日晒铁,把自己弄得跟碳一个颜色了,他笑道:“好久不见。”
宋尧环顾四周一圈,并未看到楚歌身边跟着什么人,想来应该是自己猜错了,客气道:“楚兄此行也是为了报名天下第一大会吗?”
楚歌:“这倒不是,宋弟已报过名了?”
宋尧笑道:“是啊,还记得当初你我二人初相遇,便十分投缘,曾经许诺要一同杀了沈无心报仇,如今倒是终于有了机会。”
一听要杀沈无心,楚歌心中一冷,失笑道:“怎么,听这个意思,宋兄弟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了?”
“胸有成竹不敢当,只是这几个月我勤学苦练,又获高人指点,武学造诣突飞猛进,想来已经能与魔头一战了!”宋尧提起此事,脸上尽显得意神色,满脸写着迫不及待要与沈无心一战。
楚歌眼中的善意渐渐消了下去,冷笑道:“我突然记起一事,还请宋弟回答我。”
宋尧不解:“楚兄所谓何事?”
楚歌直截了当道:“我曾听闻,宋家老爷曾出身映月,虽外在是商贾之家,私下里却是映月爪牙,不知道宋弟,知不知晓此事啊?”到最后,楚歌故意尾音拖长,摆明了要看宋尧的反应。
果然,宋尧面色瞬间铁青。慌张道:“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楚歌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将听来的给宋弟听听?”
楚歌靠近宋尧,面色阴冷,嘴角上扬,将沈无心那副皮笑肉不笑学了个十成十,教人心中发寒:“宋城擅蛊,尤其擅炼制‘无情’,无情一蛊,需种在七八岁的孩童身上炼制,毒性凶猛狠辣,宋府明面上是做生意,私下里却手段残暴,杀害儿童,将他们放置在府中练毒。二十年前,宋城将一份炼制好的‘无情’寄了出去,为的是取一人性命。”他侧眼,颇好笑地瞧着脸色蜡黄的宋尧,“你猜,那人是谁?”
宋尧不置一词,额间冷汗流出,楚歌看他这幅模样,应是怒极,若宋尧此时想要拔剑杀了楚歌,就凭十个楚歌也不过他。若是平时,楚歌定会非常怂地不敢招惹他,可他一提及要杀沈无心,楚歌心头那股无名邪气便涌上了心头,将生死俨然置之度外。
楚歌笑道:“想来你也知道,不错,那人就是沈无心。二十年前,他还只是个襁褓婴儿时,你爹就想要他性命,二十年后,他来杀你爹,不过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一报还一报罢了。”
宋尧再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冷哼一声:“当初映月被沈无心屠了一半时,江湖曾传言他是怒发冲冠为一人,想来那人就是你吧。”
气氛一瞬间凝固,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楚歌早就知道,他与宋尧是注定无法成为朋友了。宋尧此人,确实行侠仗义,既有棱角,又不失对人的客气,是一个主角该有的性格特点,可惜,终归还是道不同,既然他选择了要与沈无心同生共死,那么宋尧注定只能成为他在此处的过客。
楚歌道:“不错,我的确是与沈无心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反正横竖你我相交一场,你也不曾对我过实话不是吗?”
宋尧再次陷入沉默。
五华山上栽种了漫山红叶,在秋风中着旋的飘到了地上,血红色的枫叶带着秋日的萧条,万物都如其一般有始有终,而宋尧与楚歌的情分,也会在这萧瑟凉意中止步于此。
从最初相遇,楚歌救他,到后来为了求【醉琉璃】,楚歌一掷千金,宋尧都记在心里。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宋尧淡淡开口:“你走吧,念以往你我二人情分,今日我不杀你,既然你与魔头狼狈为奸,等来日你我再遇到,我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楚歌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将怀中【醉琉璃】抛到他手中,宋尧一把接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清冷玉石散发着淡蓝色光泽,及至他手中,已渐渐变成翠绿色,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正透过手臂传至四身,他丹田内的气息变得异常顺遂充沛,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包围着心脉。他不解抬头:“这是……?”
