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句 只
会议桌的一头,张矩然拿着一把尺寸,像是认真讲课的生物老师,又敲桌子又敲‘黑板’地开口:“死者身上一共有32处划伤和一处刺伤,根据血液凝固的情况判断,死者身上的划伤是在死后加上去的。但是两种伤并不是同一把凶器所致,划伤的凶器是插在死者胸口的那把,是在划伤尸体之后从致死的刺伤再次扎进去的。
而直正刺死死者的凶器,是一把刃长20厘米左右,直径6毫米左右的长柱状物体,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没有找到,比如掐痕这类挣扎时的反应伤痕。”
“长20厘米,直径6毫米?螺丝刀?”段寒江接道。
张矩然扫过段寒江,没作回应,继续:“死者体内找到了精|液的残存,但是时间上不符,应该是在死者被害之前发生的。但是死者在死后确实有与人发生过性关系的特征,无法确定前后是否同一人。”
“最后。”张矩然的尺子指向了投影布,上面显示出一张放大的照片,“这是在死者鼻腔里发现的灰尘,呈现出这种凝结状态的,一般是风口之类的灰尘,比如上空调滤网,电脑的机箱,通风口等地方。
暂时就只有这么多。”
段寒江坐的椅子往后滑开半步,隔远了盯着投影上的画面,接着画面切换,刚好坐他对面的技侦组长宇文枢站起来。
宇文枢发言的方式非常与他的名字相配,他端端正正地站直,手里捏着报告,就像读语文书上的课文一样,抑扬顿挫地开口,“第一,死者的私人物品里只有化妆品,没有找到钥匙、证件和手机。第二,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指纹,被清理得非常干净。第三,门口的脚印无法提取,凶手行凶时脚上穿了鞋套之类的东西。第四,在死者胸口所插的凶器上发现了指纹,库里没有比对结果。第五,案发现场发现的扣子上面,血迹是死者的。完毕。”
宇文枢刚坐下,周愚把话接过去,“死者名叫钟可,23岁,工作地点在和平路一家叫作夜风的娱乐会所,是里面的包房服务员,昨天晚上,按行话是‘出台’。”
“那张名片呢?”段寒江问。
“杨大佬还没有回来。”周愚撇了下嘴角,手里转着笔。
段寒江僵住动作思忖了片刻,站起来走到投影布前,分析道:“首先,现场房间里很乱,但是门口却很整齐,明凶手是进入房间之后行凶的,死者会让凶手进房间,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或某种会让死者放松警惕的身分。
其次,死者化着妆,头发却凌乱地挽着,地上的浴巾有点块状的湿润,死者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床上,死者很可能刚死完澡,或者正在洗澡。作为一名23岁的女性会裹着浴巾就去开门。
可能一是来人和她很亲密,可能二她很随——意。”
“随什么意,分明是放荡,她生前扮是这个样。”周愚插了段寒江的话,把投影的画面切换成一张监控视频的截图。
段寒江看过去,下雪天还穿着露胸露腿的衣服,外面只裹了件外套,他的注意力不自觉集中在胸部的位置,心想确实挺大的。
他心虚地咳了一声,瞪着周愚:“别断我话和凭空臆测。”
周愚还想开口,被段寒江一眼把话横了回去。
段寒江转头继续:“凶手可能在进入房间之后,受到死者衣着的刺激,所以不排除即兴作案的可能。”
虽然这种可能聂毅否定了,但刑侦在没有证据前不排除任何可能,不过他是真心希望这不是即兴作案,因为这种是最难破的。
办公室迎来了短暂的沉默,段寒江在桌前踱了两步,还是道:“另外,本案与八年前的案子,有几处重合的点。
一是案发现场,二是死者身上都被划了32刀,致死一刀刺中心脏,三是尸体发现时都在淋浴下面。”
“会不会是八年前的凶手再次作案?”突然有人提出。
现在八年前的平阳宾馆杀人案已经定义为了疑案,如果以张林军不是凶手的前提。
段寒江笃定地回道:“不是,八年前的案子,凶手在杀死死者之后,发泄似的在死者身上划了32刀,凶器最后扔在地上,伤口遍布死者全身,非常地凌乱。
而现在的凶手是先用某种细长的柱状物杀死死者,并且有奸尸行为,从他杀死死者的凶器来看,他可能一开始并没有想划伤尸体,是受到某种刺激,或者意外产生的想法。
并且死者身上的划伤与八年前有很大的不同,死者身上的伤集中在脸部和胸部,并且伤痕——”
到这里段寒江意示周愚把投影切换到尸体的照片,果然尸体上的刀伤有一定的规律,乍一看不会发现,但是有了这个前提再看,就能看出刀伤之间的距离基本上是相等的,并且几条之间会呈一定的规律排列。
他接着:“你们看,死者身上的伤并不是完全凌乱的,明凶手在划伤死者尸体的时候很冷静,甚至可以他在享——受这个过程。凶手心理上可能有一定程度的扭曲。”
办公室里迎来了再一次沉默,段寒江等了半晌没人话,他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想法?”
