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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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阳分局的内院,段寒江的车急停在大门口的台阶下,刹车刹出了飘移的响声,像在宣告他回来了。

    然后风风火火地下车,周愚和杨怡君都要追不上他,不过他走到一半突兀地停下来,朝做笔录的房间看过去。

    聂毅端正地坐着,像学生上课一样,对面给他做笔录的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女警,问三句话,有两句盯着聂毅的脸在看。

    段寒江心里莫名地冒了一句‘红颜祸水’,然后走过去拍了拍女警的手臂,对方被他惊得笔没握住,抬头诧异地望着他:“段队,你怎么在这儿?”

    “走开,我来。”段寒江没给人一个正眼,目光一直盯着聂毅。

    女警犹豫了一下,但看周围没谁关注他们,在段寒江的压力之下,她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段寒江。

    段寒江坐下去,根本没有拿笔,手抬敲着桌面,大爷一般地靠着椅背,死盯聂毅的视线,半晌没有一丁点的半点变化。

    没有看把聂毅瞪出心虚来,段寒江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聂毅,你又去宾馆干什么?”

    “我也是为了工作!”聂毅回答,“警察是工作,收废品也是工作。”

    “那怎么那么巧,偏偏就让你遇上了命案?”

    “发现尸体时是12点半多,如果我不发现,等到1点没有人去退房也会被人发现。”

    “你不觉得你出现得很巧吗?”

    聂毅眨了下眼,微笑着对段寒江:“我们不是很总是很巧吗?”

    段寒江没了话,如果聂毅没有故意跟踪他,那他们这几天是挺巧的,两个基本陌生的人一天能偶遇2次,这种机率只能巧了。

    “那你看到尸体的时候,有什么感想?”段寒江连寒毛都不过似的盯着聂毅。

    然而聂毅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反倒十分认真地反问他,“我看到尸体应该有什么感想?”

    段寒江回想了一下他到刑侦队时,见到尸体的反应道:“比如紧张,恶心,或者不敢看之类的。”

    聂毅摇头,“那只是一具尸体,为什么要紧张害怕?又不会跳起来!”

    “一般人见到横死的尸体,这都是正常反应,为什么你没有?”

    “你是被刀砍的浑身是血,很可怕吗?你不是警察吗?还害怕?”

    “我不是我,我是你!”

    “你可以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段寒江感觉踢到了一块硬石头,他刻意敛下了眼神中的逼问,聊天般地:“我刚开始的时候,怕过!”

    “我刚开始的时候也,也怕过。”

    聂毅回答得很淡然,段寒江不禁地瞪大眼,仔细地观察起对面的人,可是他一点也没有看透。

    他觉得聂毅这个人很矛盾,有时候他能在聂毅身上感受这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那一类人的危险,可有时候又觉得这个人很普通,普通得甚至有些无知。

    聂毅考虑了片刻,主动地:“其实死亡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死状有什么不同,在死亡的那一刻,他们就是死了,断了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段寒江蹙眉,觉得他的书白读了,完全搞不懂聂毅想的是什么。

    “真正让死人与这个世界联系起来的是活着的人,有人记得他,有人在意他,他才与这个世界有关系。如果没有那他就和路边的石头没有区别,比如街头无人知晓的乞丐,他死了,也就死了,若是死在某个无人的角落,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聂毅淡然地完,望着段寒江像在等待他的评价。

    段寒江不禁地倒抽了一口寒气,他干了十几年的警察,没人性的罪犯也见过不少,头一回觉得尸体和路边的石头没有区别这种话挺有道理。

    不对!有屁道理!段寒江暗骂了自己一声,但是聂毅所的情况却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世界总有光明无法照到的地方。

    他消化了一下对聂毅的新认识,突然问道:“那你觉得凶手为什么会杀人?”

    “今天的案子吗?”聂毅问道。

    段寒江点了下头。

    聂毅思忖着:“凶手应该不是想杀人。”

    段寒江立即眉头一跳,‘不是想杀人?’他不同意聂毅的法,现场无论怎么看都是凶杀,这次决不存在任何像张林军的案子,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在里头,现场很明显被凶手清理过。

    “我的意思是凶手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杀人!”

    段寒江瞪了下眼,聂毅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继续:“凶手应该很讨厌女性,或者是讨厌某种类型的女性,尸体的刀伤集中在脸和胸部,尤其是胸,有很明显的色|情暗示,死者的胸,嗯——很大——”

    到这里,段寒江发现聂毅的耳朵红了一下,他惊奇地眼角都挑起来,心想这子能出尸体和石头一样的话,却还挺纯情的。

    聂毅顿过了关于胸的形容,然后接着道:“死者脸上画着妆,涂着指甲,可是头发却凌乱地挽着,可能她死前在洗澡,凶手来时她没有穿好衣服,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凶手,所以凶手杀了她。她身上的刀伤是死后凶手弄上去的,而且是在他强|奸过死者之后弄上去的。”

    段寒江的脸僵住了,聂毅只是在发现尸体的时候看了一眼,就能分析出这么多,而且还都没有错。

    他不禁地问道:“你是凶手在死者死后强|奸了死者,然后再在划花死者的脸部和胸部?为什么?你怎么知道凶手强|奸了死者的尸体?划伤是在死后弄上去的?”