楚歌背过身去:“我曾答应过你,你我再相见之日,便是我将【醉琉璃】带给你之时,予人一诺,便该做到。我本使命便是助你一臂之力,若非因为你,也不会有现在的我。此后,你我二人各不相欠,天涯路远,还望珍重。”
罢,他拂袖离去。
宋尧望着远去的楚歌,又看了看手中已经褪去色泽的【醉琉璃】,心头悲伤四起,半晌,他喃喃道:“再见了,楚歌。”
终究还是殊途了。
……
忙完正经事,楚歌冷静片刻,强装出一幅开心样子,去山后接沈无心祖宗,祖宗倒是很听话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去时什么样,来时还是什么样子,只是见他回来,冷冰冰出言讽道:“完事了?”
虽然“完事了”这三个字怎么听怎么诡异,楚歌倒也没跟他认真计较,点点头:“给他了,以后不会来往了。”
的就跟‘偷情’被抓包被老公要求强行断绝关系一样……
沈无心才正眼看他,凝视一会,突然很认真地开口道:“你似乎很不开心。”
楚歌没想到沈无心竟有如此慧眼,他自认为遮遮掩掩一番,应该不会被轻易看透,却不知,原来相爱的人心真的是相连的。
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沈无心心中所感,又怕他为此吃醋,支支吾吾片刻,沈无心道:“你但无妨。”
楚歌在沈无心身边坐下,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我只是有点……一点点的难过罢了。毕竟相识一场,最后走上反目成仇的路,多少有些唏嘘。”
沈无心:“如果不是因为我……”
“不不不。”楚歌怕他又想多,沈无心心思过于敏感,虽看上去大大咧咧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但却是一腔柔情,忙开口否认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乱想。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总要承担选择此路的损失,但也有获得不是吗,我获得了你,这就足够了。”
沈无心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看把你吓得这副样子,我又没要怎么样。”
“我怕你不开心……”楚歌低下头,声道。这一直以来都是他心中的顾忌,他太过于在乎沈无心的情绪了,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喜怒哀乐,他都心翼翼地对待着,相比之下,倒显得自己有些束手束脚了。
沈无心定定注视了他一会儿,似是看破了他在想什么。心中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只变成了几句简单的叮嘱:“我是你的相公,天塌下来我会给你撑着,你有什么事当和我,不要憋在心里,我心胸确实不大,但也不是不识大体,明白吗?”
楚歌看着他真挚的双眸,他的眼波温柔似水,方才的傲娇情绪此时一扫而空,只是一个认真呵护自己爱的人的男子。
许久以来一直隐隐规避的雷区在今日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楚歌化出一个浅浅笑容,点了点头。
……
随着日子一朝一夕流过,天气也逐渐冷了下来。十月正是秋高气爽之时,秋雨连绵,一场雨后,树上的叶子着旋的飘落下来,凌乱地铺在树下泥土上。
楚歌悠然的蹲下身,拾了一片相对于完整的梧桐叶,叶子半黄半绿,匀称的过渡着,像把整个秋天都刻在了颜色里,在自然的鬼斧神工下显得格外好看,他喜欢的紧,准备好好保护起来做个标本,一回身,碰到了正在观察他的沈无心。
自从五华山下回来后,两人又重新回到了初心崖上生活。
一方面考虑到沈无心不宜抛头露面,另一方面是这样平静悠然的日子的确温馨又从容。马上天下第一大会之期将近,二人只需不急不慢地过好眼前,从容地等待沈无心身上毒解就好。
沈无心抖着腿,一手半撑在石桌上拖着脑袋,无趣道:“你捡那破树叶子做什么,有何用处?”
“你这人真没情趣。”楚歌无奈地摇了摇头,懒得同他解释,只拿着方才捡的梧桐叶坐在了沈无心一侧,“今天的药吃了么?”
“吃过了。”沈无心拿过楚歌放下的梧桐叶,举起来对着天空,反复地瞧了瞧,并没看出是哪里吸引了楚歌的注意力。
楚歌道:“还剩多少药?数过吗?之前我没问你,这药是在天下第一大会前就能吃完,还是在之后才能吃完?”
