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番外④
睡梦里,我听见低鸣与哀泣。
很难分清,究竟是怎样的生物正处于悲苦之中,声音多而冗杂,高低错落地交缠,在脑中以不同的频率盘旋,逼迫我从中醒来。
睡眠对我而言是多余的,却也是必要的,我虽不需要它来恢复精力,却需要它帮助我放空大脑。
只有在睡觉时,我不用去在意各种生物无意识向我放射的精神波动,世界终于安静下来,我能在这片安宁中赢得片刻喘息。
但安宁永远只是须臾。
一旦醒来,我又只能被迫保持清醒,更加难以入眠。
青璇还躺在我身边,两张床拼凑成一张大床,宽阔了的空间却没有拉开我与她的距离,无论我睡得有多么贴近床边,她都会在无意识的睡梦中逼近,直把双双脚都缠到我身上。
这明她对我已有百分百的信任与依赖,甚至比对易明渊更加亲近,我对比着她从前与现在的行为区别,并为此而偷偷窃喜。
但随着她轻柔的呼吸,与我紧贴的身体轻轻摩擦,皮肤开始分泌出汗液,变得潮湿而灼热,由此生出的暧昧和渴望,让我感到煎熬。
如果我能做什么,那这煎熬也不会太难度过,我可以翻过身去,尽情地抱住她拥吻,获得能够浇淋体内烈火的甘霖雨露,让她帮助平息我的焦灼与饥渴,而且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拒绝。
可我完全没办法那么做,脑中还有两个独立的意志保持着清醒,它们始终盯着我的一言一行,而我并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的特殊爱好。
拿开你的脏!
易明渊对我发出恶毒的诅咒,我得去找皇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从精神遏制你这些肮脏的念头,要不是这具身体还属于我,真想找个法子把你管不住的玩意儿消灭掉。
你是不是疯了!赶紧给我滚回去,你这种偷窥的行径简直像个变态。最近他好像完全变了个人,我从未发现过,自己的人格本体竟然也有如此暴躁的一面。
到变态,我们半斤八两,你一直在我的记忆里动脚,别以为我没发现。
那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去扮演你!我早就想好了掩饰的词
,我不可能在对过去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住身份不被其他人发现,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当初我只是让你保护她的安全,维持住身份,不代表你可以对她动动脚!你这个乘人之危的混蛋!我是信任你的,把你当成我自己,但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完全辜负了我创造你时的用意。易明渊完全气急败坏了,混乱的言语昭示他的心理状态十分不正常。
是青璇自己贴上来的,我什么也没有做。我的情绪依然平静,或者是疲累,我并不顾忌你,也从来不对你的创造怀抱什么感谢,别把自己当成总指挥。要不是不想伤害青璇,你以为我会忍到现在?
近来,这样情形无数次在我脑中上演,虽然总结出了对付易明渊的经验,但我依然对层出不穷的争吵感到厌倦。
皇偶尔会发出几声阴阳怪气的感叹,不过大部分都被我无视了,我知道这鬼东西正在我和易明渊之间挑拨离间,易明渊明显变得冲动易怒而且疯狂,其中一定有它的一份功劳。
易明渊与外界的交流完全被封闭了,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识海内,成天面对诡计多端的皇,作为一个健全的人格,被这样遗落在世界之外的环境逼疯,只是时间的问题。
实话,我很同情他,却绝不可能将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他,就像皇所的,既然我已经被创造出来,我同样有权利存活下去。
我必须保住自己的生存底线。
于是我开始认真思考,是否要从根本上打破这个僵局。
相对脑子里的其余两个意识,控制身体的我最为强大,而精神的不断扩张,也使我在精神能力的掌握上更加精准和深入。
我正在尝试反侵入皇的识海,由于我与它精神的融合,这种侵入变得更加隐蔽,相信等到皇真正发现时,我已经切断它与精神主干的连接,就像一台被剪断线路的服务器,彻底被踢出络中枢,到时候它将再也没有其他的依凭,只能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寄生体附着在我身上。
只等我找到剥离出它的方法,就可以让这只外星怪物彻底消失。
麻烦的是易明渊。
可能是同出一体的牵系,使我对他的遭遇很有
些感同身受,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或许还有办法,可以让我和他都不用再遭受这种折磨
然而,就是这一犹豫,我差点死在自己的下留情里。
6月3日,04:20。
偷袭人类军大本营当晚。
我一步一步踏入中央城区。
这里已经成了滋养怪物的土壤,写字楼间的窗格全部被打破,腥粘鲜红的软组织将它们连接起来,组成一个如蜂窝般庞大的巢穴,乍眼望去,仿若地狱,已毫无人类生存过的痕迹。
除了最常见的普通噬兽外,还有负责构筑巢穴的蛛兽、体型巨大能制造emp的磁暴兽、以及躲藏在密密麻麻的穴洞中,没能窥得全貌的其他兽种。
我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着它们逼近。
青璇身陷人类军,我还要去救她。
我也答应过她,会为自己的生存奋战到最后一刻。
一遍遍的自我暗示,使得我求生的本能被激发到极致,于是当噬群度过最开始的惊疑,终于向我展开冲锋时,我也展开了蓄势已久的精神。
那一瞬,风划破了空气,无数的精神波动缠斗在一起,最终爆发出肉眼可见的风暴。
我的衣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细碎的头发也不断挡在额前,遮住我的视线,但我的“视界”不会因此受到任何的阻隔,一切都已清晰呈现在我的大脑。
第一波噬兽抽搐着倒下,它们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接受到最强烈的精神震荡,噬兽最脆弱的内核瞬间破碎,而它们也在无望的吟啸中,灰飞烟灭。
接踵而来的噬兽正在抵抗,我将控制人类的方式在这些怪物身上实践,虽然并非同一物种,但精神体的本质是同一的,它们的精神底蕴比起人类的更强大但并非牢不可破。
整个过程有些胶着,尤其是强度很难把握,我还要利用它们击垮人类军的心理防线,自然不能在这里统统杀掉。
噬群数量太多了,多到漫无边际,密密麻麻连成一线,我的身体开始出现明显的过载状态,鼻血不受控制地淌了满襟,赤红的双眼阵阵刺痛,几乎要从内部充涨爆开。
皇开始在我脑中惊叫,如果上次的精神过载再来一次,恐怕连它都会被牵累,直接被这混乱的风暴抹去意
识。
我当时已经试出了深浅,另一只皇似乎不在附近,噬群只是经过本能的抵抗,很快就臣服于我身上“皇”的威压,逐渐被我的络所吞没。
于是我天真地安抚皇,让它不用担心,我已胸有成竹。
而后,我的眼前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席卷。
等我再次恢复神智,我仍站在夜幕中,空无一人的街道并不空旷,噬群都站在我身后。
看来计划完成了?
