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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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为她们丈夫去世,她们没有孩子,就要去蹲大牢?

    皇上很生气。

    没有人话。

    皇上一个孩子,自然不懂这些事情,他们也不能和皇上啊,不出口。

    一个个大男人憋的脸通红。

    勋贵外戚习惯性地,不管这些国家事务。武将们更不管。吏部兵部缩头,负责这些的礼部,想要辩护几句,不敢——皇上这明显是要大明的寡妇,都嫁人,他们不乐意。

    沉默中,吏部考功郎中吕柟,因为此事这关系到自己老家,鼓起勇气站出来。

    “启奏皇上,臣今日翻阅卷宗,有所心得。”

    “吕卿奏来。”

    皇上声音冰碴子一般,吕柟心里发怵,可他不得不。

    “皇上在湖广工科学院曾经,理学之所以出现,乃是有特定的宋朝环境。

    寡妇不再嫁,也属于理学,臣从理学开始。

    有关男女婚配,在汉唐以前,寡妇另嫁非常普遍,男女都以为正常。

    晚唐五代以后,社会动荡不安,人们生存环境恶劣,使得人人追求物欲,悲观绝望的思想盛行臣细看晚唐五代的书籍,诸多以表现男女情爱为主的词人之作,很可以明当时的情况。

    宋代承袭晚唐五代遗风,加之城市商业经济发达,优待纵容官吏、文士,奉禄优厚、鼓励享乐整个社会对物欲的追求犹过于前朝。

    男人们如此放纵,必然影响到女子的生活和思想。

    许多人家不以自己的女儿作养娘、侍妾、歌女为耻,笑贫不笑娼。

    大户人家的女子不打理家务,饮酒、放游

    而宋朝时期,外有北方强邻压境,内有僧侣信徒互相奢乱,社会混乱,道德贞操价值观念等等都被摒弃淡忘,人欲横流,程颐看不惯,认为应当予以抑制”

    吕柟那真是从头起,长长的一段发言,跟他讲学一般。

    程颐的意思,男女都要守住节操,男人的妻早逝,续娶;女人的夫早逝,再嫁。都是失节行为。这才是“饿死事,失节事大”的由来。

    你可以,我不续娶,家务事没有人处理;也可以,我不再嫁,自己养活不了自己。这都很现实,也不必须不能再娶再嫁。但此举失节,节义大过肚皮的道理,你要明白。

    吕柟很叹气,很羞愧:“当年也是因为大宋如此情况,成为理学诞生的一个条件。然有识之士都明白其中道理。”

    范仲淹的一个儿子早死,儿媳守寡,一个学生王陶死了妻子,他便把自己的儿媳嫁给王陶。

    程颐自己,他的外甥女丧夫之后,他把外甥女接到家中,再嫁给他人。

    朱子先生,也没给家里的女子裹脚,寡妇再嫁也支持

    他一句句地,越自己也越是自责。

    “任何一件事情,一旦矫枉过正,就是灾害。魏国公支持家族寡妇再嫁,居然被天下人不守贞节。臣曾经也不理解魏国公,臣很惭愧。何为贞节?清白守节曰贞、大虑克就曰贞、不隐无屈曰贞!”

    !!!

    !!!

    众人叫他的话目瞪口呆,他却全然无视。

    吕柟面孔红涨,眼睛发亮,一举朝笏,大声疾呼:“皇上,女子再嫁堂堂正正,如何是有失清白?

    皇上,当年秦始皇册封第一个寡妇巴清,一是巴清作为一个寡妇,不光有能力守住家族基业,做到用财自卫,不见外人侵犯,还出钱出力支持秦国统一大业。

    皇上,臣因为魏国公之家事,有查古卷,巴寡妇作客咸阳,出资支持筑长城,为秦始皇提供大量水银。

    那是两千年前,成千吨丹砂经长江,溯嘉陵江,穿越秦巴山区的古栈道运到关中,不知要具备多大气魄,要克服多少艰辛。然而,多少男子没有做到,她做到了!”

    “皇上,巴寡妇坚定不移的意志和操守,这才是大贞节!如今大明,寡妇被亲属逼迫致死者;童养之女尚未成婚,拒夫调戏致死者;未婚夫早逝,未嫁被逼守节者无人以为悲。

    成千上万的寡妇以身殉夫,或自愿、或被迫,此风愈演愈烈,甚至贞节牌坊的多少,成为地方官的政绩考核之一皇上!”