没有人回答,他继续,“那么行动,先排除随机作案的可能,从死者和人际关系——”
“等等!”曾询突然断了段寒江。
他难得地在会上开一回口,所有人都惊奇地朝他看过来,他不紧不慢地:“这个案子不只是和八年前张林军的案子像,还和当时的另一个连环杀人案挺像。”
八年前的连环杀人案,现在整个办公室里经历过的人只有张矩然和曾询,段寒江稍微了解一点。
曾询没在意看来的目光,他回忆着:“当时的连环杀人案和张林军的案是前后发生的,不过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比较狡猾,破案的过程比较长。
连环杀人案的被害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娱乐场所工作或者私生活混乱的女性,与多名男性有过性关系。另外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从来不会自带凶器,他使用的凶器都是在现场发掘的。”
段寒江狠蹙眉,可蹙不平心里的烦躁,他又拉过板凳坐回来,瞪着曾询难以置信地问:“你觉得这是模仿做案?八年前的案子有媒体报道过?连被害人特征的细节也报道了?”
曾询又恢复到他不在状态的状态,道:“连环杀人案没能捂住,曝出去了一些,张林军的案子有没有报道我真不记得了,当时根本没时间看报纸。”
他着向段寒江抬眼,反问,“案子不是你负责的,你不关心?”
段寒江直接无视曾询的最后一句,重新接着刚被曾询断的话:“先去排查死者的人际关系,周愚你来负责。——‘语言书’你那边调两个人去查一查八年前的报纸新闻,网上的也查一查,看有没有详细报道两件案子的。”
“散会!”
一声令响,办公室里眨眼人都走光了,段寒江叫住曾询,“老曾。”
“有事?”曾询已经离开了位置,扭头回望段寒江。
“你去调一下八年前连环杀人案的案卷。”段寒江目不斜视,态度和他还是队长没有什么区别。
曾询不配合地:“你自己去调不行?”
“调个屁!我调得出来用得着叫你老人家?”段寒江骂过去,曾询哈哈大笑了三声。
最终,曾询还是去把八年前连环杀人案的案卷调出来,段寒江看了一遍,整个案件也不算复杂,总结起来就是个自卑学霸被多情校花拒绝之后,进化成了见到女人朝三暮四就想杀人的‘蛇精病’的故事。
案件起因是凶手郭栖梧大学时追求当时的校花,结果被当众嫌丑拒绝,并且到处传播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言论。郭栖梧在眼看着校花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渐渐患上了仇女症,尤其讨厌长相漂亮又经常换男朋友的女人。
毕业之后,郭栖梧在工作上接连因为人际关系受挫,最后失业,租住在一处老旧的楼房。住在他楼上的是一对母女,都常年混在娱乐场所,没有正经工作,楼房隔音不好,他常能听到楼上的各种声音,久而久之他开始仇视那对母女,并且认为那对母女也看不起他,会在背地里他坏话。
郭栖梧第一次作案是个意外,他晚上在公园里遇到了一个喝醉的陪酒姐,他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砸死了对方。
在第一次杀人之后,郭栖梧常年积累的仇恨得到了发泄,于是开始专门晚上去寻找酒醉酒,和男人纠缠不清的女人,跟踪,然后杀害。
最后他被怀疑的一起案子是他终于对他楼上住的那对母女下手,他先是杀了母亲,结果女儿正好回来发现,就连女儿一起杀害。
当年就已经判了死刑,并且执行了。
段寒江对着案卷自问:“除了被害人的背景相似之外,还有什么地方相似?”
曾询在旁边喝了口茶回答:“仇女。”
“你也认为凶手讨厌某一种类型的女人?”段寒江惊奇地望着曾询。
曾询茶杯一放,抬眼问:“还有谁这么认为?”
“聂毅,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段寒江严肃地回答。
曾询的重点却是:“长得很帅的那个?”
“你一老男人怎么跟楼下的姑娘一样!”
“我曾经也鲜肉过!”
段寒江鄙夷地无视曾询,放下案卷,思考这三起案子之间存在的可能。
“我觉得这起案子,像是八年前两起案子的结合。”曾询又突然开口。
段寒江其实也有这种感觉,甚至如同有人故意要将八年前的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般,他道:“曾副队,你去申请把这案子合并到张林军的案子,一起查吧!”
“你干嘛不去?”曾询反问。
“我要没被停职,需要你?”
“难得段队你这么有自觉。”
段寒江暂时放下对曾询一直以来消极怠工的不满,拍着曾询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靠你了!”
完,他匆匆地出门,到了门口想起来叮嘱,“老曾,别忘了还案卷还回去。”
段寒江陀螺一样的旋出了警局大门,跑出了好几米才停下来,回头,发现聂毅还在警局门口站着。
他上前去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聂毅蹙着他俊俏的眉头,凝重地:“我刚想了一下,凶手在第一次杀人之后得到了心理满足,很可能会再次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