我的头很痛,阵阵眩晕让我很难站稳,在原地缓和了许久,我开始思考。
没错,意识中断了。
搜索过脑海中每一条蛛丝马迹,我并未找到黑暗来临后的记忆,那一个片段完完全全消失了,就像被一刀剪断的电影胶片。
发生了什么?
我走到街边,找到一块还算完整的商店落地橱窗,仔细端详自己。
衣襟上的血范围更大了,嘴边也凝固着没有被擦干的血块,脸色无比苍白,仿佛身体里的血液完全被抽干,一双眼睛黑暗到连我自己都无法直视。
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我的神情。
橱窗长久未擦,灰尘和血迹使它的反射并不清晰,我只能看到自己嘴边模模糊糊的笑意,那是一种掺杂了快意、兴奋,无比激动的神情。
就像常年被关押在牢笼中的囚犯,经过精神与的双重折磨,终于卧薪尝胆,想尽一切办法脱出桎梏,重新见到了光明。
这表情还驻留在我脸上,僵硬的面部肌肉将它固定,我尝试调整,却因为麻痹的神经而无法做到,最后只能伸出还在颤抖的,将脸上的肌肉一点一点按摩放松,将五官推回它们原本该在的位置。
我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我能够肯定,这绝对不是我做出的表情。
就在我与兽群在精神的世界中搏斗时,就在我专心致志调动起全部的注意力时,有什么东西,钻了空子。
被放出来了。
易明渊!是你吗!
我在脑中大喊。
可是识海突然间空无一人,波涛汹涌,浪潮之下,没有人回答我。
皇!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再有丝毫想要夺取身体的迹象,我绝对带着你同归于尽!
同样没有人回应我,它和
易明渊一起,好像都凭空消失在我脑海中。
一瞬间我的衣裳被汗水淋透,明明夜空的风拂过背脊,凉爽而温和,可我只觉得冷。
是皇在自导自演?还是串通的?为什么?占领意识的究竟是谁?皇还是易明渊?可皇被压制在识海,想要做什么必须有易明渊的帮助,难道易明渊不要命了吗?他竟然相信了皇?还是他只是在利用皇?不这太让人无法理解了,它们背着我究竟在做什么
无数想法混杂,我冒出无数疑问,却又无法解答其中的任何一条。
在夜风里站了许久,我直站到双腿发麻。
远处的枪响,终于唤醒了我的神智。
我为什么在这里对了,我是要夺得北城区噬群的控制权,要包围人类军的驻地,要强迫他们投降,要利用他们换取基地,要去救青璇!
漆黑茫然的夜中,灯塔重新被点亮了。
我颤抖的双、双脚霎时又有了力量,枪声响起的地方就是我前进的方向。
带着身后亦步亦趋的兽群,我重新掌握好濒临崩溃的身体,让关节和肢体顺畅地走路、继而奔跑,冲向那栋正不断冒烟的写字楼。
指挥噬兽撞破墙壁,我冲进弥漫烟灰的楼道,在无数面孔中焦急地寻找她的身影。
没费什么功夫,她很显眼,正在与一个孔武有力的人近身格斗。
虽然学格斗术的时间不长,但显然她的学习成果非常不错,那人被她节节逼近,最后甚至差点就地自裁。
我心里吊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这样看来,即使我真的不在了,她也不会毫无自保之力。
承诺过我的,她做到了。
真高兴。
看她着急地走过来,用臂缠绕住我的胳膊,支撑我站稳。
我按捺下心底那一丝莫名的酸楚,对她一笑。
“终于又见面了。”我,“真高兴。”
作者有话要:感谢饭团投喂的营养液(*u)
——
番外的情绪连贯起来比较合适,所以攒了攒稿,今天三章一起发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