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半盏茶时间, 韩元晔便带着一众嫔妃来到了翊坤宫, 二皇子与桂嬷嬷连忙出门迎接。

    韩元晔看见衣衫单薄的二皇子，不由得轻皱眉头道：“璋儿？这入夜了怎么还穿这么少？你乳母呢？”

    二皇子抬起瘦削的脸, 胆怯迟疑道：“回父皇的话，今夜是璋儿自己偷跑来看母后的，乳母她们……不知道。”

    “你身边的人都是怎么服侍的？”韩元晔越发不满了, 望向甄贵妃的目光也有几分不悦：“自皇后身子不适后，璋儿身边服侍的人也越发懒怠了。”

    甄贵妃抿了抿红唇，有心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 只是韩元晔却没有给她机会, 解下自己的披风亲自给二皇子披上后便继续往前走了。

    “可见过你母后了？”韩元晔问道。

    二皇子摇头道：“儿臣来得晚, 母后已经睡下了。”

    “以后你若想来见你母后，自可光明正大带着人来, 不可再像今夜这般偷偷摸摸地来, 万一摔了伤着旁人都不知。”

    “是。”二皇子似乎许久不曾与韩元晔这般亲近过，当下雪白的脸透出了几分红晕。

    “若是身边的人服侍不周，你尽管来寻父皇。”

    二皇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道：“儿臣谢父皇关心, 不过儿臣身边的人还算尽心。”

    “若是尽心就不会连你偷跑出来都不知道了。”韩元晔话语平静, 只是语气却让人听出了几分冷意。

    跟在韩元晔身后的甄贵妃听着二皇子不动声色地给自己上着眼药, 心中恨得不行，年纪却与他娘一样歹毒多心思，枉她往日还当他是个老实的。

    德妃更是不客气地直接掩嘴笑道：“当初皇后娘娘执掌宫务时, 二皇子可是金尊玉贵的, 皇后娘娘可是连路都舍不得让他多走一步, 如今竟独自在夜里抹黑吹着冷风走了大半个时辰，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是要心疼坏了。”

    二皇子闻言，情绪似乎也低落了起来，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甄贵妃听着德妃这火上浇油的话，更是又气又急，却只得向韩元晔请罪道：“这都是臣妾的疏忽，才让底下的奴才慢待了二皇子，只是臣妾想着二皇子身边的人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必是最尽心尽力的，不料都是那偷奸耍滑之辈，臣妾明日便重新替二皇子挑选服侍的宫人。”

    韩元晔听出了甄贵妃推卸之意，冷声道：“这事就不劳贵妃操心了，朕自有安排。”

    “是。”被韩元晔当着众人落了面子的甄贵妃，也是阴沉着一张脸，心里直将二皇子和德妃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旁的裴映岚此时却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破事，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落在那紧闭的寝殿门上，她要亲眼瞧见蔡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看看蔡皇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服用了母殇丹而日渐消瘦得不成人样，是否与当初的恪容华一模一样。

    看看蔡皇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害怕恪容华鬼魂复仇而疯了？

    为此，她趁机在今夜赏月宴会时故作不经意地提到了蔡皇后的病情，表示出十分的担忧，甄贵妃自然是不甘示弱，当即在韩元晔面前表示要亲自来探望蔡皇后。

    韩元晔似乎也被众人的话触动了，便带着一众嫔妃夜探翊坤宫。

    寝殿门前，韩元晔停下了脚步，转身对众嫔妃道：“皇后已经睡下了，过多的人进去只会扰了她的清梦，朕和二皇子进去探望就可以了，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是，臣妾遵旨。”甄贵妃也不是真心来探望蔡皇后，不过是想在韩元晔面前表现出关心尊敬蔡皇后，好以此来博得韩元晔的好感，如今韩元晔不用她进去了，她也乐得轻松。

    唯有裴映岚闻言，失望至极，却也只得和众人一起端坐在锦椅之上，趁别人不注意往殿内瞅了几眼。

    寝殿内，当韩元晔看到满殿的蜡烛时，眸中划过了几分错愕。

    二皇子眸光沉了沉，随即声音低弱失落地解释道：“父皇，刚刚儿臣听桂嬷嬷起母后最近精神不佳，甚至得了癔症，母后她是不是很辛苦很难受？”

    韩元晔的脸色柔和了几分，轻拍了二皇子的肩膀道：“如果你母后知道你有这番孝心，一定会欣慰极了。”

    二皇子抬眸，孱弱苍白的脸上尽是那孺慕崇拜之情，羞涩地抿唇一笑。

    韩元晔望向桂嬷嬷，询问道：“皇后怎么得了癔症？御医怎么的？”

