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东起青海布伦台,西至沙山,全长四万丈,宽一万丈,海拔一千二百丈。南有昆仑山直插云霄,北有祁连雪山阻挡着寒风,整个死亡谷处在那棱格勒河的中上游地带,周围是紫红岩、沙岩组成的中高山带屏障,本身的地理位置就是异常恐怖。
上方是蓝天白云悠闲,冰雪皑皑的山峦巍峨多姿,下方是湖泊清澈见底、微波荡漾。
正值夏末,绿草如茵、水草丰美。却没有一丝丝外头大草原的辽阔丰茂,而是叫人无端的心生惊惧。
稍稍朝里走一走就发现,谷里四处布满狼的皮毛、熊的骨骸、牧民的匕首、荒坟一一地向皇上传递着一股阴森慑人的死亡气息。
其中一具完整的牧民尸体,躺在一座山上,衣服破碎,光着双脚,怒目圆睁,嘴巴张大,匕首还握在中,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皇上屏住呼吸,仔细检查这具尸体,发现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或被袭击的痕迹。
文老先生瞳孔一缩,“雷劈”两个字,脱口而出。
其他人都不话,死亡谷几乎没有高大的树木,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雷劈”。
回头一看,他们走过的路都没有方向,整个谷里都没有方向,里的指向仪也失去作用。
低眉放眼,都是美景,也都是尸体,这比坟场还叫人胆寒。
徐景珩环视一圈,声音里有一丝丝,冷漠的安静,好似他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昆仑山生活的牧羊人,宁愿让牛羊因没有肥草吃,饿死在戈壁滩上,也不敢让其进入这个牧草繁茂、古老沉寂的深谷。
可,总有一些熊、狼贪吃这里的水草进来。如果是牛羊跑进来,牧民们不舍得牛羊,也只能冒死进来”
众人都不话。
这里,是最原始,最公平的自然法则之地。
众人将身上,凡是带金属的物事,一一收进包裹,放好,一面勘测地形,一面搭帐篷,用陶罐准备午饭
夜幕降临,大家都情绪紧绷。
大帐篷里,燃烧一堆篝火,绯衣门主打开他们白天绘制的地图,一一指给他们看。
“地形复杂且没有方位,这块地方的底下有暗河、暗沟,这几块地方的下面都是沼泽。
沼泽深不可测,尸体掉下去,沼泽地会立即把尸体淹没,人掉进去,也是瞬间被淹没
两边的中高山带,有虚有实,明天需要具体勘测;任何金属露天,一旦遇到雷雨天,比如触发触雷,需要仔细查清地面和周围山脉”
高决战,功力差不多,最讲究一个心态、环境、突发情况。
天气情况、外人的存在、衣服方便不方便、武器趁不趁都是因素。
施展轻功要飞,脚下一点要借力,那么脚下土地的硬度、厚度都要考虑在内。
要避开敌人一招,翻滚或者腾挪,那么你翻滚的地方的环境,就是一个关键。不万一你滚进沼泽、暗河,哪怕草木太茂密遮挡你的视线,头顶一块虚石被杀气震下来,都会影响你那一瞬间的反应速度、准确性
正要施展杀招,前方一个铁块触雷了,那自然更影响你哇。
两方军队打仗,是调度所有的大环境、粮草供应,将士分配,策略等等。
个人比斗,也是一样。
两伙人拿着大刀比谁凶狠,胡乱砍杀,那是混混的街头斗殴,那不是高的行为。
皇上听绯衣门主一一分析,都用心记住。
绯衣门主看一眼皇上肃穆的样儿,知道皇上这个岁数,面对“人生大战”,难免有长大成人的激动,笑得特慈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皇上还有何建议,尽管提出来。”
皇上看文老先生、看青衫客、红衣侠。
红衣侠因为皇上的敏锐微笑:“一般的阵法暗器,于他们无用。当然,我们也会布置一些有用的。”
文老先上瞧着皇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也笑。
抬头看看天,眼睛里露出一股傲气:“如今是夏末,本就雨水~雷电多。加上这里的特殊环境我估计,我们很快就见识到这里的天气变化他们很快就会到来。”
皇上心里一震,徐景珩是要引诱他们出来?
