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司弈
【番外五,晋江文学城正
东都初夏的夜晚渐显炎热,裴鸢所住的昭阳殿虽冬暖夏凉,但因着她几日前才刚刚生产完,身子犹很娇弱,不能吹风亦不能受凉,所以殿内亦没有放置六轮扇和冰块等消暑之物。
美人儿还未出月,隆起的肚子都未完全变得平坦,所以近来不能在汤泉沐浴,只能被司俨帮着擦擦身子。
每逢入夜之际,裴鸢便觉暑热难消,偏生还出不去殿外去消暑乘凉,便娇气地躺在床上直哼哼。
司俨近来政务不如从前般繁冗,每夜也都会早些回殿陪着裴鸢,他包容着裴鸢的一切性子,她既是嚷着热,他便亲自拿着她喜欢的那柄玉骨团扇为她煽风降热。
昭阳殿内的宫人每每见到皇帝竟是对皇后如此体贴照拂,无不感慨裴鸢福泽深厚。虽她是被皇帝还做藩王时强取豪夺到的娇娇贵女,可皇帝待她却是极其宠爱,也很善待她的家人。
若她真嫁给了前朝的太子,那命运就会同现在截然不同了。
徐徐凉风渐起,裴鸢的情绪也好了许多,脸儿上的愠怒也不复存在,很快又恢复了平日温驯又乖软的模样。
她像只猫一样,被主人抚颌抚得舒服了,便会眯着双眸,发出软软的唔嗯之音。
司俨得见她的这副娇气模样后,无奈摇首,清冷且沉静的双眸再在向她时,却透着淡淡的宠溺。
裴鸢睁开双眼后,正对上男人看她的眼神,顿时便觉得有些赧然。
实则裴鸢自己也觉得,她好像真被司俨宠惯得愈来愈娇气任性,甚至现在的她,都可以用娇纵二字来形容了。
这般想着,美人儿决意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便动作艰涩地从榻上坐起,亦在男人微诧目光的注视下,用从他的中夺回了团扇。
“夫君,你歇一歇罢,让我也来为你驱驱热。”
罢,便模样温驯地端跪于榻,神情认真地持着团扇要为司俨煽风。
司俨却蓦地攥住了她纤细的腕,制止道:“我不热,鸢鸢不用为我煽。”
裴鸢娇气地垂下眸子,软声回道:“可你近来总是这么体贴地照拂我,我却什么都没为你做”
司俨眉眼温和,单捧覆起了美人儿巴掌大的精致脸蛋,边直视着她盈盈的眸子,边低声道:“你为我生下了一个太子,怎么能叫什么都没为我做?”
听到了太子三个字时,裴鸢的眼眸不禁一亮。
司俨神情平静淡然,心中却暗感不妙,随即便听见裴鸢扬声对寝殿外的女使命道:“去把太子抱到殿里,本宫和陛下要看他。”
殿外的女使恭敬道诺。
司俨食指微弯抵住了眉心,却并未制止裴鸢的行径。
待身形丰腴的乳娘将太子抱进殿里时,裴鸢便像模像样地将还在襁褓中的他心地放在了她和司俨的中间。
太子刚刚睡醒,黑溜溜的眼睛还在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裴鸢神情温柔地像要逗弄逗弄他,但是无论她怎么做,太子就是不笑,而且听乳娘,太子平素也不怎么哭闹,很替她们省心。
裴鸢抓住了儿子的一只,示意司俨也来握一握。
司俨犹豫了一下,随即还是依着皇后的言语,握住了儿子的另一只。
他只停顿了片刻功夫,便飞速地松开了儿子的,态度极其敷衍,随即便低声对裴鸢道:“鸢鸢,夜深了,把他送回去罢。”
裴鸢不甚情愿地撇起了嘴,她刚生下宝宝时,司俨便在口头宣了旨,要封他们的宝宝为太子。
可现下三日已过,司俨还未决定到底要给太子取什么名字。
故而裴鸢软声叮嘱道:“夫君,你今晚真得给他起个名字了。”
司俨淡淡地瞥了儿子一眼,回道:“不如鸢鸢你为他起名罢。”
裴鸢对为太子取名之事倒是很欣喜,但是却并没有应下司俨的提议,复又劝他:“可他是你的长子啊,你还将他立为了轩朝的储君,你当然要为他亲自取个名字。不过他将来的表字,你可以让我来取。”
司俨神情稍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淡声回道:“好,容我再想想。”