    他的话若疾风暴雨、暴雨连珠,眼睛却里有泪。

    “皇上,这不应该是我们大明的模样。

    臣记得去年查旧案,查出来三四十个烈女之家,藏污纳垢,地方官却以这是烈女之家包庇。

    其中一个张家,原来是个破落之家,一家人品行又不好,本来人们是看不起他们。但是由于一个寡妇被婆家娘家一起逼死,张家马上身价百倍,在家乡出了名如此风气,如何是大明该有?”

    “皇上,大明无数男子在战场上付出生命,在地方为国为民;无数女子操劳家务,相夫教子。却有如此人,逼死家族女子就能有一个贞节牌坊!皇上,臣请废除寡妇贞节牌坊!他们不配!”

    皇上的蒙住。

    看一眼下面的臣子们,皇上九岁的年纪,自然不懂他们为何如此奇怪。

    皇上就是单纯认为,寡妇要再嫁就再嫁,不再嫁夫家就好好对待,反正不能蹲大牢。

    皇上的目光,落在事情起因,魏国公的身上——吕柟居然为了参奏徐家人“不守贞节”,去查古卷,结果,好嘛,啪啪打自己脸,皇上不想搭理他。

    魏国公发现,皇上看他,群臣都看他,压力大。

    魏国公站出来,慢慢开口:“皇上,大明建国,很多律法条文的制定,也是特殊情况。律法规定,一家有烈女,全家免除徭役特权。臣、也认同,如今一百五十年过去,情况有变,条文,该变则变。

    寡妇都是良家女,夫婿早逝,若无力过日子,再嫁仍是人情。若有能力过日子,再嫁不再嫁俗话,初嫁有父母,再嫁有自己,各人自己做主。”

    皇上不知道,太祖皇帝居然规定,寡妇不再嫁,全家免除徭役!

    原来,还是利益动人心。

    皇上生气。

    群臣一时,都面露不安——废除贞节牌坊,大明某方面的风气更乱;不废除贞节牌坊,眼看这要变成一个残忍不仁的条文。

    沉默中,南京礼部尚书责无旁贷地,站出来:“皇上,臣认同吕柟所,也认同魏国公所。然臣有话。臣也不是老古董,臣也不是不允许年轻人有自己的追求。”

    礼部尚书话还没,气得脸都红了。

    “皇上,昨天范家发生一件大事。范家大夫人,给范家大公子纳妾,一个秦淮名j,还要这名j打理家务。

    皇上,范家的老太爷气得吐血,范家的下人集体要求离开,范家的亲友们齐齐和范家断绝来往。臣很高兴,世人不光是都范家大公子福气不浅,还有明白人。

    皇上,一个j女,如何能登堂入室做良家妾室?范家大夫人头发长见识短,持身不正,要写什么书?写书要大明的女子,都学她给夫婿纳妾,纳秦楼名j?”

    礼部尚书的话慷慨激昂,听得皇上的愣怔。

    无他,皇上还没长大,谁都不告诉他有关于秦楼楚馆的事情。

    皇上的第一反应,厮丫鬟那么多,为何要纳妾?

    皇上看群臣。

    群臣都因为范家的不检点生气。

    这个:“有规矩的人家躲避都来不及。普通人看热闹,能去参加纳妾礼的,都是范家大公子的狐朋狗友,范家门口居然出现一片羡慕之声,叫孩子听见,影响太差。”

    看热闹的孩子之一皇上:“!!!”

    那个:“我们也不是不给家里的女子写书,都给她们读书了,她们写诗写词的,都随意。可是为了写书不分礼仪,如此风气太坏。”

    不懂这如何关乎风气皇上懵。

    甚至有官员:“皇上,女子要当兵,我们不想答应,也答应了,这是好事。女子最好也要有家国天下的心胸。可是,一个j女,长此以往,我们大明不是和那宋朝的萎靡之风一样?”

    !!!

    这戳了所有人的肺管子。

    不能忍。

    皇上也不喜欢,人人都写那些他听不懂的酸词酸曲儿。

    魏国公也担心皇上受影响,正要找会和皇上这个事儿,正好。

    “皇上,臣认同礼部尚书所言。女子读书识字,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但不能为了写书,走了偏路。范家有其他两房,若范家大夫人没有时间,可以将家务交给其他房。”

    皇上一听,有道理啊。

    可皇上还没话,群臣又有话,都严厉请求,如此风气当打压一番。比如范家大公子不拒绝,气得范家老爷子吐血,也是大不孝,当罚!

