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暂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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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难得的好眠。棠音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方慵然自榻上起身,唤了白芷与檀香进来,伺候着洗漱了,又更衣于妆奁前坐下,由着檀香轻轻替她绾发。

    此刻困意已褪,棠音自铜镜里见白芷与檀香皆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下意识地轻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可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

    白芷与檀香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是白芷声开了口:“不是王府里出了事,是王爷——”

    她迟疑一下,抬眼往外头窥了一眼,这才低声道:“王爷在外头等了您一夜了。”

    “李容徽?”棠音微微一愣,轻轻睁大了一双杏花眸,终于想起了,自己昨日里是忘记了什么。

    她将李容徽给忘在外头了。

    棠音忙搁下了里的口脂盒子,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紧步便往槅扇外走。

    随着锦帘轻轻一响,外头的日光自朱红色的琉璃瓦上倾泻而下,也令她略有些不适地轻抬起了,挡住眼前略有些耀目的光线。

    当眼前的画面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暗去,庭院里微凉的朔风扫过她的裙裾,带走最后一缕朦胧的困意,那短暂离开的理智便也逐渐回笼。

    她想起了昨夜里深想过的事。

    与李容徽相关的,不合常理,令人心生疑窦之事。

    棠音轻垂下的长睫随着思绪轻轻一颤,往前走去的步子,也渐渐放缓,最终停下。

    正当她迟疑着,是否要回到房中的时候,跟前不远处,却传来低低一声轻唤:“棠音。”

    语声极低,似在日出之时便会消散的朝露。

    落入耳中,便缓缓带出几分令人难过的哀颓意味。

    棠音迟疑一下,还是轻放下了挡在眼前的,缓缓睁开一双杏花眸,往声来之处望去。

    先入目的,是一身微微被露水濡湿,泛着清冷寒意的玄色大氅,之后,便是一张昳丽的面孔。肤色冷白,于晨光中近乎通透。而这般浅淡的底色下,浓黑如鸦羽的长睫轻抬,一双浅色的眸子正定定望向她,眼下聚着淡淡的青影,想是一夜未眠了。

    想是,在游廊上等了一夜了。

    棠音轻垂下目光,落在他中已不再散出热气的食盒上,长睫轻颤了一颤,心中微涌上几分心疼与不忍。

    但即便如此,昨日里留下的疑窦却仍未散去,像是一块顽石一般落在心疼与不忍之间,令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须臾的静默后,还是李容徽抬步走到了她身边,垂下,牵了她柔软的苏绸上裳袖口,低声开口:“棠音——”

    他迟疑了下,缓缓抬目去看姑娘的神色,见姑娘只低垂着眼,看着不远处的青石地面,昨日里方压下的不安再度涌起,让他生生将想问的话给咽了下去,只低低开口道:“棠音现在可想用膳了?”

    他话音方落,棠音的长睫又是轻轻一颤,那双珊瑚色的唇,却是轻轻抿紧了。

    她原本想着,若是李容徽问她,在想些什么,为何闷闷不乐,她便将昨日所想,和盘托出,听李容徽重新解释一二。

    可他这欺骗过后,又一而再,再而三的避重就轻,倒也让她真生了几分恼意,一时间,便也没有开口。

    庭院中静谧的令人心颤,唯有朔风卷着枝端落下的金盏花自两人衣裾旁无声而过,留下淡而清苦的余香。

    李容徽心中愈是慌乱,握着姑娘袖口的指轻轻收紧了,旋即低下眼去,带着些示好的意味,低声开口道:“棠音是不是吃腻了府里的点心了?我之前与你过,我会做一些简单的吃食。棠音可要试试?”

    他话音落下,又唯恐姑娘拒绝,便松开了姑娘的衣袖,往厨房的方向走了数步,眼见着,就要走出她视线了,却又缓缓回过身来,与当初自长亭宫赶至相府那日一般,有几分委屈地声开口:“可我还没有洗漱。”

    他罢,便在原地等着,等着姑娘像上回一样,将自己的洁具给他,替他拢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重新绾一绾发。

    可等了半晌,却只等到姑娘转过身去,对身旁的檀香轻轻吩咐了一句:“去前院里将盛安唤来吧,让他来伺候王爷洗漱。”

    “是。”檀香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一声,抬步便往前院里走。

    “棠音——”李容徽下意识地抬步上前,伸紧紧握住姑娘柔软的指尖,只低声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他着,眸底暗色涌动,只哑声道:“那一日天牢中,李行衍究竟与你了什么?”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起眼来看向他。

    原来那一日,她与李行衍的对话,李容徽并未听全。

    也难怪,他会觉得自己还有欺瞒的余地。

    若是自己没有发觉,他还真要骗上自己一世不成?

