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王老先生才收回了手，朝韩元晔拱手道：“回皇上的话, 皇后娘娘身子气血亏损得严重, 确实是食用了大量寒凉之物所导致的早产，又因皇后娘娘体内生机耗尽, 老朽也无力回天。”

    韩元晔沉默地点了点头，才命赵泰良将王老先生送出殿外。

    只是片刻后，赵泰良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皇上，奴才刚刚从昂首领那里听来的消息, 夏涵文曾将大量的藏红花交到了二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魏永成手中。”

    罢, 又亲自将那碟本该已经被销毁了的如意糕端了上前道：“这糕点正是从魏永成房间里搜出来的, 这糕点里被放有大量的藏红花。”

    正紧搂着蔡皇后的二皇子闻言，不由得浑身颤栗了起来，根本不敢抬头望向韩元晔, 更遑论替自己申辩了。

    而桂嬷嬷在旁见着, 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慌乱上前拉扯着二皇子的衣袖，牙呲目裂道：“不可能的！二皇子你是不是被人陷害的？！你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对不对？！”

    二皇子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蔡皇后似乎瞬间清醒过来了，笑出了声，只是眼角却流下了泪：“枉费我这一生机关算尽, 却不料却死在亲儿子的手上, 老天当真是狠啊！”

    “我恨啊……”蔡皇后紧搂着怀中的襁褓, 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双眼紧闭直直地倒在了床上。

    二皇子依旧不出一言，背对着韩元晔和太后，瘦的后背看上去越发萧索了。

    太后难受地捂着胸口道：“真是造孽啊！这样弑母的丑事传出去了我们皇室就成了天下人的笑话了！”

    韩元晔望向二皇子的眼中也流露出了几分杀意，道：“母后放心，这事绝对不会再有旁人知道。”

    二皇子浑身一颤，脸色灰白，毫无生机。

    殿外等候的众人不知道内殿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听着丧钟响起，宫人哭丧，便知蔡皇后薨逝了。

    众人连忙回宫换上了素服，卸下钗环，正准备去翊坤宫守丧的时候，却接到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各宫众人不用前往翊坤宫守丧，在自己宫中服丧即可。

    第二道圣旨是将二皇子过继给异姓王爷恭亲王为子，待丧期一过，便立马赶往皇陵为先皇后守灵。

    这两道圣旨宛如巨石落水，在后宫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先皇后刚逝，亲儿便被过继出去了，还是一个异性的亲王？

    这不就意味着二皇子永远失去继承大统的资格了吗？

    而且先皇后连谥号都没有，灵前也没有宫嫔命妇皇子公主守丧，丧礼如此简陋，实在是历代皇朝少见的。

    不少人猜测是不是先皇后母子俩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以至于将皇上激怒如此，连这最后的体面都不给。

    只是即便如此猜测，众人还是安安分分地留在自己宫里守丧，不敢随意走动，严格按照丧期的一切规格和要求，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卫姝身穿纯白的宫服，青丝上斜插了一朵白色的绒花，正跪在佛像前，虔诚地念着往生咒，吉儿则在旁烧着卫姝亲手撰写的佛经。

    直至念完一百遍往生咒后，卫姝才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娘娘何苦为难自己？旁人又看不见。”吉儿心疼地替卫姝揉捏着发软的膝盖。

    卫姝摇了摇头，“我这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对于那胎死腹中的皇子，她心里总有几分愧疚，也许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希望他能早登极乐，来世幸福和顺。

    “对了，永福宫那里可有传来什么消息？”卫姝问道。

    吉儿摇头道：“并没有。”

    “嗯，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卫姝眸光沉了沉，如今蔡皇后已死，只怕以后这宫里便是甄贵妃与裴映岚的天下了。

    毕竟德妃虽位列四妃，但其家世不显，一直引以为傲的大皇子也因落水而体弱，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

    而甄贵妃虽然没有生下皇子，却有势力雄厚手握兵权的娘家支持着，加之她身居高位多年，早已在宫中经营了自己的势力，即便是当初先皇后在世时对她也礼遇有加，也根本不敢在她面前摆皇后的谱。

    所以即便韩元晔想要从宫外册立新的继后，这位继后进宫后终究也得看甄贵妃脸色过活。

    至于裴映岚，她身后有太后做靠山，手上更有三皇子，她本人有心计有城府，能隐忍不发，性子也够狠辣，绝对是个继后的热门人选。

    只是不知韩元晔这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不过她不能眼看着裴映岚坐大，她必须将她落沉潭，让她再无一丝喘息的机会，裴映岚她就是一只黑夜里的饿狼，若不能一击即中，必定会引起她疯狂的反击。