    然后吕柟又跳出来:“皇上,我们大明礼教森严,绝对不是那乱七八糟的汉唐宋。皇上,臣也知道年轻人都喜欢跑秦淮河,据那范家大公子也是。

    可是皇上,范家大夫人此举荒唐。

    当年魏国公在秦淮河,魏国公夫人大度,也给纳妾。可魏国公夫人就是给纳的良家女子。秦淮河上的女子如何能进大家做良妾?

    吾等不是不支持她们从良。可,难到要我们南京的大家夫人,都和这样一个范家交际?”

    魏国公:“!!!”脸黑黑。

    皇上大眼睛里冒出八卦的信号。

    群臣一致同意吕柟的词,都“我家老妻女儿这几天都羞于出门”

    一个皇家宗室的寡妇们“蹲大牢”事件,引发一个多时辰的讨论,皇上饿肚子,气得要下朝。

    满朝文武大臣一看,立马达成一致。

    一个个的,争论的脸红脖子粗,不管支持不支持寡妇再嫁,贞节牌坊如何取消——反正都支持处罚范家大公子,都支持处罚范家大夫人。

    可这又有问题了。

    他们满朝的大老爷们,怎么去处罚范家大夫人?

    最后礼部尚书提议,既然是范家家务事,有范家族老们自己处理。

    紫禁城的皇太后收到儿子的信件,面对儿子对自己办学的支持,挺开心;面对五位阁老提醒她范家的事儿,懵。

    皇太后作为一个皇后,正头娘子,理解一个大家夫人给夫婿纳妾的,那份无奈和心酸,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去做。

    可是皇太后作为一个大明正常的良家女子,那如何也不能答应,一个j女登堂入室做大家妾室。

    皇帝还在南京,万一也迷上秦淮河,她哭都没有地方哭!

    皇太后立马重新审核教学内容。

    南京朝廷怕此事公开影响不好,都悄咪咪的进行。再加上及时封锁消息,这个事儿,也就在南京传一传。

    南京人对朝廷的动作看在眼里,没想到,朝廷对此如此重视。

    不过一琢磨,也就明白,事关大明风气,无事。

    范家人更没想到,自家正闹着,族老们都捧着家法族规,一起来了。

    范家大夫人面色平静,直挺挺地跪着听那长长的家规,疯狂大笑,笑声要人毛骨悚然。

    要写书是事实。

    痛恨范大公子天天喊“秦淮真爱”,也是事实。

    一番报复,果然朝廷出,引动族老们捧出来家法族规。

    她如何不笑?

    她笑得凄厉,笑得痛苦,没有一丝开心,却有通体舒畅。

    她就是拼死,也要范家名誉扫地!

    范家大公子全无平日的风度斯文,面色灰败地委顿在地。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如何不知道此举不妥。

    可他面对多年心爱的人,他无法拒绝。

    “不孝”的罪名挂在身上,在南京如何还能抬起头来?

    范家大公子守着老父亲一夜,第二天,带着心爱的女子,离开南京。

    和那当年,魏国公夫人的父亲一样。

    南京人看在眼里,没有一丝丝同情。

    甚至是冷漠。

    母亲们教育自家女儿:“范家大夫人此举不对。但她比魏国公夫人的母亲,更坚强,更有勇气。她没有自己自尽腾位子,留下那对真心人儿相亲相爱,做正经夫妻。”

    魏国公夫人娘家当年的家事再度被提起。

    大姑娘们私底下议论纷纷,作为孩子,自然站在“孩子”的一方。

    “魏国公夫人的父亲,糊涂,且无情无义。魏国公夫人的母亲一气之下自尽,魏国公夫人三岁就没有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管,流落民间,艰难为生”

    新媳妇都恍然大悟:“要坚强地活着,你无情我无义。我不光不死,我还要剥下来你一层皮!”

    魏国公夫人在家里,结结实实地大哭一场,叫一家人哄着,才是放下。

    南京的男子们,面对范家的“真相”,南京女子们的反应,一个个的都气得跳脚。

    可能怎么办?

    只能大骂范家大公子妄为读书人,给大明男子丢人。

    南京的老头子们在家里,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狠狠地训诫自家儿孙:“以后谁敢学这些,老爷我吐血之前,一定送你们去东北!”