    桂嬷嬷因为害怕蔡皇后会突然醒来而心神不安至极，又突然听到韩元晔的问话，更是慌乱了几分，不过当她接触到二皇子阴冷的目光时，当下便了一个冷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回皇上的话，自宫中传出有人在翊坤宫中看到恪容华的鬼魂后，皇后娘娘便夜不能寐，深怕恪容华是否有什么心愿未了还是被欺负了，日日担忧，以至于精神恍惚，神志不清。”

    “这么严重？怎么太医院没有禀报给朕？”韩元晔皱眉道。

    桂嬷嬷擦了擦眼眶道：“皇后娘娘知道皇上为国事操劳，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让皇上担忧，便命太医院里的人都瞒着，自己却日日受那忧虑之苦。”

    “嗯。”韩元晔听了桂嬷嬷这辞，便带着二皇子走到床边，本还平静没有波澜的心在看到蔡皇后那憔悴苍白得可怕的脸庞时，也不由得有几分震惊和诧异：“皇后她竟消瘦至此？”

    桂嬷嬷哽咽道：“娘娘这次怀胎十分艰难，本就吃喝不下，如今宫中又出了恪容华的谣言，娘娘更是茶饭不思，以至于身子竟慢慢开始垮掉了。”

    “糊涂。”韩元晔皱眉道：“去传夏院使，朕要亲自问他皇后的病情。”

    “是。”桂嬷嬷见韩元晔没有起疑，暗暗松了口气，就在她准备往外走去请夏院使的时候，床上的蔡皇后似乎醒了过来，甚至口中还因为疼痛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顿时，二皇子和桂嬷嬷脸色大变，身子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

    韩元晔也留意到蔡皇后的醒来，径直坐在了床边道：“皇后……”

    蔡皇后因为摔了一跤以至于脑袋有些发昏，待她看清眼前人时，更是茫然至极：“皇上？”

    “嗯，是朕。”韩元晔心地将蔡皇后扶了起来，灯光下，见蔡皇后此时衰败憔悴的模样简直与往日那优雅端庄的模样就是云泥之别，也不由得有了几分触动。

    蔡皇后即便做了再多的错事，也终究是他的发妻，如今见她重病的模样，他这心里又哪能好受呢？

    “皇上是来看臣妾和孩子的吗？”蔡皇后空洞无神的双眸中也恢复了几分色彩和亮光，透着满满的欣喜和期待。

    韩元晔点头笑道：“嗯，今日赏月家宴你没有出席，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臣妾这身子不争气，劳皇上担心了。”蔡皇后内疚地低下了头。

    “你我夫妻二人，无需这生疏客套话。”韩元晔轻拍蔡皇后干枯消瘦的手道。

    蔡皇后听着韩元晔这难得体贴的话，满眸都是笑意和柔情。

    二皇子和桂嬷嬷在旁紧张得看着，发现蔡皇后并没有发病的征兆，半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二皇子上前，依偎在蔡皇后身边道：“母后，您还难受吗？”

    蔡皇后多日未见二皇子，也是挂念得不行，如今儿子丈夫都在自己身边，一股幸福之感油然而生，将二皇子轻搂在自己怀中，柔声道：“母后没事了，看到了璋儿母后身上的不利索都消失了。”

    二皇子细细地量着蔡皇后的神色，发现她并没有刚刚那疯癫失常的模样，才彻底地松了口气，紧拉着她的手道：“母后您一定得好好的，璋儿害怕。”

    蔡皇后轻抚二皇子的脸，嘴角露出了几抹苦笑，但对上二皇子眼中着急担忧的目光，只得柔声道：“母后真的没事，璋儿放心吧。”

    “嗯！璋儿相信母后！”二皇子重重地点了点头，神情认真极了。

    韩元晔看着母子俩同样瘦削苍白的脸，轻皱眉头道：“你放心，这谣言一事朕会亲自盘查的，你无需担忧多虑，安心养胎就是了。”

    蔡皇后心中一暖，扬起温柔地笑道：“是。”

    顿了顿，又皱眉道：“只是这谣言一事实在蹊跷，臣妾这心里确实是不安极了，也不知是否恪容华有什么心事未了还是有人借恪容华一事来作文章，若是后者，那这背后之人也太过无情了，竟扰恪容华的安息。”

    “朕会彻查的，定还翊坤宫一个清净。”韩元晔道。

    “那臣妾就谢过皇上了。”蔡皇后本就虚弱至极，又强撑着与他们聊了这么久，早已筋疲力尽了，眼睛一闭又昏睡了过去。

    韩元晔细心地帮蔡皇后盖好被子后，才又与二皇子一同出了寝殿道：“以后你下了课便多些来给你母后请安，你母后见着你心里也能高兴些。”

    “是，儿臣知道了。”二皇子点头，随后又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母后见着父皇心里也是高兴的。”

    韩元晔笑了笑，便命人将夏院使请来，好仔细询问一番蔡皇后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