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大海·贝壳与诗
46.大海贝壳与诗
在我还没有来到北戴河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北戴河的贝壳已经拣光了,北戴河的诗也已经写完了。
我不信,因为我还没有亲眼看到这海滩。
我只是在北往和南去的列车上,远望北戴河,那是水天苍茫的景象,贝壳和姑娘们的游泳衣都未曾看见,诗的灵感当然也不会来找我。
我终于来到北戴河了,我到中海滩的沙滩上细细地寻找着,看见很多人里都有刚刚拣起的贝壳。我也拣到了一些——虽然不上好看,但,总是从海里出来带着海的咸味的。
不是还有贝壳在吗?显然,大海一天不停止运动,就会有各色各样的贝壳散失在海滩上。
昨天的贝壳拾完了。
今天义有新的贝壳。
生活决不会静止。有可能静止的倒是诗人的思丝或心灵。
要尽量地走近大海,走进大海。
要去寻找那些贝壳。
要学会把各种各样的贝壳,在经过挑选后,用胶水把它们连结起来,或成为一对鸟,或成为一座假山,或成为一个灯座,或成为一件贝雕。
2
贝壳有各种颜色,各种形状,从海里出来时各臼带着它本身的自然美。
但,也有的是残缺不全的、破损的,并不能给予人美感。
把好的留下,把破的扔掉。
一种颜色或一种姿态总难免显得单调。
把几种颜色、几种姿态和谐地配合在一起,便成了栩栩动人的艺术品。
在这里,除了技巧之外,构思是十分重要的——先在头脑里产生艺术品的形象,再借助于去完成——这是一个十分精细而严密的过程。
千万不能随便凑合!
也不能象孩子们那样用固定的块去堆积木!
逼真和新鲜才能感人。
随随便便地把贝壳粘连在一起,弄不好就是“四不象”,或者竟是“怪胎”。
“你觉得象什么便算什么”——这是不懂艺术的人的不负责任的狡辩。
3
在海滩上,我发现有一个姑娘的眼睛是特别明亮的。她站在海水里,看着浪头涌来,用眼睛搜索着,然后在一个很短的瞬间用双捧起一堆贝壳和泥砂。
她站了很久,她得到很多的贝壳。
有一块可以做烟灰缸的石头她也留下了。
我问她:这一大堆你都带走?
她笑了笑:我真想把渤海也带走!
她的语言跟诗一样美,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在写诗——尤其不会认为自己在硬去“作诗”。
自然的流露,才能自然地走到别人的心里去。
4
要善于找到贝壳,要学会发现生活。
生活,就在我们的身边、眼前——这里所的发现,在更大程度上是指生活的本质与特点而言的。
面对大海,有人高兴,有人忧伤。
有人只想到前人早过的“直挂云帆济沧海”,有人却企图去发现海底下的石花、石树。
在我还没有走进大海的时候,我就先被海滩迷住了。
夏天的海滩是生勃勃的,是青春焕发的。
到处是伙子身上的肌肉的力量,到处是穿游泳衣的姑娘们的体形美。
我真想写一首这样开头的诗:
夏天,在海滩上,
姑娘们的游泳衣,
是最美的服装
5
有无数的人写海,所有的人都写不尽海。
不可能把整个渤海湾都放进一首诗里,只能从一点一滴中去反映大海。
海在一粒贝壳上,
海在一只螺号里,
海在孩子们面前,和孩子一样天真,海在姑娘的目光中,和姑娘一样美丽。
海是变幻无穷的。
海是有声有色的。
人们都把北戴河海滨当作避暑、疗养的风景区。其实,这里只是渤海在拐弯时留下的一片沙滩。
真正的大海和汪洋离这里还很远。
那里的景致也不知是什么样的?
我听远洋轮船水描述过直布罗陀海峡,大西洋沿岸的风光。他们告诉我,船沿撒哈拉大沙漠行进时,甲板上铺满了红色的沙土。
还有奇怪的海市蜃楼
那里的浪太大,不能游泳、玩儿的,但那是大海的别一种风光,可惜我们看不到,也写不出。
6
我想写一首爱情诗献给北戴河畔的青年男女们。
我苦苦地捕捉着,思索着,也曾在海滨来回地散步,但,我写不出,苦于找不到新的意境。
一个偶然的会触发了我的灵感。
那是雨过天晴的傍晚,一抹晚霞落到了水里,附近有一只船在飘呀,飘呀
一群姑娘嘻笑着下水了,最前头的是一个穿红色游泳衣的少女,晚霞和她溶化在一起了!
船还在那里飘。
我得到了一首诗:
一朵晚霞在海里燃烧,
一只船在水上飘摇,
晚霞很象那个,
穿红色游泳衣的姑娘,
不知道有谁等候在船上?
把本来互不相干的形象适当而巧妙地连系起来后,就有了诗的意境和生活的情趣,就成了诗。
显然,在这里连结这些形象的还是想象——一个新奇的想象的产生会使诗人感到豁然开朗,有一种新的登临之感。或许,这也算是突破?
夜晚的沙滩和白天的沙滩有什么不一样?
雨后的海水为什么由湛蓝而变得浑浊?
人们常把波峰高处而又被冲上沙滩的洁白的浪花当作是海的“牺牲品”,似乎是从此永久消失在沙滩上了,其实,我却看见:这些浪花先是成了泡沫,被推到沙滩上后又很快地消失了原来的形态,变成极细、极细的水流,淌着、淌着。在第二个浪头冲上来后便又和海水成为浑然一体了。但,从此以后是否还去做波峰高处的浪花呢?
明亮、细腻的沙滩不也是这些浪花或泡沫冲刷的结果吗?
躺在沙滩上,做一个日光浴不是很舒服吗?
在北京或上海,沙子是很珍贵的——每一座高楼大厦都离不开它——当然,得先在混凝土搅拌里搅拌一番。
在海边,我不断地对着自己发问。
我常为自己担心的是:眼前似乎一切都很明朗,不再需要任何的探求了。
我也不希望处在这样的境地中:所有的疑问都很快找到了答案——在这种时候,我知道作为发问的我和作为回答的我,都是一个失败者。
我一点也不害怕陌生——有时,面对着全新的生活,一时真不知从何着去写——但,我只是向着生活走去,陌生一旦成为新鲜,便是我雀跃的时候。
我在海边,所得到的远远不只是几粒贝壳、几首诗。
有时,这里风高浪急,看扬帆的百舸,使我充满了走人生的坎途的力量。
有时,这里波平潮静,大海袒露着自己的胸怀——她没有需要遮盖的任何秘密,她是那么辽阔袒荡。她是乐观的,昂扬的,她有力量。
有时,涛声变得很,月色也很温柔,大海忽而成了一个细声细气地唱着夜曲的姑娘,海边的白杨树叶在轻轻地拨动琴弦伴奏着
从那不怕向粉身碎骨的波浪上,我看到了一种执着的追求
从那毫不疲倦地喧嚷的涛声中,我发现了心的律动的力量
我站在海水中,真正看见了自己的渺!
假如我面对浪头,至少我能知道大浪将至,并且在将被淹没的瞬间跳将起来——我可能是个胜利者。
假如我不敢面对浪头,落荒而逃,那就会在很短的瞬间被大浪卷走——至少要喝好多很咸的海水?
只有生活的强者才能走向生活的海洋。
诗,属于一切美好的事物,属于一切美好的心灵。
火海在召唤诗人!
9年月于
北戴河中海滩宾馆,涛声中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