    东北是朝廷最新关注的地方,比河套、西域、广西、岭南还苦的地方,一个个大家子弟都焉巴。

    皇上面对这一切,懵啊。

    皇上看徐景珩。

    徐景珩瞧着皇上眼里的“好奇之光”,眼里带笑:“男子大多要养家糊口,思维偏于实际。女子呆在家里,思维偏于感情。这是女子的束缚,也是女子不同于男人的精彩绚丽之处。”

    “所以,孔夫人、范家大夫人的举动?”

    “男子的重心在外面,为了家国天下充满勇气。女子的世界在家里,为了家人充满勇气。对于孔夫人来,只要孔公子不拒绝离开,她就什么也不怕。

    同样范家大夫人也是,范家大公子忘记当年‘三十无子方纳妾’的誓言,她也就不再顾忌范家的名誉。”

    皇上:“!!!”

    皇上不知道,范家大公子当年居然有那个誓言。

    “为什么范家大公子要‘三十无子方纳妾’?”

    “据当年,范家大公子,对范家大夫人,是真心的,要不二色。”

    “然后他忘记了?”

    “真心的对象换了,自然忘记。”

    “???”

    皇上的大眼睛里,全是问号。看得徐景珩笑的特无奈。

    “皇上长大了不要学这些。”

    皇上立马胸膛一挺:“朱载垣要做柳下惠。朱载垣男子汉大丈夫,谨言慎行、一诺千金!”

    “皇上的好。”

    初春的午后书房,徐景珩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翻书,闻着花香,听着风香,晒着太阳,一副心情好好,好不惬意的模样。

    皇上大眼睛一闪,快速写完今天的功课,爬上罗汉床,装做无意的样儿。

    “徐景珩,秦楼楚馆,秦淮名j,是什么?”

    “皇上长大到,能喝酒,就懂了。”

    自觉已经长大,实际距离喝酒还有六年皇上,深呼吸。

    “吕柟,当年魏国公也去秦淮河啊?魏国公夫人也给纳妾,良家妾。

    徐景珩,魏国公当年是不是故意去秦淮河?话本儿里都写,很多人去秦楼楚馆迷惑其他人。”

    徐景珩轻轻咳嗽:“皇上,子不言父母事。”

    皇上不放弃:“那湖广楚王当年,也是纳妾江南花魁,楚王的弟弟偷他的一个乐籍歌姬?”

    “所以楚王受到处罚。秦楼楚馆戏班的存在是必然,但不能是主流。皇上记得,章怀秀的表妹迷恋一个‘爱豆’,也就是类似我们的乐籍,歌姬、舞姬为此不节约粮食,买来牛奶倒掉?”

    牛奶!皇上的印象里,牛奶很难得。他每天喝的牛奶,一般人家都不喝。

    起这个事儿,皇上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倒牛奶大不对!可是徐景珩,那才不是类似。章怀秀骂那些‘爱豆’,不会唱,不会跳,还都是塑胶脸笑都不会笑。”

    “皇上得对。大明的宫廷艺人都很好,戏班子也好。如今大明的女子意识觉醒,要走出家门,思维卡在感情和实际之间,必然有很多新问题出来。

    礼部要改变老观念,也要注意引导风气。”

    皇上重重点脑袋。

    可皇上纵然有了准备,还是叫这一波波后续惊呆。

    蜀王提出的事情要办,皇上作为一个九岁的孩子,不懂的地方就凭感觉做决定。

    满朝文武几番争论,打架。

    元和九年一月二十八日,历史铭记的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礼部公告全大明,取消大明律中,有关于烈女之家的免除徭役特权,寡妇再嫁与否有自己决定。

    吏部公告全大明,以后官员的政绩考核,和贞节牌坊无关。

    内阁六部九卿统一发诏书,告诉大明女子放脚后,走出家门,有哪些注意事项,安全第一等等,何为放脚后的真正“贞节观念”等等,紧急整顿大明所有的女学馆,一切以稳当为主。

    天下人莫不议论纷纷。

    女子有权利当兵了。

    尽管男子都不看好,很多女子也不支持。

    可男子不相信女子能吃哪个苦;可女子也知道,这对于自己同为女性同胞的意义。

    寡妇可以光明正大地另嫁了,居然是男子和女子大都不支持!都反对。

    朝廷懵。

    皇上也懵。

    这都是什么事儿!

    内阁六部九卿,有鉴于这一场一场有关于女子引发的事情,头疼,特疼。

    这不是朝廷命官,你可以讲道理,大骂一顿,贬一级

    皇上更不明白,为何大明的男子和女子大都不支持!都反对!