裴鸢也不知为何三日过去,司俨还是无法为儿子取出名字来。
明明他是个聪明到可谓是天才的人,怎么碰到为自己儿子取名这种事,却觉得棘。
司俨由着裴鸢又逗弄了会儿太子,随即便唤乳娘将他抱了下去。
凭他的性情,断是不能容忍裴鸢亲自喂养太子,不过他用了些段同裴鸢罢此事后,美人儿虽然神情低落,却还是乖顺地应下了他的要求。
太子被抱下去后,这寝殿里又只剩下了司俨和裴鸢两个人,司俨便将娇气的妻子抱进了怀里,近日他每每想起裴鸢生产那日发生的种种,仍觉心有余悸。
虽裴鸢生产的过程很顺遂,也没碰到任何难产的症状。
但是当他听到孩童的哭啼声,慌乱地闯进产房时,得见自己的娇鸢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而接生稳婆身旁的铜盆里也都是刺目的血水时,司俨还是慌了。
他无法拿裴鸢性命攸关的事去同上天做赌注。
他再也不想让裴鸢这个娇气的姑娘生孩子了。
所以他们唯一的儿子,必须要平安又健康的长大。
思及此,司俨将高挺的鼻梁轻轻地抵在了纤巧白皙的颈脖之间,轻轻地蹭了蹭后,便嗓音低沉地唤她:“鸢鸢,宝宝,今夜我要同你坦白一些事。”
裴鸢的神情原本还有些迷糊,听罢男人稍显严肃的话后,也蓦地正了正色,随即便眼含娇气地看向了他。
司俨将双轻轻地置在了美人儿两个纤瘦的肩头处,他凝睇着她水盈盈的双眼,语气低缓地将埋在心中许久的话同她了出来:“鸢鸢,其实我是有前世记忆的人。”
话到这处,司俨的言语顿了一下,他沉静又清冷的墨眸上下观察着美人儿的神色,却见裴鸢并未被吓到,眼神也未有半丝的怀疑,而是很认真地聆听着他讲的一切。
“那你的前世是什么样子的啊?”
司俨听着裴鸢娇软的问话,沉重的神情也渐渐地放松下来,他复将美人儿拥进了怀里,对着她软的耳朵低声又道:“许久之前,有个名唤澧国的国家,我的前世便是那澧国的太子。而我的身侧,一直有个巫祝,她不仅能替我占卜吉凶,还能为我诊治疾病。”
裴鸢却于这时倏地想起,她在颍国渐台时,便觉亓官邈案上的占卜之物于她而言,竟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亦渐渐觉得,司俨所的这个巫祝,很可能便是前世的她。
故而裴鸢语带兴奋地问道:“那你前世身侧的那个巫祝,是我的前世嘛?”
司俨眸色微怔,他自是没预料到裴鸢竟会这么快就将她和她的前世联想到了一处。
半晌,终是颔了颔首,回道:“没错,你就是我前世的巫祝。”
裴鸢的唇角往上漾了几分后,便撒娇似地往男人的怀里又钻了钻,司俨亦用臂膀锢紧了怀中温香娇的美人儿,裴鸢将脸儿贴在了男人的心口处,讷声又问:“那前世的我,也喜欢你嘛?”
“嗯。”
这番,裴鸢的语气又比适才兴奋了许多:“我就知道,我前世也一定很喜欢你的。”
没等裴鸢再继续问下去,司俨却蓦地倾身吻住了她柔软的唇,他缱绻又不失深浓地吻着她,心中也渐渐有了想要的答案。
前世他未对桑桑表达出任何的倾慕之意,明明他是喜欢桑桑的,却因着年少的自尊,并未将喜欢二字同她出口,桑桑亦因此遗憾而终。
而这今世,裴鸢一直未将她年少便喜欢他的事同他早早出,这让他饱受煎熬,甚至在某段时日,他的理智也处于随时都要濒临瓦解的状态。
不过幸好他承受了这些痛苦。
如果他没有承受这些痛苦,也就未曾体会到裴鸢前世的痛苦,那他前世为自己下的情蛊,也不会得以解蛊。
他欠裴鸢前世的情债,也不会完全还清。
司俨觉出了怀中美人儿的气息已经变得有些喘微微的了,他亦觉出他吻她的态势变得凶狠了许多。
她还未出月,若继续如此,事态很容易便会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
裴鸢刚一获得自由,便将两只纤细的胳膊攀在了他的颈脖上,她仰起脸儿看着他,娇气又天真地看着他,问道:“那你喜欢我吗,你的前世也喜欢我的前世吗?”