沈无心把药袋往桌上一扔:“大概是之前吧,我看里面的药似乎不多了。”
楚歌拿过药袋,仔仔细细数了一遍,还有三十颗不到,应是在天下第一大会前几日便能吃完,他这才放下心来。
“天下第一大会……好玩吗?”楚歌开口道。
他虽知晓天下第一大会,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也不免隐隐期待到时候去了大饱眼福。只可惜,五年前,沈无心最大放异彩、一剑惊世之时,他还未来到这里,没能亲眼见证他的顶峰。
沈无心见他竟对此感兴趣,微微挑眉,顺手举起桌上的酒盅喝了一口:“没什么意思,不看也罢。无非就是这些名门正道心有不甘,想给自己争个名头出来,哄孩子玩罢了。”
楚歌切了一声:“那你还去。”
“若非是要杀江闻天,我才懒得去,不过是个空名号,我也不稀罕。”空了的酒盅在手指尖转了两圈,他放下,又斟了一杯酒。
沈无心确实如此,对功名利禄看得风轻云淡,楚歌绝对相信,若非他一出生便背负着仇恨,以他的性格定是连武功都懒得学,长大了随便去哪做个闲散游人,只可惜天不遂人意,他到底没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楚歌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抬头饮尽,酒香四溢:“待天下第一大会结束后,我要去滢州一趟。”
“去滢州做什么?”
楚歌:“当初在滢州时,我曾在明月楼养了一只猫,等一切结束后,我要把它抱回来自己养着。”
沈无心瞥了他一眼,哂笑道:“无聊。”
“哎!”楚歌突然凑上前来,想起什么似的,笑嘻嘻道,“我一直都很好奇,当初在滢州之时,你是否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咳咳……”这突然地翻旧账翻了沈无心一个措手不及,沈无心一口酒差点呛出来,他素来不爱表达爱意,但楚歌又偏偏喜欢强人所难,他装作不动声色道:“不然你觉得你还有命在吗?”
“哦~原来你从那时就开始对我有意思了~”
谁都不知道,感情的种子是从何时落地生根的。
一切仿佛就在昨日,沈无心还是那个不可一世人人畏惧的魔头,那时二人在滢州相会,破庙里杂草横生,他横眉冷对,笑他自作多情,却私下留了那的竹哨。及至后来,二人历经生死,辗转终晓心意,如今才能偏安一隅,在属于二人的一方天地里把酒言欢……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倒也幸好,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如果,你没有遇到我,那你这一生算怎么过呢?”楚歌笑问。
沈无心偏着头,极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酒盅,落到耳边,有一声没一声地敲着,发出泠泠轻响:“若是如此,那我应该会在为师父平反冤情后,找个角落藏起来,等着‘无情’发作,直至死亡。”
他确实是如此想过的。
因为这个世间,再没有一个人像楚歌一样,如此殷切又热烈地盼望他活着。
楚歌一定是上苍垂帘他,才愿在给了他一世罪恶与不堪后赐了他这样一个宝贝。这个宝贝不必武功多么厉害,他只需平平凡凡,带着对生活的热忱与乐观,来洗涤自己充满杀戮又薄情的灵魂,将自己的生命也就此感染……
楚歌没有话,他深情地望着沈无心,似要用一双眼眸将他刻到骨子里去。
沈无心又开口道:“那你呢?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你会如何呢?”
“如何……兢兢业业的读完大学,找份普通的工作,能养得起自己就行,然后碌碌无为的过完这一生。我没什么大志向,所求也很简单,只想能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楚歌苦笑道,“是不是很没出息?”
沈无心眉眼弯弯,敲了楚歌一个脑瓜崩:“无妨,横竖我也没什么出息,两个没出息的人凑在一起,倒也算是乐得其所了。”
……
秋叶落,寒风起,黑压压的浓云似在酝酿一场盛大的洗礼,转眼入了冬,刺骨寒风将竹屋吹得摇摇晃晃,楚歌在屋内生了火炉,跳跃的火苗发出嗞啦的响声,袅袅烟雾在火中升起,带着些许刺鼻的味道,温暖了整间屋子。
前些日子,楚歌又为床上新添了两床棉被,沈无心本就体寒,纵然夏日里身子也是冰冰凉凉的,到了冬日里,原先因练武而生出的冻疮全都发作,他如今没有内力护体,虽嘴上不,却被楚歌悄悄看见他围在火炉边也难免直哆嗦。
到了夜间,楚歌就更不敢含糊,总要把沈无心包的严严实实的才肯睡去,他如同一个树袋熊一般,非要紧紧抱着他才安心。楚歌与沈无心正好截然相反,他体热,越是寒冷的天气,身体倒越像燃了火似的,倒也算得上意外的互补。
冬日里,山下溪水都结了薄薄一层冰,沈无心也不再去钓鱼了,但仍然保留了老年人早起的习惯,每日不等天亮便起床,又怕吵到楚歌,起床也是畏手畏脚的。
这一日,楚歌是被一阵响亮的斗声吵起来的。
他猛地惊坐起,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沈无心的仇家发现了此处,竟然追到了这里吧?