皇上看徐景珩,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情况,无法再拖延下去?还是其他原因?
徐景珩盘膝而坐,对着篝火细看这份简易的地图,垂眸思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青衫客也看一眼徐景珩,莫名地心里一跳,又是那股不详的预感。环视一圈,发现好友们都有这样感觉,更是担忧不已。
青衫客面容严肃,声音里也一点也不敢放松:“对方都是宗师大能,这里是唯一能限制他们,不去使用常规武器的地方。但对我们自己也是限制。
徐景珩没有内力,但他们没有十成的把握,不会对徐景珩动。皇上身上有大明国运,他们轻易不敢动”
他的目光落在皇上的身上,凝视皇上黑宝石的眼睛,语气里有着浓重的担忧和不放心:“但皇上才是最危险的一个。皇上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为要。一看情形不对,就跑。”
皇上一眨眼,轻轻点头:“朱载垣跑,朱载垣跑得快。”
这个时候的皇上,没有犯倔,乖的不得了。看得四个人都的放心。
“皇上才是最危险的一个”不是其他人没有危险,其他人,任何一个都比皇上危险。可是皇上的身上有大明国运,这是保护,也是提醒,他的命太重要。
皇上明白关键时刻,他不能顾忌徐景珩,要先保住自己的命,可皇上没有闹脾气。
文老先生、绯衣门主四个人,都觉得,皇上真的是长大了。
夜里,皇上和其他两个人睡着后,文老先生和徐景珩守夜,瞅着皇上睡得酣甜的俊脸,还颇为感叹地:“皇上真的懂事了。”
徐景珩用一口酒,眉梢眼角都是骄傲的笑:“皇上是好孩子。”
看得文老先生嘴角一抽。
他忍不住又问出来:“几分把握?”
“五分。”
五分,等同于零。
目前治疗的可能性是六成。可他们没有选择,不在开启最后一步治疗之前,消除所有的危险,他们就没有一分希望。
文老先生的目光落在燃烧的篝火上。
想,为了三千世界千千万的生灵,你怎么也要活下来。
想,为了朱载垣的下辈子,你至少要留住魂魄。
千言万语卡在他的喉咙口,他一个字也不出来。
世人都“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不是他们,也不是徐景珩。
文老先生默默喝酒。
两个人都默默地喝酒,一直到天明将要破晓之前的那一刻,篝火中的最后一块木头燃尽。
徐景珩抬拍拍他的肩膀。
文老先生反应过来。
朦胧醒来的绯衣门主、青衫客、红衣侠,朱载垣,都反应过来。
“他们”没有想到,徐景珩会选择这里,既然失去地理先,就不想给予徐景珩更多的准备时间。
对方要一举攻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轻功?
虽然因为在此方世界,有境界压制。但那轻功,还是要朱载垣战意倍增。
一般人的轻功,即使再快,行动的时候如风如电,可也有行迹。
可他们动起来,无迹可寻。仿若天地间的一片落叶,一颗草,一片雪花。
双方都是明白人,一个眼神交互,一切都不在不言中。
再多的仇恨、再多的杀意,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
对于其他人需要来几句正义邪恶,对于他们而言,无非就是你死我活。
两方人互相一个抱拳以示礼仪。
直接开打。
文老先生、绯衣门主、青衫客、红衣侠,论年纪和修为,自然比不过这六个宗师大能。但他们毕竟早来一天,都提前准备好木属性、土属性的武器。
六个宗师大能习惯用的长剑、罗盘等等,都有金属,不敢用。但他们即使用着不称的武器,也占着年纪和修为的优势。
双方一时分不出胜负,刀光剑影在鱼肚白的晓光下,闪动寒光。十几条人影翻飞,连杀气都看不到,感受不到。只有偶尔刀、剑相撞,发出的脆响。
徐景珩站在帐篷门里,默默地看着。
朱载垣站在他的身边,也默默地看着。
杀气,也是高一个必备的修行之一,那代表他们一招出去的威力,他们不能浪费一丝一毫。
三千世界,曾经有天门门主试图不修杀气,可他失败了。
如今有了徐景珩这个特例。
可是徐景珩已然没有了内力。
杀气极尽收敛,死亡谷里的一切,都好似完全没有被影响。花草树木、湖水山石,依旧。
皇上好似一只警惕的虎崽,目力以内全力搜索——天门门主,在哪里?
