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2-16重伤
呆在荆州的日子不如成州, 在成州时魏晅瑜并没那么忙,总会抽空陪她或者一起出门游玩,在荆州显然没有这种闲心与情趣。
虽他好几次建议找人陪她出门转转,但一则天气不佳,二则她也没什么心情,事情就这么一直耽搁了下来。
与此同时, 她心中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这种感觉时隐时现, 难以捉摸,但却是存在的。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在临睡前已经逐渐变成鹅毛大雪,廊檐下落了厚厚一层, 薛蕲宁站在窗前, 眉心微蹙。
胸口处很闷, 以为是屋子里太暖和的关系, 她这才开了窗, 吹着冷风,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地面和黑黝黝的天色,憋闷感不减反增。
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难受的原因, 最后只能归结于错觉, 在百草的催促下, 她磨磨蹭蹭的上床睡觉。
翻来覆去许久依旧毫无睡意, 外面的动静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甚至, 她都怀疑自己能听到雪花簌簌落地的声响。
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屋子里里外外隔得这么远,挡风隔声的效果还极好,这些只会是她的胡思乱想。
搓了把脸颊,重重呼出一口气,她极力催促自己睡觉。
等慢慢酝酿出一点睡意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大动静,乱糟糟的喧哗声即便她躺在床.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薛蕲宁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快速穿好衣服裹上大麾就往外面去,正好同准备进门的百草碰上。
“外面出什么事了?”她抓.住丫头手,沉声询问。
百草呼吸还有些急促,很是意外到了现在自家姐都还没睡,但该她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好,因此老实回话,“前院传话过来,没什么大事,就下人们闹了些矛盾动起了手,因此有些闹腾,天寒夜冷,姐还是早些睡吧。”
若是平常,薛蕲宁不见得会深究不放,但她今日一直很不对劲,这会儿自然不肯相信百草这点儿搪塞之语。
最坏的那个念头她不愿去想,冥冥中却觉得早有预示。
“不管你的是不是实话,我都要亲自去前院看一下。”她松开百草的手,转身往回走,“你帮我,我要早些过去。”
“姐,前院真的没什么大事!”百草不想她去前院的意思很明显,急急劝解,“天这么冷,您还是早些休息吧,若是真想要看,明日也不迟。”
薛蕲宁手上动作不停,穿戴好衣裳,将头发简单理了一下,“你劝不动我,也拦不住我。”
她只是实话实而已,尤其是,现在胸口憋闷的感觉又重了些。
如果前院魏晅瑜回来,她去看一眼就回来,如果人没回来,她也只看一眼就回来,总之,她是必然要去的。
拦不住人,百草神色更加焦急,等薛蕲宁出门往前院去时,她身上那股形于外的担忧焦躁已经全然无法遮掩。
这样的百草,让薛蕲宁默然,或许,事实比她所设想的更为糟糕。
顺着动静最大的地方而去,看着前院来来回回的人影和神色凝重守在书房外的姚峰,她不由自主的了个冷战。
这会儿的雪极大,落在身上很快就厚厚一层,她站在风口处,神色同冰雪一样的冷。
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大夫”、“伤药”、“严重”、“侯爷”等字眼,看着一盆又一盆往外端的泛着热气的血水,她突然有些畏惧。
能让姚峰守在门口还搞出这么一副人荒马乱景象的人,除了魏晅瑜,还能有谁?
她在大雪中站得太久,旁边百草忍不住出声,“姐?”
她尽了力,却没拦住人,姐此刻已到了门口,进不进去就是自己的选择了,但至少有一点,不能让主子这么在冷风大雪里干站着,要不然等侯爷知道了,她少不了一顿罚。
姚峰也是无意间看到人,声音一时没压住,“姐?!”
他一嗓子刚出来,书房里就响起大夫着急的喊声,“侯爷!”
薛蕲宁用被冻得有些僵的腿往书房走,刚开始还不太稳,越走步子越快,完全不顾脚下雪厚冰滑。
姚峰很是着急,按着自家主子的吩咐拦在了门前,“姐,侯爷这会儿不好见人,您还是先回吧,等明日好些了侯爷自会去见您……”
他话未完,人已被推开,薛蕲宁冷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看起来极让人畏惧。
有心想您现在进去也不过是添乱,侯爷绝对不想在此时见您,但心里却又清楚侯爷自己都舍不得一句重话的心上人和未来主母,他是绝对不能如此不敬的。
矛盾纠结之下,他只能叹了口气紧跟在后面进了书房。
一路过来,薛蕲宁早已闻到再清晰不过的血腥气,越是靠近书房,血腥气越重,以她的了解,受伤流血的人决计不会是轻伤。
推开书房里半掩着的那扇门时,明亮烛火下,她终于看到了魏晅瑜。
他衣衫半敞,靠在软榻上,身上血迹斑斑,不过是抬头看过来的一个动作,胸口伤处血又溢出了许多,瞬间洇湿一大.片。
房间里血腥气药味混合交杂,隔着忙碌的大夫和仆从,他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动了动嘴唇。
“别怕。”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眼神为何这么好,不止看得懂他的唇形,还看得清他白得近乎于外面大雪的脸色。
胸口处的闷痛愈发厉害了,她扶着门框往里走,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软,瞬间跌倒在地。
她刚被身后的百草和姚峰扶了一把,就听前面大夫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侯爷!”