    先皇后七日丧期一过，二皇子便被人护送到郊外的皇陵，日日夜夜看守着先皇后的陵寝。

    卫姝知道韩元晔是知道了二皇子弑母之事了，这是他给二皇子的惩罚，要他用这一辈子的时间为自己做过的事赎罪。

    而因为还在守丧期间，宫中嫔妃虽恢复了往日的走动，身上却不敢穿红戴绿，依旧是一身的素净，但起码也不是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模样。

    永福宫中，忆若一如往日地亲自给卫婳送来了药包时，便见卫婳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只见她五官绝美，但脸色枯黄暗淡，生生将她这份美貌减了大半。

    忆若眼底划过几分鄙夷，美如天仙又如何，还不是得了这样羞人的病，只怕日后连命都要赔进去。

    只是但当她看到梳妆台上那华美珍贵的首饰时，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贪婪的目光，特别是当她的视线落在那盒中的一支翠镶碧玺花簪时，再也挪不开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卫婳对忆若的性子也摸透了，知道她虽是丫鬟命却心比天高，加之裴映岚得势后，她越发受到宫人们的吹捧了，自认为胜过许多宫嫔，不过是时运不济才沦落成服侍人的丫鬟。

    所以在吃喝用度上她最是讲究，不愿低人一等，而奇怪的是裴映岚这样谨慎的人却偏偏能容得下忆若这张扬的性子，竟只作不知，任由忆若逾制。

    因此今日她故意将她之前珍藏起来轻易舍不得戴的翠镶碧玺花簪拿了过来，放在了显眼的地方，忆若果然上当了。

    卫婳抿唇一笑，顺着她的视线将那翠镶碧玺花簪拿了起来，径直插在了忆若的发间道：“这些日子劳烦姑姑为我奔波了，这簪子就算是送给姑姑的一番心意吧。”

    忆若没有想过卫婳竟如此大方，她下意识想要推辞，但她这簪子她实在是太过喜欢了，实在是舍不得，纠结一番后假意道：“婉仪折煞奴婢了，这簪子太过贵重了，奴婢不能收。”

    只是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望向铜镜，似乎在欣赏自己的美态。

    卫婳嘴角划过几分嘲讽之意，但在此抬眸便是一脸真诚道：“如今我这容色是配不上这簪子了，留在我这里是暴殄天物，倒不如送给姑姑，姑姑花容月貌，与这簪子十分相配。”

    忆若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如今听卫婳这话，更是心花怒放，对卫婳的态度亲密了些：“婉仪谬赞了。”

    着便顺势收下了这簪子。

    “不如姑姑坐下，让我这丫鬟再给你重新梳妆，我这丫鬟虽然愚笨了些，但这手却能称一个巧字。”卫婳双手轻放在忆若的肩上，让她坐在自己的锦椅上。

    “那就麻烦雁儿姑娘了。”忆若最是爱美的，自然是不会拒绝卫婳这个建议。

    “手上的功夫仔细些，知道吗？”卫婳转头，目光深沉地看着雁儿再三嘱咐着道。

    “是。”雁儿略有些紧张，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开始了手上的动作。

    雁儿的手果然巧，重新梳妆后的忆若果然增色了不少，本只有三分的容貌生生成了五分，让忆若喜上眉梢。

    “幸亏姑姑身在这深宫之中，若是让外男见着了，也不知要伤了多少男子的心了。”卫婳有意奉承她道：“若是姑姑有了情郎或者夫婿，见着姑姑现在这模样，只怕会感叹一句天仙也不为过。”

    忆若被卫婳的话夸赞得沾沾自喜，又想起了自己放在心尖尖上那丰神俊貌的男子，更是红粉菲菲，忍不住立马就出现在他面前，也好让他亲口夸夸自己。

    只是怕落人口舌，忆若板起脸道：“娘娘笑了，奴婢这等身居深宫之人，哪来什么情郎或者夫婿？这话若传出去了，让奴婢与奴婢的主子如何自处？”

    “是我错话了，还请姑姑不要见怪。”卫婳口中着那歉意的话，嘴角却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连身子都失了，还有脸面在这里拿清白事，当真是个不要脸的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