徐景珩感受到他的紧张。
“高之间的对决,第一招就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以强凌弱者,先发制人,雷霆之势一举摧毁对;以弱击强者,后发制人,故露破绽诱敌强攻,伺寻隙反击。
两个同级别的高相遇,谁能从对方完美的防御中,找出破绽,谁就赢了。”
他的声音冷静异常。皇上不停地告诉自己,沉住气,沉住气。
“那要怎么找?”
“皇上的路,和世人不同。对于世人来,最顶尖的高,从不去想应该怎么找,而是等待。等待一种神秘的感觉,就在那一刹那间。”
他着话,目光落在远处的一个山丘上。
皇上就知道,徐景珩和天门门主,都在等那一“刹那间”。
只有他们才能体会到的“刹那间”。
这不是皇上的路。
皇上走霸道,要走到极致。
皇上修杀气,要修到极致。
想出就出。
想杀哪一个,想杀多少个,都随心意。
皇上看向徐景珩——
虎豹的行动,只有虎豹可以追踪,因为他们是同类。徐景珩,是不是世人中的最顶级高?徐景珩,和天门主是同类吗?
徐景珩,已经没有内力。
此时此刻,五更将至,天空蓦然黑暗下来,黎明前最阴沉的黑暗,光明君临大地前,最浓重的色彩。
徐景珩,站在帐篷前,还是没有动。
青衫客为了救绯衣门主,后背挨一刀,一声闷哼,鲜血洒落草地,红绿相衬,格外鲜艳他好似全然没有看见,全然没有听见。
湖水、鲜花,风声,流水声、刀剑声,鲜血在青草上流动的声音世界各种生灵的声音,轻得就像是垂死者的呼吸,又像新生儿的哭嚎。
他在听万物的声音,也在听自己的呼吸。
万物,永远不会停下来;他的呼吸,随时可能停顿。
他轻轻一闭眼。
过往的一切,都如同昨日一般,短短又长长的人生,都在心底。
身上的气息一变,一种轻轻的孤傲寂寥,流水一般地流泻出来。
皇上确认,那是“寂寞”。
皇上感受到了,对面山丘上的人,也感觉到。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灵之间,是不同的。同为人类又如何?就如同虎豹和狡兔、狐狸的不同一般。
可是,茫茫天地,三千世界,出来一个他,又出来一个徐景珩。
华夏人“既生瑜、何生亮”?他也曾经这般问过天地,他也曾经发出不甘的怒吼。
可他更明白,另一种感受蔓延在心底的激动。
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的你,有一个真正的同类,你如何不激动?
徐景珩若是死了,他也会死,寂寞而死。
可他必须杀死徐景珩,彻彻底底,魂飞魄散,即使再一次时空倒流,也再无出现的可能!