魏晅瑜起身太快,堪堪止住血的伤口瞬间又崩裂开来,让旁边费力许久的大夫欲哭无泪。
薛蕲宁顺着身后两人相扶的力气起身,等看清魏晅瑜的情况时,她几乎是声色俱厉的开口,“坐下!”
这两个字喊出去,她砰砰直跳的胸口似乎终于慢了下来,憋闷的感觉也有所消减。
她一步一步往门里走,脚下像是不稳,惹得旁边的两人一直不敢松手。
魏晅瑜这会儿是真的没力气话,失血太多早已让他处于随时都会晕厥的状态,刚才看到她也不过是本能反应,如今那口气松下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过,他涣散的眼神仍旧紧盯着她不放,视线里,她的脸色像是极为难看。
薛蕲宁脸色确实很难看,不只魏晅瑜能看到,书房里所有人都莫名有种后背紧绷的感觉。
距离终于近在咫尺,她看得更清楚了,无论是那道横贯魏晅瑜前胸足以致命的伤口,还是他岌岌可危的性命。
她几乎是跌坐在了魏晅瑜旁边,反手扣住他的手,十指交缠,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人还在。
见大夫愣在一旁,薛蕲宁冷声开口,“救人!”
如梦初醒的大夫回过神来,再不敢分神,立时动起手来,在学徒的帮助下开始缝合血糊糊的伤口。
魏晅瑜人已经撑不住,心神恍惚间,旁边突然多了支撑,熟悉的气息拂过脸颊耳际,让他安心的闭上了眼。
找到最好最合适的姿势将人固定住,薛蕲宁紧盯着大夫缝合伤口的动作,惹得旁边众人神情微颤。
虽然不合时宜,但姚峰真心觉得,自家主母这副认真盯着看的模样有些吓人。
如果不是大夫的手稳,这会儿不定早已错了几次,就连他,心里都有些怵。
看着这副模样的主母,他莫名觉得,自家侯爷熬过了这一关之后可能要倒霉。
不过倒霉也是以后的事了,至少这会儿有主母陪着,侯爷情况看起来没那么糟了。
等彻底缝合伤口上药包扎之后,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眼前这一关算熬过了,接下来要先撑过这几天,看看情况,”大夫擦擦额头冷汗,虚着身子坐到一旁,“侯爷从今晚开始肯定会发热,要看护好,药已经着人开始熬了,待会儿先灌上一次药。”
“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看侯爷自己了。”
话落,房间里静了一瞬,大夫的是大实话,可就是因为太真实,所有人都不免担惊受怕,如果侯爷在这里出了问题,这里所有人都落不了好,更别提那些对侯爷动手的人。
魏晅瑜此刻躺在软榻上,昏迷的模样很是安静,伤势太重,不能过多移动,只好暂时委屈他躺在这里。
薛蕲宁接过丫头递来的布斤擦去他脸上溅到的血迹,对着身后众人吩咐道,“别都站在这里碍事,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要忙正事的去给你家主子善后,要照顾侯爷的一个个做好安排,大夫抓紧时间休息,若是情况有变,还得继续劳累你们。”
“还有,把这里收拾一下,弄干净一些,再拿些烈酒过来,我先守在这里。”
有人做主心骨,众人瞬间起精神各自忙碌起来,很快,书房里被收拾干净,血腥气淡了些,热水、烈酒还有干净的布斤以及伤药等被接连送到跟前。
等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时,薛蕲宁才终于呼出了那口一直憋在胸口的闷气。
擦干净魏晅瑜身上的血迹,剪掉他身上的脏衣服,动手的薛蕲宁此刻眼中全无男女之别的顾忌,眼里只有殷.红的血色。
姚峰处理完杂事进门时,正好看到自家主母脸上来不及掩去的复杂之色。
他不好那是什么表情,但以侯爷对主母的看重,若看到这副表情,只怕立时就想杀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薛蕲宁没回头,只一点点认真的擦拭魏晅瑜指缝间的血污,“事情都安排好了?”
“已经处理好了。”姚峰沉声道。
“他怎么受伤的?”薛蕲宁这句话问得极为平静,却让姚峰瞬间提起了心。
他在真话和找借口之间犹豫不定,但等对方又平平静静的问了一遍时,姚峰压下浑身发毛的感觉,选择了实话,“侯爷领了皇差要清查荆州这边的漕运,这阵子得了些内.幕,查得有些深,因此就、就……”
“就什么?”薛蕲宁停下手,回头。
姚峰猛然低下头,避开那看过来的眼神,心沉得更深,“就碍了有些人的眼,被对方埋伏设计了一把。”
“知道是哪些人主使哪些人动的手吗?”薛蕲宁问。
“有一些头绪,但更具体的,还要再查。”姚峰回道。
薛蕲宁点点头,“这样也好。”
之后不再什么,只专心照顾昏迷的人。
姚峰退出书房时,才发现自己后背一片冷汗,他现在顾不上后怕和操心,满脑子都是主母刚才那句话。
这样也好?好什么?好在哪里?
他费心琢磨,等走到外院身上落了一层雪花时,才在冰冷大雪中了个抖,直觉告诉他,好像有极糟糕的情形在前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