    知道的人,徐景珩、文老先生等等人,都皇上还,不告诉他。

    皇上憋气,可皇上每天练功学习太忙,也没有多少心思关注,很快忘记。

    四川蜀王来信,感激不尽。

    皇上看信,挺开心。

    宗室藩王家里的女眷们都来信,哭得稀里哗啦,感激皇上。

    皇上也开心。

    更有宗室藩王家里的女眷们,因为天下人的反应,根据蜀王的建议,各自拿出大半家产,要办女婴慈幼院、孤儿院。还要办学堂——总共接近五百万两银子,成功地堵住天下人的嘴巴。

    这个事情,就定了下来。

    可大部分人接受了,那些因此失去“烈女之家”的封号,失去特权的人家,依旧闹腾不休。

    皇上一气之下就要依法严办,统统严查。

    大臣们正苦劝皇上:“皇上,那些寡妇抱怨归抱怨,可你要去查,她们第一个跳出来阻止。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皇上确实不懂,正迷糊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告到刑部,告状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一个孩子,告状长辈,如何使得?

    大明以孝治天下,那个女孩子也知道,一头碰死在衙门大门上。

    衙役们不管怎么清洗,几缕血迹挂在大门上,渗透进木头里,留下永远的痕迹。

    天下哗然。

    她爹去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族老们,为了一块牌坊,为了免徭役的特权、为了面子,硬生生地逼死她娘殉节。

    十五岁的姑娘永远记得,她娘被定死在她爹的棺材里的时候,还有气儿。

    她哭,她闹。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族老们,叔伯们,都嫌弃她晦气,骂她娘死的不利索,骂她将来和她娘一样。

    他们,谁都不管她,扔她一个人在庄子里,和两个老仆人过活。

    两个老仆人死了,她一个人挣扎着,要和村子里的一个老实人成亲,过自己的日子。

    可他们要联姻,又想起来她。

    她恨啊。

    接她回家,一家人骂她果然是乡下长大的,不懂规矩,不识字

    还要她代替堂姐嫁给一个病人,冲喜!

    她恨!

    她要报复。

    她要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她成功了。

    都知道有逼死人的事儿,可,都是听。

    亲耳听到,如何不心寒?

    更何况这又是一条人命!

    做爷爷奶奶族老们的都气着,这个孩子狼子心。

    做父母的都哭着,你爹娘都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这么死了,你爹娘在地底下,也不安生。

    做孩子的都,皇家都废除殉葬了,他们家比皇家还皇家?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如此逼迫一个孩子?

    满朝文武站在自己的立场,同情那个孩子的死。可都她不该这么回报,毕竟家族于她有生恩养恩布拉布拉。

    甚至有人,家事乃是家事,如此不顾家族,为了防止天下人因此有样学样,当怎么怎么样。

    宗旨,大明以孝治天下,父母不在,祖父母就是最亲的人,怎么都该孝顺。

    皇上一个孩子,自然站在孩子的立场。

    皇上端坐龙椅,面无表情,目光一片平静。

    群臣齐齐呆住。

    皇上九岁,你和皇上讲什么大道理?

    皇上的性子,一代入,这要是谁敢欺负他亲娘

    不能想。

    不能想。

    礼部和刑部快速处理这个事儿,力求将影响降低到最低。

    可到底是,在天下人的心里,留下印记。

    魏国公夫人因此又想起自己的身世,又大哭一场。

    魏国公夫人不知道的是,她父亲要死了,派人来联系她,要他照顾后面的弟弟妹妹。信件到了锦衣卫的里,余庆发来给徐景珩,徐景珩送去给魏国公。

    魏国公脸黑的滴墨汁儿,魏国公世子气得要杀人。

    魏国公夫人娘家的人,本来都要趁来哭,重新认回来这门亲戚;外公家的人也要来凑热闹。魏国公派人处理这个事情,他们一句一句血缘孝道宽容

    魏国公处理完了,也没瞒着。魏国公夫人听完后,伤透了心,却是没有再哭。

    “按照礼法,我出嫁了,是徐家人。娘家家族的子孙,如何求到我头上?他们又不是吃喝不上的人家。无非就是皇上在南京,他们看到徐家的风光。”

    她的眼睛里有着冷漠,声音轻轻慢慢。

    “魏国公府如今在明面上,不知道多么危险。老爷放心,我都明白着。”

    魏国公微微一叹:“夫人的决断,我从来放心。”

    夫妻两个话,事情解决。

    锦衣卫关注的事情,皇上自然都知道,知道的比魏国公还多。

    皇上大人地感叹:“大人的世界,不懂。”

