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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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不是训斥于我, 可来去还是在我手段不正, 不知大人有什么好的办法, 来解决此事?”

    “我算亲自下乡去各处巡视……”

    凤笙断他:“既然大人觉得自己的法子好, 那就去做,不用与我解释。我累了,大人容我休息。”

    完, 她把范晋川推至门外, 关上门。

    范晋川苦笑对七:“方贤弟生我气了。”

    七不话,因为他也不知道什么。

    ……

    方凤笙还真是生气了,因为第二天范晋川离开县衙, 她也没出面。

    此时范晋川也意识到自己不该直言不讳,就算心存劝导,也该得含蓄些。不过他行程早已定下,只能回来后再行解释。

    之后,范晋川开始了自己的下乡之行,方凤笙则开始自己无所事事的日子。

    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睡睡,几天下来,倒是身心舒畅。

    “没吃到亏的书呆子, 等他长了教训,看他还有脸大放厥词我手段不正!”

    “就是, 范大人未免太不近人情,少爷是为了谁, 他反倒还你不对。”知秋一向是我家少爷永远都是对的铁杆拥护者。

    那日凤笙突然出现, 虽然凤笙做出若无其事样, 但知春到底是心虚,连着多日少在她面前露脸,即使露面话也很少。这种事凤笙也不好当面点破,只能任她自己慢慢想开了。

    所以今天凤笙出门就只带了知秋。

    主仆二人一路且行且看,很快就到了北市。

    北市乃是整个泰州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泰州水系发达,有护城河、中市河及玉带河,护城河外层围城环绕,内层绕东西市一周,中市河贯通南北,玉带河纵横东西,形成一个四通八达的内城河水系。

    而南门护城河与渔湾和运盐河相通,运盐河属长江水系,北护城河与数个串场河通联,又属淮河水系,于是便形成这样一个难得一见的奇迹,泰州城以护城河为点,成为了两处水系的交汇处。

    当然这个奇迹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为造就,一切为的不过是盐。

    为了击私盐和逃税,朝廷特在泰州城北的两水交汇之间设拦河坝,并设立泰坝监掣署,泰州分司辖下所产之盐引运至泰州城,需在赵公桥停囤,将盐包经桥抬过坝,掣验后换船从南水出城续行。

    此时方凤笙便伫立在赵公桥上。

    这座桥宽约十米,可容数辆车同时并行,长约四五十米。许多苦力肩扛着一包包的盐袋,从这里通行,运往前方的监掣署广场。那里有专门的官员司管抽检、课税,两侧屹立着数十个盐浦,乃是专管收购官盐之场地。

    巡检司的人是这座桥上最惹眼的存在,他们戴大红折上巾和肩巾,穿短罩甲,手里拿着长矛或大刀,来回不停地巡视着整个桥面。

    “今儿方师爷怎么有闲来这里了?”

    话的是巡检官勾庆,别看巡检官只有从九品,但也算是入了流的朝廷命官。巡检司乃是县衙辖下一个独立在外的分支,主缉捕盗贼,盘诘奸伪、击走私,维护正常的商旅往来等。

    与三班衙役不同,三班之中的快班主管城内缉捕盗贼、防火防盗等事,而巡检司涉猎的范围要更广一些,遍布下面村镇。

    其实白了,也就是只要在管辖区域的范围之类,巡检司的人看你不像好人,就能把你叫下来盘问。而泰州因地处不同,巡检司的人还管着击私盐,又和盐务衙门有些关联。

    所以巡检司看似分属地方官府,实则并不怎么搭理县衙那边,那次范晋川设宴款待下属,勾庆便没有来,推身上有公务。

    勾庆没有穿官服,穿一身靛蓝色的长袍。他皮肤微黑,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不像个官员,倒像是哪儿来的风流公子哥。

    凤笙与他有几面之缘,倒没有深交,对他的评价是笑面虎一个,深不可测。

    “大人下乡巡视,我就闲下了,四处看看。勾巡检怎么在此,没有公务?”

    “我们这差事嘛,忙也忙,闲也挺闲,就这么点儿事,有下面人盯着就成,我现在不也盯着?方师爷怎么没跟大人一同下乡?听为了秋收一事,方师爷给大人想了个法子,可惜大人好像不怎么领情?”

    “听?听谁?勾巡检寻常在衙门里见不到人,没想到耳目倒是灵敏。”

    勾庆哈哈一笑:“这点事还能称作耳目灵敏?其实也是在外面听到点风声,那些人可没少骂新来的大人霸道专制,这不就有消息传出来了。”

    “不光有霸道专制,还有欺压百姓吧?”

