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避重就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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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容徽似乎没想到,姑娘这般平静地答应了,反倒是微愣了一愣,心中的不安却愈盛,好半晌,只试探着轻声开口:“方才天牢中皇兄与你了什么?”

    棠音长睫微颤,语声却平静,听不出喜怒:“他了什么,你便解释什么吗?”

    李容徽微微一窒,不敢回答是与不是,只是轻轻绕开了她的话锋,回忆着方才听见的,李行衍的话,一句一句地低声解释下去。

    “我并非是心狠辣之人,只是身在天家,若是没有几分段,如何能活到今日。”

    他迟疑着抬头看了姑娘一眼,见棠音仍旧是只是静静听着,便又缓缓伸去够她赤露在袖口外的指尖,语声愈低,透着几分委屈:“当初中秋夜宴上,我答应过棠音的——‘不折辱女子,不杀幼童,能流放出京的,便留下一条性命,远远的流放出去。’,如此,棠音可还觉得我行事狠绝?”

    姑娘没有答话,也没有闪躲,只是任由他将自己的指尖轻轻拢进掌心里。

    只是,素日里温暖的指尖,此刻却又几分令人心悸的寒凉。

    李容徽微微收紧了掌心,又轻声解释了下去:“我确实是处心积虑地接近过你,但却从未想过要利用过你,也从未想过要利用相府的权势,来登上帝位。”

    他至此,微停了一停,眸底的暗色散了几许,显出几分深埋在其下的缱绻,语声愈轻,却无端显得郑重:“棠音可还记得我在聘书上写的话?此身不殉,永不相负。无论无论来日如何,无论身份如何,容徽只棠音一妻,此身此心,永不相负。”

    不待棠音答话,他便又轻声道:“无论在人前与人后有几副面孔,我对棠音,始终如一。绝不会让相府步徐氏一族的前尘,至于徐皇后——”他轻抬起姑娘微凉的指尖,贴在自己的心口上,低声开口:“棠音难道觉得,你我之间,与成帝徐皇后之间,可有半分可比之处?”

    棠音等他完了,这才轻轻抬眸看向他,一双杏花眸清澈而凝定,没有半分怀疑之色,也没有半分恼意,只轻声问他:“解释完了?”

    李容徽方想点头,却听姑娘又轻轻开了口:“可还有什么遗漏的?”

    她的语声极轻,却无端令人觉得不安。

    李容徽握着她指的指尖下意识地握紧了一些,不让她收回去,须臾,只轻轻垂下羽睫,掩住了眸底细碎的暗芒,只低声答道:“我已将自己能想到的,都与棠音解释了一次。若还有什么遗漏的,棠音随时都可以提出来,我一定解释的清清楚楚。”

    他顿了一顿,试探着离姑娘近了一些,如往常一般,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窝上,轻声开口:“若是没有遗漏的,棠音是不是也可以原谅我了?”

    棠音垂眼轻轻望了他半晌,只轻应了一声。

    还未待李容徽唇角抬起,她却又缓缓伸,将厚重的车帘挑开一线,看着外头热闹的街市,半晌,才轻声道:“这条朱雀长街实在是太热闹了些,我静不下心来。”

    李容徽微微一愣,却又听她道:“等回了瑞王府,我想独自静上一静。”

    确实是应当静上一静的。

    其实无论李容徽是否与她解释,她都不会相信李行衍临死之前所的话语。

    她相信李容徽待她是真心,可这并不代表,她不想知道这真心背后掩藏着的东西。

    她能察觉到,李容徽解释得含糊笼统,也能回忆起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蹊跷,自然也能猜到,李容徽必定是瞒了她什么的,

    可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即便是真心相待,却也不能彼此坦诚吗?