    红衣侠笑的自在:“皇上,一个家庭,一个家族,就类似一个作坊,不过是聚集在一起过日子罢了。有没有感情的,和血缘没有多大关系,看人。”

    文老先生也笑:“经过这个事儿,皇上是不是明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

    绯衣门主作为一个门派掌门,对此也是颇有感叹:“大明建国初期,各种考虑之下,规定烈女之家可以免除徭役,本是好意,引发各种悲剧。

    大明朝野上下都习惯了‘家丑不外扬’,大被子一盖。如今一朝被放在太阳底下”

    青衫客作为独来独往习惯的人,特不理解:“家庭,家族,都是什么?既然不开心,为何还要抱着不放?”

    皇上脑袋耷拉,抓起来一个春天的荠菜饼子,大口地用,化悲愤为动力。

    徐景珩的目光轻轻润润,仿若朝露清透,只听他们笑不发表意见。

    南京城里,皇上预备离开南京,北上的事宜。

    大明部分人认为,这些事情都和我家无关,我家人都是好的。

    部分人和皇上一样,开始思考,家族,到底是什么?

    家族诚然庇护很多族人,可若这方法如此血腥,他们该怎么办?

    如何保证,将来自己的孩子,不是下一个被逼得,一头撞在衙门大门上?

    这幸亏是皇上在。若不然,姑娘白白死了,死了都要被骂不孝。

    北京,章怀秀沉思好久。

    自从华夏开始“家天下”,一个“家”字,容纳多少幸福,就容纳多少悲剧。

    而女权,这个词,最早应该是在法国出现。

    法国大革命中,拿起武器冲进巴士底狱的人,有一半是女子。

    法国女人大办沙龙,地位很快提高。

    二战来临,整个欧洲工业化大发展,偏偏男人又都去打仗,女人要做工养家,要去参战,和男人一样上前线,也就有了,脱掉裙子穿裤子的权利。

    女兵和男兵一样,可以做很多事情,甚至更好。

    著名的驼峰路线,穿越青藏高原,可以是一条非常可怕的路线,飞行员飞越的时候,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层层叠叠的飞残骸,那些残骸是天然的路标,也是他们的心魔。

    可是这条航线,就有女飞行员的身影。

    那是二战时期,美国的女飞行员。

    这些女兵,没有得到军方的任何赞扬,教课书上也没有。可是她们,要各国军方从此记住,她们用生命让女性地位从此提升,用生命实践权利和义务的统一。

    那个华夏晚了很多年。一代代的女子,也是拿命拼。她们放开脚,和男人一样上街示威,和男人一样上战场,一样下乡,一样种地,一样去守护边境线

    华夏有了女权。

    有他的表妹那样,不知人间疾苦,天真烂漫地追着爱豆,在上被媒体忽悠着,做一个“流量数据”。

    有真正的女权者天天呼吁,女子要当兵,真正的兵,野战兵,第一前线的兵。

    有无数女子,辛苦工作养家糊口,操劳家务,带孩子,忙得比男人还男人。

    也有田园女权,抖音微博电影,所谓的大女主电视剧借发财。

    更有很多男人打着保护女性的旗号:“女人远离战争,她们是我们的母亲、女儿、姐妹和妻子!”

    他们担心女人弄脏他们的枪,他们只能欣赏女性受到虐待,损失、伤害,而不是将女性视为和男性平等的人。

    他们的眼里,女性只是,母亲、女儿、姐妹、妻子,一个标签、符号。

    章怀秀也是男人。

    也有男人的劣根性。

    更有人类都有的劣根性。

    人类知道自己的劣根性,却无能为力,是最大的悲剧。

    他庆幸,皇上是一个孩子。

    皇上还没长大,有指挥使教导,于性别、美丑,都只当是一层皮囊。

    皇上长大后,会如何?

    他很期待。

    举国关注思考中,大明沿海水师,郑家二姑娘和其他女兵一起训练,完全顾不得这些。

    听一耳朵,听过就忘。

    拿出实际的功劳,再去话。

    郑家二姑娘是为了上辈子的梦想,做大明第一个海军战舰女舰长。

    其他的女子来自西南,本就是自己当家做主。为了在中原女子面前争一口气,为了中原不断汉化西南,留住自己里的权利,都拼命。

    皇上在阳春三月里,启程北上。

    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宁夏、甘肃接见西域的满速儿汗、叶尔羌汗王的时候,已经是元和十年的夏天。

    昆仑山,白雪皑皑。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