    “因为凶手很明显喜欢死者,死者胸部脸上的刀伤都是有秩序的,不是出于冲动或者愤怒地乱砍,这明凶手很享受这个过程,一刀一刀慢慢划上去的,而且刻意地避开了嘴唇和乳——头——的,的位置。如果凶手的目的是强|奸死者,肯定会在之后,因为他拥有过后,就不想再给别人。”聂毅十分严肃地回答。

    段寒江却不觉地扶额,因为喜欢所以划花?妈的还享受这个过程,他脱口而出,“这是变态吧!”

    聂毅点头,“嗯。”像个乖巧的学生。

    段寒江头疼,能把变态的心理都分析出来的聂毅应该离变态也没多远了,然后:“你觉得凶手是即兴做案?”

    “不是。”

    “为什么?”

    “因为凶手是变态,变态杀人都是有特定的条件的。”

    这个理由,段寒江服,又问道:“那你觉得凶手是恋尸癖?”

    “不是,如果凶手恋尸一定会好好保存尸体,但是凶手却把尸体扔在淋浴下面,凶手杀人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在强|奸的时候听到死者话。”

    段寒江又不禁噎了一下,聂毅的不是担心过程中死者挣扎或者叫喊,而仅仅是不想听死者话!这种逻辑他确实难以理解。

    “还有房间里那么乱,并不是死者挣扎时弄乱的,而是凶手弄的!”

    “为什么?”段寒江也是这么认为,但理由是房间乱得太过分了,如果只是挣扎,那么乱的地方就只有能活动的地方,可房间却连基本够不到的角落都乱了,如果不是死者因为什么弄的,那就是凶手故意弄的。并且不是为了伪造挣扎的假象,反过来制造挣扎的假象只需要弄乱可以活动的地方就行,没必要把房间弄得像被洗劫了一样,而且也不是在找东西,找东西的乱法不一样,床被不会揉成一团。

    但聂毅的理由是,“因为毁掉了喜欢的东西,会难受,需要发泄。”

    段寒江再次审视了聂毅一遍,差点就问出口聂毅是不是凶手本人,那么清楚凶手的想法!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只是合上他一字未写的笔录本,起身道:“感谢聂先生的配合,你可以走了。”

    聂毅还坐着没动,段寒江已经把笔录本递给了旁边的女警,匆匆地往楼上跑去。

    段寒江虽然脚步挪得快,但还是听到了聂毅和女警的话。

    “警察同志,这个矿泉水瓶我可以拿走吗?”

    头回被叫警察同志的‘新警察’有些不好意思,“哦,可以!”

    “垃圾桶里的空瓶可以捡——”

    段寒江冲上了楼,已经听不见底下的声音了,不过他完全能够想象接下去的对话,他冷不防地想一个被拾荒老人养大,又被亲爹虐待了几年,最后在监狱里成年的人,到底会长成什么样子?

    他想着已经到了会议室的门口,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开始,他出现在门口引来了一串目光。

    “怎么不等我!”段寒江怒着脸走进去,视线从神情复杂尴尬的一众脸扫过去,终于有人提醒他。

    “段队,你忘了你被停职了?”

    段寒江怔住,他真忘了,可是这时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多年练出来的专业戏精完美地掩饰了他的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正准备他走错门了。

    曾询突然开口,“唉哟!段,你终于来了!”

    段寒江没弄明白曾询的意思,就见曾询对他招了下手,然后对桌上的其他人:“这是我请来的临时顾问,程序还在路上,但是案情紧急,大伙都熟悉,我就不介绍了。”

    曾询胡八道,张口就来,段寒江觉得周愚再敢他戏精他就骂回去,很显然他比曾询差远了。

    不过面上,段寒江还是若无其事地配合曾询,走进去,拉了把椅子坐到曾询旁边,而在坐的各位都默认了他们的睁眼瞎话。

    段寒江声问曾询,“你搞什么?”

    “你不是都假装半天了嘛,继续装装,我省事!”曾询晃在椅子上,一点也没开会的严肃。

    段寒江很想把曾询扔出去,他觉得曾询这工作态度还在队里,不知背后有什么关系。但现在没曾询他呆不下去,只能不情愿地忍了,然后他看向张矩然。

    “法医鉴定结果。”段寒江。

    张矩然抬了下眼镜,“我刚已经过了。”

    “重一遍。”段寒江完。

    张矩然站起来,一脸‘我不抽死你’的眼神瞪过来,然后幻灯片投射重新回到了法医鉴定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