    “方师爷睿智!”

    凤笙没有话,勾庆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所以人傻也有傻的好处,那点消息还没泛出个水花,就不攻自破了。不过方师爷这个计策倒是挺不错,就是轻视了泰州这个地方,还有下面那些富户,那些人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勾巡检还耳目不聪敏?”

    勾庆又是一笑,这次没有否认,道:“行了,方师爷不用为这点事耿耿于怀,走吧,我请你去喝酒。”

    “不了,我还有些事,以后有空我请勾巡检。”

    之后,凤笙对他拱了拱手,便带着知秋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勾庆摸了摸下巴。

    旁边一个巡检司的卒子凑过来:“大人,这姓方的不给你面子,要不要的找人教训他一顿?”

    “教训什么!他可是新大人身边的心腹红人。”

    “新大人怎么样,心腹红人又怎样?惹了大人您,的就给他们苦头吃,不给他点苦头吃,他怎么知道大人的好。”

    勾庆赏了他一个爆栗子:“行了,别没事找事。”

    卒子很是委屈。

    整个泰州城,谁不知道巡检大人好那一口,平时城里有戏班子上了新人,巡检大人必会临场。若是哪个能攀上巡检大人,在泰州城里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无人敢惹。

    这次新来的县尊大人身边,跟着个长相清秀的师爷,巡检大人以前十天半月不去一次县衙,这才多久,就去了好几趟,没事就往别人身边凑,谁看不出来巡检大人冲着什么去的。

    勾庆可不是什么善类,以前没少干些欺男霸女之事,谁想到今儿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勾庆又看了方凤笙背影一眼,扭头走了。

    *

    “王里正,你做得很不错。这是灌浆期最后紧要的关头,熬过这阵子,把粮食收上来,就能歇下了。”

    “谢谢大人关怀体恤。老儿在大河村做了这么多年的里正,您是第一位亲自下乡巡视农田的父母官,有了您的态度,老儿就看那些藏在暗处的恶人,谁敢再做那绝户头的坏事!大人您放心,老儿一定召集人手,日夜不间断看护庄稼,若是出了岔子,您唯老儿是问。”

    到激动处,王里正甚至跪了下来,被范晋川一把搀住。

    “王里正实在不用多礼。”

    “这一拜大人当得,大人是好官,老儿虽目不识丁,也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大人是好官。”

    王里正仰望着范晋川,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半张脸,脸上已经被晒蜕了皮,嘴唇也干涸的有些裂了。

    “大人您等等,老儿让人去取些水来,您喝了再走。”

    “不用,本官还赶着去下一个村。车上有水,王里正不用再送。”

    范晋川婉拒王里正,往一旁土路上的骡车行去。

    那里,七和两个衙役正等着他。

    上车时,他突然站定往不远处看了一眼。

    “大人,您看什么?”七问。

    范晋川摇摇头:“没看什么,我好像看见了方贤弟,不过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走吧,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村。”

    骡车摇摇晃晃地驶离,车身满是灰尘,一车四人,寒碜得让人不敢置信这是县尊大人巡视,可这恰恰就是。

    王里正收回目光,对不远处站着的一众村民道:“以前咱们都是听由天命,现在来了这么好个大人,咱们也跟那天斗一回,你们这些兔崽子可给我争气,谁要是夜里巡逻再给我偷懒耍滑,就给我滚出大河村。”

    “是,里正叔。”

    不同于平时,这次的声音格外嘹亮。

    人群里,也有人偷偷地低下头。

    ……

    不远处的岔路上,停着一辆马车。

    禹叔是车夫,还有知秋。

    听着不远处那些农人的话声,知秋犹豫地看了方凤笙一眼:“少爷。”

    “走吧。”

    马车缓缓驶离,方凤笙的耳边却回旋着好几个声音。

    “……正兵以正取胜,不在于诡诈机巧……”

    “……方师爷这个计策倒是挺不错,就是轻视了泰州这个地方……”

    ……

    “爹,那周大人古板固执,事事倚赖您,又总是意见跟您相驳,您何不自请求去,以您的本事,天下之大尽可去得,何必拘于一处。”

    “大道之行,在于正大光明,不惧被人识破,行则有成;诡道之术,在乎投机取巧,最惧被人勘破,明透则不成。治国,需行大道,不可弄诡道也。你只知周大人古板固执,事事倚赖我,殊不知爹跟他要学的东西还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