他忙翻起被子下地,衣服都未来得及穿,赤着脚跑出去,一道银光闪过,照的他眼睛微微一眯,随后,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眼前的震撼。
竹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起的阳光肆意地铺洒在地上,微光中,沈无心一身淡紫色轻裘,手握三十斤断情剑,扶摇直上一跃而起,断情剑身集日月之气,与天地同辉,一道霹雳剑气裹挟无数杀意逆风而下,一道巨大的裂口从地上顷然崩开,登时尘土漫天飞扬!
楚歌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那么不真实!
沈无心见他出来,收了剑,忙跑过来,解了身上轻裘为他披上,怒斥道:“为何不穿衣服就跑出来?冻着了怎么办?”
楚歌惊讶地不出话来,只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你……你的武功恢复了?”
沈无心看他赤脚如今冻得通红,没心思跟他解释,一把将他横抱起,进了屋中,扔到软绵绵的榻上,才点头道:“昨日服用了最后一粒药,今日一醒便觉得体力充沛,就想着运气试试,许久不用剑,倒是生疏了。”
楚歌倒未看出哪里生疏来。
他日夜与沈无心粘腻在一起,几乎已经忘了他曾经杀伐果断的日子,三个月太长,久到把那个独步天下的沈无心抛掷在脑后,只一心当他是自己温柔体贴的枕边人了。
“太好了!如今你武功恢复,无情也解了,就不必担心你在天下第一大会上受人为难了。”楚歌雀跃道,“还有不过几日就是天下第一大会,你可做好准备了?”
沈无心点点头,坐到楚歌身侧,也有模有样地掀了床上半张被角遮在腿上:“再过几日,我们便启程,等完成了这件心头事,便是一辈子的长乐无忧了。”
楚歌握住他冰凉的手,柔声道:“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楚歌:“若非必须要这样做,我们不主动去杀人,好吗?”
沈无心静静地望着他。
这就是他心中的人,永远对世界怀有一丝善意,与他截然相反。可又冥冥中强烈地吸引着他。
他轻轻拍了拍那只手,嘴角化开缱绻笑容:“我答应你。”
……
三日后,二人整装启程,楚歌只简单地收拾了些厚衣物,横竖此处离五华山并不算远,天下第一大会按往日安排也只需要三日便可举行完成,沈无心作为上一届拔得头筹之人,理应最后一位出场,成为各路江湖中人登顶后挑战的BOSS,因此也无需太急,只需慢悠悠地观看众人比试,最后上前露露面即可。
楚歌怕沈无心冷,特意为他备了御寒能力极强的狐白裘,又为他系了颈前系带,沈无心本就长得清冷俊秀,如今披上雪白长裘,倒显得整个人雍容华贵又清逸出尘,似那如谪仙一般的贵家公子。
如果不开口的话……
沈无心扬着眉毛,看楚歌一丝不苟地为自己穿衣,诚心揶揄道:“我娘子倒是越来越体贴了,颇有贤妻良母的味道。”
楚歌听罢,正在脖前系带的手狠狠一勒,沈无心猝不及防,差点吐血,楚歌笑嘻嘻道:“可闭嘴吧您!”
完,楚歌丢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又去牵马,沈无心半弓着腰,一手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哆哆嗦嗦地指着楚歌的背影:“你……你谋杀亲夫!”
