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完全走偏
洛荼斯拐过街角。
前面是一处黑黢黢的窄路,在白天顶多算是安静少人,到了晚上便被漆黑和幽寂所笼罩,出于对黑暗最本能的恐惧,人们总是会尽量避免往这边走。
这不是返回王女府邸的必经之路,但确实是一条近路。
女官可能是想早点回去,选择这条路线并不奇怪。
跟踪者在后面犹豫一下,还是选择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两米,一米。
他心而迅速地靠近,直到距离拉近得足以完成突袭。
走在前面的目标无知无觉,跟踪者眼神一狠,举起刀鞘,对准预先估算好的位置猛然挥去——
随着当啷一声巨响,刀鞘砸落。
袭击者颤抖着伸去抓自己的胸口,双眼暴突。
但很快,他就连这点动作都做不到了,血管崩裂所造成的暗红色血斑在瞬间遍布全身,袭击者踉跄两步,扑倒在地。
最后的视野里,他看到洛荼斯半侧过脸,秀致的眉微挑,表情看起来有些意外。
这个女官在意外什么?
袭击者永远也没可能知道了。
洛荼斯:“”
她站在原地,垂眸看了看,脚下是一具死状诡异的尸首。
这是哪边的人,一上来就搞暗杀?
洛荼斯随即发现了掉落在地的刀鞘,遂恍然大悟,看来对方的原意不是刺杀,更可能是想把王女身边这个可疑的角色——也就是她自己打晕带走。
然而规则判定这是对神灵的攻击,河流女神的权能反噬,袭击者血管崩坏,死得莫名其妙。
看来就算对方不抱有杀心,攻击不致命,规则也还是会一视同仁。
洛荼斯轻声叹了口气,有点伤脑筋。
鱼来咬钩了,可喜可贺;
鱼把自己毒死了,嗯
这么一具死状奇诡的尸身摆在这里,未免太不像话,得先处理掉。
只是短暂的迟疑,身后的巷深处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皮靴后跟踏过石板路,轻而利落。
艾琉伊尔向这边走来,从暗处到稍亮一点的巷口,月光落在她深邃瑰艳的面容上,逐渐清晰。
洛荼斯温声道:“艾琉,你怎么来了?”
她似是不经意地往旁边走了一步,正好挡住伏在地上的袭击者尸体。
“猜到会是这里,就想来看看。”艾琉伊尔朝她微微一笑,坦然自若地走到尸体旁,随意瞥了眼,语调寻常,“我来处理吧。”
洛荼斯:“不用,我善后。”
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袭击者的死状是不能叫人看到的。
确认尸体身上没有象征身份的物件之后,洛荼斯便用神力扫尾,随即仿若无事道:“现在回去吗?”
艾琉伊尔笑容更盛,牵动着眼尾惑人地上挑:“嗯。”
两人并肩走出昏暗的路,重新来到洒满银月辉光的宽阔街道,这会儿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世界静谧,月光清和。
“你猜到那个人会在这里动,那有没有猜到他是谁派来的?”
“还不能确定,不过,我更倾向于是那群老家伙。”
提起顽固派,王女的笑意淡了。
“霍斯特很会忍耐,他会观望更久一些,并且推其他势力出来当探路石。但顽固派等不及,所以他们宁可早点出,也要得到一个结果。”
于是他们盯上了洛荼斯。
靠着一个多月以来的观察,顽固派大概认为洛荼斯替代了王女亲人的角色,成为她真正在意的软肋,偏偏看着很好对付,怎么看怎么适合抓起来威逼利诱、牵制王女。
前者还算贴近事实,后者就大错特错。
仗着大错特错的结论,顽固派趁动,后果可想而知。
真想看看,他们听到袭击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时的表情啊。
尽管如此,顽固派将矛头对准洛荼斯的行径,还是让艾琉伊尔很不愉快。
她徐徐舒展指节,淡声道:“经历过这次失败,他们至少能意识到您不是好对付的,之后的行动应该会有所收敛,或是加大强度。”
洛荼斯若有所觉。
“不一定。”
艾琉伊尔:“为什么这么?”
洛荼斯理所当然:“因为你也在。”
总会有人待在不远处看行动是否成功,一看任务目标和王女肩并肩出来了,袭击者不知所踪,必然会将没能得的原因归于艾琉伊尔身上。
再往深处想,王女是怎么过来的?莫非内部有谁泄密,莫非早有准备——细思极恐,指不定还刷新一下印象,觉得王女高深莫测。
艾琉伊尔:“”
也算是变相达成目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另一边,顽固派为首的老者得到下人传回的消息,端着茶碗的倏地一抖,茶水溢洒了半。
他没管桌面上的狼藉,拧着花白的眉毛。
“至少,我们方向是对的。”另一人自我安慰,“会让王女独身搭救,那名女官对王女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如果把她攥在里,也能多出几分胜算。”
老者半晌无言,才突兀道:“不对。”
“哪里不对?”