司俨清俊面容上的阴郁渐渐褪去,他眉目温和了几分,语气郑重地回道:“嗯,我前世也喜欢你,只是”
话还未毕,裴鸢竟如幼鸟归巢般,蓦地又扑向了他的怀抱。
司俨一把拥住了她后,便听裴鸢复用那副娇滴滴的嗓子,语气略有些赧然地又道:“霖舟,我总觉得,就算我没有了任何的记忆,但是我再度遇见你时,也会在看你的第一眼时,就喜欢上你。”
她会再度对他一见钟情,也会再度喜欢上他。
姑娘渐渐阖上了双眸,复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裴鸢永远都爱司俨。
******
祈灵台。
亓官邈的新住处要比颍国的渐台更适合求仙问道,且这处的风水也与他的命格相契,皇后生下太子后,近来他的生活过得清静无为,自在逍遥。
可这般平静的生活,却还是被人打破了。
是日司俨携着太子和乳娘,至祈灵台处寻他。
彼时亓官邈正在亭下品茗,看着那两个眉点红心的药童对弈争论,好不美哉。
皇帝司俨既是突然至此,亓官邈亦倏地掐算出,他的好日子也随着司俨和太子的来访,到头了。
待亓官邈恭敬地对司俨问安后,又命药童为天子斟茶。
司俨却摆了摆,直截了当地对亓官邈命道:“皇后身子娇弱,朕不欲再让她生养任何子嗣,太子便是轩朝未来唯一的储君,还望国师照看好太子的身体,让他平安健康地长大。”
亓官邈的神情微有震惊,却还是恭敬地回道:“臣自当对太子殿下尽忠职守,还望陛下放心。”
司俨嗯了一声后,复道:“朕一直都知晓,国师擅于占卜人的命数,今日国师可否告知于朕,太子的命数到底有几载?”
亓官邈听罢,却是连眨了数下眼皮。
他自是不能再对司俨透露任何天了。
不然他的寿元又要有折损,他本来就活不了几年了,可不能再折寿了!
不过,皇后和司俨的长子,却然是个福泽深厚的孩子。
司俨是建立轩朝的皇帝,而轩朝将来会在太子的统治下,便成人人祈望的盛世。
但是司俨和皇后,却不如司俨所想,只会有太子这一个孩子。
亓官邈算出,司俨还会再与裴鸢有两个孩子,不过那两个孩子会来的晚一些。
故而亓官邈只对司俨恭敬答:“太子太子身体康健,臣一定会悉心照料于他,让他平安长大,长命百岁不过臣的占卜之能有限,自是不能算出他的寿元。”
司俨并不是很相信亓官邈的回话,便冷觑了他一眼。
这时,祈灵台处却又来了个鬓发雪白的宦官。
因着祈灵台是因山势而建,所以若想登台,还得需拾百阶而上。
故而那宦官至此时,气息也有些不甚均匀。
亓官邈却见,司俨似是会出了那宦官来此的意图,且他的神情看着也有些不豫,他蹙着锋眉,亦握拳抵住了额头。
宦官恭敬地对司俨问完安后,便用那副尖细的嗓子道:“陛下,今日就得对东都的百姓宣册封旨了,太子殿下的名字您还未取出来臣这才在皇后殿下的催促下,到祈灵台处来寻您了。”
司俨面色恢复了如常,便在亓官邈惊诧的眼神下,故作平静地扫了眼周遭之景。
见适才还在棋盘端坐的两个童已然停止了对弈,俱都恭敬垂首,站在了不远处,以示对他的恭敬。
司俨复又看了眼那棋盘上的棋局。
要不然就叫他司棋?
思及,司俨又蹙了蹙眉,他亦觉得叫司棋有些难听,但是叫司局或是司盘就更难听了。
少顷之后,年轻帝王的眉目终于有了舒展的态势。
“朕已为太子取好了名讳,便取名为司弈,弈便为对弈的弈。”
白发宦官听罢,立即谄媚地对着司俨起得这个名讳连连称赞。
亓官邈却眼带狐疑地扫了一眼两个药童身后的棋盘。
他蓦地明白了太子名字的由来。
亓官邈嘴上虽附和着宦官对司俨的谄媚之语,心中却觉,司俨他身为父亲,为儿子取的名字也太敷衍了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