门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远远望去,如千百只蝴蝶在半空中漫天飞舞。今年的雪似乎来得格外早,不到十一月中,竟迎来了初雪。点点落雪如星,点缀在楚歌的青丝长发间,他停下身,伸出一只手去接,那手白皙修长,冰凉的触感落到温热的掌中一触即融,化成的水珠。
美人如玉剑如虹。
沈无心看得呆了,却见楚歌转头,笑容如严严冬日里盛开的红梅,他朝他摆摆手:“无心,你快来看,下雪了。”
沈无心回神,走上前去,拍掉他领间白绒上沾上的细雪,笑道:“雪有何好看的,大惊怪。”
楚歌望着天,天空阴沉晦暗,仍源源不断地向下撒着雪,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是比雪还要好看:“传闻中,两个相爱的人一起看到了这一年的初雪,来年也一定会长久幸福。你瞧,我们这不就是携手白头了吗?”
沈无心被他这一句话逗乐,看他发间坠落的白雪,倒真是白头了。
不知这人天天哪来这么多心思,好像这世间何物落到他的眼中,都会变成一幅极美的画卷。
沈无心牵起马,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
五华山下早已聚集了各大来参加天下第一大会的江湖侠士。
人群浩浩荡荡,放眼望去,山前的队伍如游龙一般曲折蜿蜒,排得极长,每个人都摩拳擦掌,等待着五华山开山。
“哎,这天下第一大会五年一次,谁若是能在此会胜出,那可真是一举成名,瞬间家喻户晓了!”一背着大刀的糙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旁边的人手中握着一条细鞭,听罢此言,他点头感慨道:“可不是嘛,就问这天下间有哪个侠士不想像当年的沈无心一样,依靠此会出人头地呢?”
糙汉道:“呵,他就算是得了天下第一又如何,这五年来,他一人之力搅得江湖动荡不安,最近几月倒像是销声匿迹了似的,如今大家都等着他在会上出现而后除之呢,我猜啊,他不敢来!”
“的也是,他如今人神共愤,倒是瞎了‘天下第一’这样一个好名头,若他此次来了只怕没命回去,哈哈哈哈!”
“哼,他要敢来呀,我都让他瞧瞧我王老二的这把大刀,我王氏刀法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糙汉洋洋自得地掂量着自己手中的刀,那刀单看模样就极重,只是刀面上生了一层铜色的锈,怎么看都与那传闻中的‘王氏刀法’沾不上边。
旁边那握着鞭子的人尴尬笑道:“原来阁下就是王氏刀法的传人,失敬失敬。”
没人看到,在一旁极不起眼的人群里,有一身穿雪白长裘、面上裹着轻纱的人哂笑一声,出的话极轻,只有身旁另一位着雪青色长袍、眉目秀丽的男子能听到。
男子:“这是杀猪刀吧?”
楚歌差点没喷出来。
沈无心懒得与那几个逞口舌之快的人计较,他还不至于心胸狭隘至此,反正眼前这几人,也没人有资格登顶与他一战。
江湖侠客众多,到时自会有人教他们如何做人。
突然,有一人以眼见的速度往此处冲来,遥遥地摆着手臂,艳粉色衣服骚里骚气,在众多衣着简陋的侠客中形成鲜明的对比,不少人都往他身上看,他朗声喊道:“偶像!偶像!”
楚歌:……。
居然是沈无心的头号迷弟,何远!
没想到此世他没能获得【醉琉璃】,居然也有别的通天手段混进五华山,楚歌怕他的喊声暴露身份,忙一把将他的嘴捂住。心中感慨爱豆的力量果然伟大,沈无心都快把自己包成木乃伊了,还是瞒不过眼尖的何远。
楚歌凑在他耳边怒道:“点声!”
何远会意,忙慌里慌张地双手捂住嘴,左右看了一圈,果然自己太过招摇,有许多人都心怀不满地往这边看。
片刻后,他舔着脸,笑得跟个海马似的:“偶像!你居然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沈无心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看了楚歌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何远激动道:“嗷!偶像和我话了偶像和我话了!”
沈无心微笑道:“你看见我身后背着的这把刀了吗?”
何远收了笑,不解他为何突然如此问,迅速点头:“看到了呀!”