    这般一想,棠音一双秀眉渐渐蹙紧了,方想开口,却听廊下一阵脚步声急急而来。

    却是方才出去的檀香跑着了回来。

    “王妃——”她唤了一声,面上带着笑意通传道:“方才大公子身边的荣德过来传信,是今日里大公子修沐,邀您回去听戏。回府的马车,都已经等在王府门外了。”

    “哥哥邀我回去?”棠音微微一愣,视线又缓缓于李容徽身上一落,终于还是微微颔首,轻声道:“哥哥难得休沐,我也有些想母亲了,那今日里,便回去吧。”

    她着,慢慢自李容徽心里将自己的指尖抽出,整了整被他握得有些发皱的袖口,缓缓抬步,随着檀香一道步下游廊,往前院里走去。

    李容徽在原地静立了半晌,于庭院中静默而过的朔风中轻轻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垂落的长睫重重一颤。

    姑娘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

    当日光自赤红的琉璃瓦上,渐渐流泻自庭院正中时,载着棠音的马车,也款款于相府门前停下。

    棠音就这檀香的,踏着竹凳自车辇上下来,方一抬眼,便见到了立在门前笑望着自己的沈钦,原本有些郁结的心思,倒也在刹那间明快了几分。

    “哥哥。”棠音紧步走上前去,杏花眸里也渐渐铺上了一层笑影:“今日怎么想着唤我回来听戏了?”

    “正巧今日里休沐,闲来无事,寻个人作伴罢了。”沈钦轻笑了一笑,一壁带着她往府门内走去,一壁轻声吩咐一旁的侍女:“去厨房里带些点心过来,记得将那方才做好的糖蒸酥酪带上。”

    “相府里的糖蒸酥酪,可是好久没能吃着了。”

    棠音轻应了一声,一段时日未见的亲热劲也随之涌了上来,便拉着自家哥哥的袖口,与他起了王府里的一些趣事。

    只避过这两日与李容徽怄气的事不谈。

    沈钦便也笑着回应,偶尔穿插几句相府里的近况。

    几句话下来,两人便也在不知不觉过了月洞门,进了相府后院。

    庭院中仍旧保持着她出嫁前的样貌,只在空地里临时搭建了一个高台,上头站着一个打扮好了的花旦,想是戏班子里的人。

    棠音于一旁放好的玫瑰椅上坐了,又捧起茶盏来,看着上头的阵仗,轻笑着问自家哥哥:“今日里唱得是哪一折?”

    “是蒲剧里的挂画。”沈钦答了一声,示意上头可以开戏了。

    蒲剧?

    蒲剧里的挂画一类更接近杂戏,却不是哥哥素日里喜欢的戏种。

    棠音有些微愣,可还未开口,便听一阵梆子声响起,花旦已抬着嗓子念起了唱词,棠音便也将疑问压了下去,只笑看着上头的花旦唱念做打。

    蒲剧热闹,挂画又是一折明快喜庆的戏,老少皆宜,很快便将院子里年岁的丫鬟们都吸引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往这里望。

    棠音也被这热闹欢快的气氛所感染,便也并不破,只等这折子戏唱完了,这才笑着让檀香拿了一把糕点糖果,分赏下去。

    那些丫鬟们得了赏,便知道是偷听被发觉了,皆是面色绯红,便排着队,一一来棠音跟前谢过,这才红着脸散了开去。

    一时间,后院里除了跟着服侍的檀香外与戏班子里的一众人外,便只剩下了棠音与沈钦两人。

    棠音索性便让檀香带着戏班子退下了,只待她们也出了月洞门后,这才搁下茶盏,抬眼看向自家哥哥,迟疑着声开口:“哥哥的休沐日,应当不是今日吧?”

    毕竟这几日里,宫中各部皆因废太子之事而忙得不可开交,即便是今日休沐的,也大多调了开去。更勿论,本不是今日的。

    想来,自家哥哥应当是告了假回来的。

    既然是特地告了假回来的,那应当不是为了找她听戏这样的事。

    她这般想着,秀眉轻轻蹙起,又有些不安地轻声开口:“是不是近日里出了什么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