“——你们,王女是怎么及时赶过去的。”
顽固派面面相觑,均露出悚然的神色。
老者果断道:“查!把各自家里的知情人都查一遍,恐怕王女早就提防着我们,甚至收买了告密者,我们需要彻查。”
顽固派都认为很有必要。
当即各回各家全面核查,宅邸上下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最终,倒是真查出几个不对劲的侍卫和仆从,他们叫人连番逼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干脆全都铲除了事。
再次聚首,老者终于放心,自觉不会再有其他变故。
“继续下一步行动。王女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守着她的老师,总能找到动的会。”
顽固派踌躇满志。
另一边,身在王宫的霍斯特:“”
这些老头子怎么回事,怎么忽然闲得无聊彻查府邸,还把他埋下的钉子都拔了个干净。
你们礼貌吗?
他觉得这样不行,失去安排好的人,安全感大大下降。
但要是重新安插,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会。
霍斯特坐在王座上,垂头沉思,姿态摆得非常威严,哪怕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平心而论,王座坐着很不舒服。
不能铺盖软垫的座椅十分坚硬,身后的椅背刻满浮雕,顶端的冠状金叶上镌刻着历任王的名字,硌得惊人,长时间坐在上面堪称煎熬——偏偏霍斯特就是喜欢待在王座上。
这是他的乐趣。
然而自从艾琉伊尔返回王城,这张王座就没那么舒适了,谈不上如坐针毡,却也足够让人不自在。
就像王座上那些名字一样,艾琉伊尔的存在就让霍斯特坐立不安。
霍斯特心里清楚是为什么。
因为得位不正,因为立身不稳。
但那又怎么样?
他能杀了她的父母,自然也能杀了她,只是要再等一段时间,等到王女失去最后的价值,就可以去见王兄了。
到那时,他要将这张陈旧的王座换掉,换成崭新无痕的金座,“霍斯特”,将成为王座上刻印的第一个名字。
霍斯特从畅想中回神。
再次回到眼下顽固派府邸中的钉子全部被拔除的窘境。
霍斯特忿忿地骂了句索兰民间粗话,又安慰自己,剩下的情报也够用了。
无非是消息延迟一点,反正现在也不用他着急出,谅那些老头子也做不出什么超出预期的大事。
不用急,不用顾虑。
无论如何,他才是索兰契亚的王!
——————
之后数日,顽固派没什么动静。
洛荼斯险些以为他们打算放弃了,还为此惋惜了一阵。
不过事实证明,顽固派不愧是顽固派,认定了用女官威胁王女这条线,就一条路走到黑,誓要达成目的。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根迷烟管鬼鬼祟祟、悄无声息地伸进洛荼斯的窗户。
淡白色烟雾笼罩住封闭的房间,窗外猫着腰的袭击者等了一会儿,觉得药效发挥差不多,便从窗口翻了进去。
他刚站稳,抬头一看。
洛荼斯正坐在床边,沉静地望过来。
袭击者吓了一跳,恶向胆边生,抄起武器冲了上来。
洛荼斯:“等——”
攻击成立,规则生效。
袭击者步了前辈的后尘,躺在地上成为一具血液抽尽的干尸。
洛荼斯按了按额角,无奈地起身善后。
这个袭击者也算是测试出王女宅邸安全保护方面的漏洞,艾琉伊尔隔天就集合整改,在女侍长的热情响应之下,府邸固若金汤。
顽固派并未就此止步,他们认为或许是女官住得离王女太近,这才逃过一劫。
于是紧随而来的是第三拨袭击,这次一口气派来三个人。
洛荼斯的规则反噬干掉了两人,还留下一个活口,交给艾琉伊尔下的人审问。
洛荼斯没问王女从他口中撬出了什么消息,只知道艾琉伊尔的部署更进一步。
与此同时,顽固派的挟持计划还在继续。
场面不容乐观,派去的人马纷纷折戟沉沙,最为诡谲的是,他们无一例外没能留下尸体,顽固派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死是活。
几次三番,顽固派势力折损了不少力量,终于安静下来。
每天看着洛荼斯堂而皇之地出门转悠,老者咬紧了牙。
“我们都被表象骗了。”
这个叫洛尔嘉的女官怎么会好对付?
难怪王女会叫她老师,普通女官无法做到这种地步,她一定是塞里娜留给王女的追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