一轮红日在东方升起,旭日跃出地平线。天幕由漆黑而逐渐转白、渐红,耀眼的金黄,喷射出万道霞光,对面山丘上,一道人影骤然出现,映照在那一轮冉冉飞升的红日中,仿若仙人。
一直盯着徐景珩动静皇上,察觉徐景珩的胳膊要抬起,条件反射地跑。
徐景珩出。
对方也出。
磁场异常、电闪雷鸣、湿空气所有的一切聚集在一起,碰撞、交织死亡谷本就是名副其实的“地狱之门”,此番两边阵法加成,更是雷霆万钧。
一道道天雷劈下,夹杂狂风暴雨,天空中雷声轰鸣,一下一下,狠狠地打在死亡谷中。
谷中的两方人,一边护住自己不被雷劈,一边利用对方躲避雷劈的空隙,快速出。
刀、剑入肉的声音,痛呼的声音、打雷暴雨的声音皇上都没听见。
一只胳膊落在湖里,激起一片水花,一条腿落在皇上藏身的身侧,皇上没看见。
皇上躲在昨天看好的一个暗沟里,运起来龟息之法,挂在一块石头上,和一块石头没有区别。
暗沟下是是一处天险、万丈深涧,绝壁相对,怪岩嶙峋。天雷在头上响,暴雨从头上落下;湍流不息的河水,在深邃险峻的幽谷中急湍喧泻,喷涌咆哮,不断地激起层层雪白的浪花,发出阵阵雷鸣般的轰鸣。
皇上的耳鼻喉五感,全副身心,只有徐景珩的动静。
徐景珩没有内力,但论及阵法、他丝毫不输给天门门主。
甚至更强!
死气弥漫,乌云笼罩整个山谷。
山谷的雷势偏向于文老先生一方,六个大能明显开始落下风!
天门门主不需要顾忌六个大能的性命,徐景珩要顾忌自己好友的性命,出毫不保留。
文老先生四个人,在天雷的协助下,招招致命。六个大能都四肢分散,躺在地上的时候,对面山丘上的那道人影,飞出红日之外。
他的里,一把弧月形的长弓还没拉开,龙吟之声响彻山谷。
徐景珩的目光,依旧安静。
万年一木做弓胎;万年雷鳞蚕丝做弓弦;上古大龙无法成神的愤怒之舌,做弓柄
沉睡万年的往生弓,在天门门主的里,面对他,激起血性,发出绵延不绝的龙吟之声,弓柄变得血红,隐隐颤动,仿佛那死去的千年大龙重又复活。
上古神兵往生弓在他的瞳孔里,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拉开,直至满弦。
天门门主英俊的面容上,平添几分令人心悸的杀气。
徐景珩很坦然。
生和死,情和义,谁能真正看透?
越是绝顶聪明身负绝艺的人,越是不能。
陶渊明以桃源的姿态写诗词,张三丰教徒弟代为行走江湖,天门门主要维护天道正轨,徐景珩要改变大明命运
他是。
他们,都是。
两个人,遥遥对视。
他的心,突然静极,天地万物都远去,又都在心间。
五色祥光混紫烟,群仙时醉卧花眠。
横空出世徐景珩,搅得周天彻寒。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为鱼鳖。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
天门门主的一箭发出去,改天换地,泯灭一切生。
日月倒转,山川震动、生命终结,万物灭亡,这是真正的终结。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没有转,没有生!
只有一个字,很简单的字──死!
流金铄石的阳光,其红如血。
徐景珩站着不动。
往生弓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杀气,一经发出,不死不休,世上没人可以躲开这一箭。
天门门主拼劲全力的一箭,世上更没人可以躲开。
徐景珩,更躲不开。
朱载垣蓦然心疼的厉害,疼的他无法呼吸。
徐景珩没有内力,刚刚一番比斗,耗尽身体仅存的一丝生,他本身,已经是即将呼吸停顿。
文老先生、青衫客、绯衣门主、红衣侠,一起不顾生死地朝他冲。
天地一片黑暗,他立在黑暗中,和黑暗融为一体。
太阳遁去,圆月高悬。帐篷在狂风暴雨面前倒下,没有遮挡,一轮轮闪电变成血红色,劈在他的身上
天门门主,这一箭的时太好。
注定,徐景珩今天,魂飞魄散,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借助天象,打出最后两道天雷,阻止四个好友和朱载垣的冲势,双以比箭还快的速度结印,周身发出淡淡的光芒
他人在虚无中,感受生不断消失,往生箭的杀,箭矢进入身体那一刻的幻影。
天门门主疯狂大笑。
四个好友明知道没有作用,疯狂地用尽一切办法保住他更多的魂魄。
朱载垣冲到他面前,只来得及看到他一个眼神,以及他即将断绝的生。
朱载垣猛地“拔”出来这支箭,狠狠地插在自己心口。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