沈无心:“你再聒噪,我就用这把刀把你舌头割下来。”
何远悻悻收了声,他虽然见到偶像兴奋,但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的舌头更重要,不然怎么跟偶像表达自己的爱意呢!他侧头,看着正在一旁发笑的楚歌,皱起眉头,愤愤道:“不过话回来,怎么又是你?”
楚歌一愣,指着自己:“我?我为何不能在此处?”
何远不满道:“每次碰到偶像都有你在场,你和他什么关系!”
楚歌被这突然的诘问搞得一愣,回头看向沈无心,寻求他的答案,后者却摆明了要看他笑话,一双薄纱下的桃花眼充满戏谑。
楚歌讪笑道:“我是他弟,跟班,酱油的。”
沈无心的笑意敛起,不悦地哼了一声。
何远兀自怀疑,上下量了楚歌一番,想起自己家的厮好像也是这副德行,才放宽了心,又想到既然是偶像身边的人,也该客客气气才好跟偶像搞好关系,遂拱手笑道:“原来是这样!失敬了!”
楚歌被这突然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搞得无奈,讪讪回了礼,却见沈无心穿梭人群走了出去,倒像是生气了一般,他忙不迭跟了过去,何远见状,倒也似跟屁虫一般黏上。
山下人太多,皆黑压压地挤在一起,吵闹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心生烦躁。
沈无心寻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他微眯双眼,不远处,有一黑衣男子似乎格外眼熟,何远凑上来,指着那名黑衣男子对楚歌道:“哎,那不是你的好伙伴宋尧吗?”
楚歌把他的手落,不料宋尧已经注意到此处动静,他怀抱着斩邪剑,微微侧头,见是楚歌,那阴骘的眼神微微一颤,又注意到身后如落雪一般的男子,登时敛神,甩了一个凶狠的眼刀过来。
何远见状,迟疑道:“咦?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怎么看他这眼神倒像是要杀了你似的。”
楚歌再遇宋尧,却已形同陌路,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并未答话。
何远又道:“哼,我倒是听闻,那【醉琉璃】最后果真落到了宋尧手里,如今他倒是得意了,不需耗费力气便可直接登顶与偶像一战,偶像,你到时候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沈无心这次倒是没有沉默,他扬着头,不必让地回了宋尧一个带着挑衅笑意的眼神,轻笑道:“当然。”
周遭空气如同静止一般,两边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正在此时,人群突然沸嚷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句:“五华山开山了!”
众人忙停止了嬉笑,伸长了脖子去看,五华山常年封山,山下人进不去,山上人出不来,只有每五年天下第一大会之期来临时才会开山。堵在山脚下的封山巨石缓缓升起,露出其中庐山真面目来。
因下了雪,山上铺着银白的一层,山间绿松翠色为雪色做点缀,与皑皑白雪融为天地之间,不出的浩渺壮阔。
封山石后,五华山主派使者来宣,那人手中举着令牌,朗声道:“五年一届天下第一大会今日开山,感谢各路英雄侠士今日到此赏光,山主在此祝愿诸位能取得佳绩,接下来,请各位依次进山,勿吵闹喧哗,违者取消入山资格。”
言罢,他让开道路,排在前方的侠士皆屏气凝神,鱼贯而入。
楚歌扯了扯沈无心衣袖:“我们也进去吧。”
……
之前五华山开放报名之时,每个前来报名的侠士都从此处领了一块木牌,木牌上刻着此人姓名以及比试场次,待到开山之日时,需要缴纳木牌方可进山。
排在沈无心队前的人皆规规矩矩在使者处缴了木牌,及至沈无心时,那使者伸手道:“请交出木牌后方可通行。”
何远忙从怀中掏出木牌交了,被放了过去。
但沈无心一个连名都懒得报的人,哪有什么木牌。
楚歌在一侧赔笑道:“我们没有这个。”
使者并未正眼看他,伸手去拦:“不好意思,没有木牌不能上山。”
沈无心突然笑道:“怎么,我还需要木牌吗?”
使者微微一愣,抬眼看眼前来人,正对上那双含情又凛冽的桃花眼,心中一颤,才记起是谁,慌忙抽回手,低头恭敬道:“是在下有眼无珠,请吧。”
楚歌摇摇头,跟在沈无心身后穿了过去,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五华山竟然如此先进,竟然还能提供刷脸服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