    深秋的冻风自锦帘底下卷入,带得姑娘鬓角的散落的发丝随风微动,轻轻自他面上拂过,柔软而微凉。

    李容徽下意识地抬起来,替她拢了拢身上的织锦羽缎斗篷,又将她有些散乱的云鬓重新拆开,细细盘好成髻,以一支红珊瑚簪子轻轻固住。

    一直到发髻盘好,姑娘轻轻转过脸来,李容徽这才渐渐缓过神,想起自成亲以后,姑娘成日里戴得最多的,似乎便是发上这支红珊瑚簪子。

    应当是她的心爱之物。

    可这支簪子,是他送的。那应当也算是爱屋及乌吧。

    既然如此,那便应当不会因李行衍临死前的几句话,而与他和离。

    方才的反常,应当只是被李行衍的举动吓到了,等回府,安静上一阵,便又会理会自己了。

    是自己多想了。

    这般想着,李容徽不安的心才终于轻轻落回了原处。

    他俯身吻了吻姑娘的指尖,又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安心地阖眼睡过去。

    *

    风疾马蹄轻,仿佛只是一晃眼的功夫,马车便已经自瑞王府门停下。

    棠音轻轻唤醒了李容徽,如往常一般,带着他一道落了马车,一路回了两人的寝房。

    方进了槅扇,白芷便匆匆迎了过来,见是李容徽与棠音一道进来,便略微顿了顿,将原本想问的话给噎了回去,只生生转过了话茬道:“王妃,您方才走得急,桌上的香药都还没收拾。奴婢怕给您弄乱了,便也没敢乱动。您看,现在可要收拾了?”

    棠音的目光落在方才合之纇香所留下的一片狼藉上,又微微俯身,自妆奁前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根香板,这才轻声道:“你先退下吧。我自己收拾便好。”

    棠音制香的用具一向不爱让旁人过,白芷便也没多想,只应了一声,便匆匆退下了。

    棠音便也独自收拾起案几上的瓷瓶来,依照着里头香药的香味浓淡,一件一件地收进一个专门放香药用的锦盒中。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里,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几次放错了地方,倒也没有察觉。

    大抵是一直想着李容徽瞒着她的事。

    李容徽却并不知晓,帮着她将远些的香药拿过来,一一放在她的边上,唇角微抬,只轻声问道:“棠音又制了什么新的熏香?”

    他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渐渐铺上了一层深浓的笑影:“可是送给我的?”

    他以为姑娘又会与往日一般,红着脸不答话,但令他意外的是,棠音只微微愣一愣,拿着瓷瓶的指轻轻一顿,旋即便恢复如常,只轻声答道:“是送给你的。”

    李容徽的唇角还未来得及抬起,却听见姑娘又轻轻开了口:“我想一个人静上一静,你也先出去吧。”

    李容徽方得了姑娘亲口答应的礼物,便也没有多想,只轻轻应了一声,将里的瓷瓶于她边搁下,又轻轻抬勾了勾姑娘纤细的尾指,这才低声道:“那我先出去了。等你清净完了,记得唤我进来一同用膳。”

    棠音仍有些出神,朦胧间也不曾听见李容徽了些什么,只听他开了口,便微垂下羽睫,轻轻应了一声。

    随着珠帘声轻轻一响,李容徽自寝房中出去,安静地等在了廊下。

    房内归于静谧,只有细细的风声吹拂而过。

    棠音便也静静地将案几上的香药一一收拾了,这才独自坐在廊下,又一次,细细地回想起自己与李容徽相识以来的种种。

    这一回,却比上次回想之时,更深,也更细。

    一些突兀与可疑之处,便也如隐藏在湖底的淤泥一般,随着她的思绪缓缓泛出,弄浑了清澈的水面。

    可愈是看不真切,她便愈想探究湖底究竟藏着些什么。

    这一想,便忘了时辰,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下。

    棠音这一日里,又是惊,又是疑的,早已经耗尽了心神,抬眼看见外头星月漫天,便也觉得困意上涌,只轻声唤了白芷与檀香进来,伺候着洗漱了,便往榻上躺下。

    许是今日真的乏累了,棠音一沾枕头,便也就睡了过去,更没有想起来,自己是否还忘记了什么。

    而白芷与檀香面面相觑,也不敢叫醒她,只好蹑足自房里退了出去。

    等走到游廊的时候,却见李容徽还在廊下等着。

    中食盒里的饭菜早已经换过了几茬,却还是渐渐散了热气。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