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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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暗, 街灯灯亮起来, 本来就不宽敞的街道两边摆满各色的地摊, 基本上把衣食住行全都包括了。

    段寒江感觉这些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前后左右都摩肩接踵的, 他往前走了不过几米远,基本都是被骂过去。听到手机响,他首先想到的是聂毅,但掏出来一看, 屏幕上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他衡量了一下,应该除了聂毅应该没有人存了他这个号码, 而且这号码也没有记名,聂毅的手机至少有上千条陌生号码的通话记录, 他平时给聂毅都是用他本来的号码或者聊天软件, 被查到的可能性不大。

    于是,他接了起来,心想如果是推销或者邪教之类的,他天涯海角也要把人揪出来, 让对方知道什么叫会挑时间。

    然而,段寒江把手机贴到耳边, 还没有出声音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主动地自我介绍。

    “我是江沁岩。”

    段寒江下意识地一怔,差点忘了他现在前狼后虎的处境, 以为听力出了问题。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有立在原地等着人来抓, 一边加快脚步挤过人群往街道深处钻,同时问道:“江沁岩?你知道我是谁?”

    对方的声音没有迟疑也没有停顿,只是也没有回答段寒江的问题,直接道:“想安全离开,就按我的做。”

    江沁岩的话没有完,段寒江就仿佛看到了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陷阱,江沁岩就在陷阱里面对他不断招手。

    先不江沁岩为什么有他别人都不知道的号码,为什么知道他是谁,最起码江沁岩无论如何都没有会帮他的理由。

    他可以把江沁岩360度地怀疑一遍,但现实却没有给他考虑太多的时间。他转眼前后看了看,犹豫了片刻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江沁岩微微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十分诚恳的回答道:“日行一善。”

    段寒江不自觉地也笑出了声,日行一善并不可笑,但是这四个字从江沁岩嘴里出来他就觉得完全是个笑话。

    笑完他开口质疑地问道:“江先生,你确定你知道日行一善的意思?”

    江沁岩没被段寒江挑衅的语气激怒,反而风轻云淡地反问了一句,“不知道段警官你是不是知道走投无路的意思?”

    很明显段寒江没有江沁岩能忍,他眉头狠蹙,回头看了看,看到了江沁岩所的走投无路。后面追他的人已经完全挡住了他的退路,前面不知是哪里来的人和摊贩发生冲突,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完全把前路堵死。

    虽然他没江沁岩能忍,但装模作样还是很娴熟的,他语气平淡地对着手机回答:“我信你一次。”只是他这个‘信’连他自己都不服,实际上的意思是‘他赌一次’,赌江沁岩究竟想做什么。

    江沁岩那头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然后道:“你往后退三米左右,看到一家水果店。”

    段寒江眉头蹙得更深,视线左右地转了一圈,就算他没有见过江沁岩本人,但他相信江沁岩站他面前他一定能一眼认出来,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像江沁岩的人。

    他问道:“你在什么地方?”

    江沁岩回答,:“我在什么地方不重要,只是人追上来了,你确定还要听我慢慢解释?”

    段寒江十分确定,他最讨厌的就是江沁岩这种人。

    不过讨厌归讨厌,他还是按照江沁岩的后退了几步,看到了旁边的水果店。然后他脱口问道:“现在呢?”

    江沁岩继续:“水果店旁边一个门,你开,会看到一个楼梯,上去之后会有一个窗户,可以从上面跳下来。”

    段寒江在江庆岩话的时候就已经开门,看到了他所的楼梯,他毫不犹豫地反手将门锁上,然后跑上楼梯看到了窗户。

    虽然是2楼,但窗户外面另外有一间矮的平房,两层跳下去距离也不过一两米。

    他回头听到了楼下拍门的声音,当机立断地开窗户跳下去,跃了两层落到地上,再拿起手机问道:“然后?”

    “你往左手边走,第二个路口左转再右转就能回到你的车旁边,现在那里没有人守着。”

    段寒江边听边走,江沁岩的话落下了片刻,他就已经出了巷子,果然回到了大路上,他那辆借来的跑就停在离他两百米不到的地方,之前挡路的摩托和挤他出租车都已经开走了。

    他立即拔脚冲回车里,发挥出车神的水平,踩下油门,车倏地就冲了出去。

    不过段寒江并没有这样就摆脱了追他的人,一是这会儿正是晚高峰时期,就算这片不堵车,但也车不少。二是追他的人反应速度也够快,他才刚把车开出去,就看到了那群人从巷子里出来,跟着回到了车上。

    段寒江这时想起他没挂断和江庆岩的通话,抽出一只手将手机改成免提,老人机的话筒声音大的堪比喇叭,他完全不需要扩音器就能听得清楚。

    接着,他开口问道:“江先生,接下来你还有招吗?”

    江沁岩的声音立即在话筒里响起,“你从前面第二个路口左转。”

    段寒江此时已经没有了犹豫的退路,他按江庆岩的指示在前面路口左转,而后面追他的数辆车紧跟上来。

    如果只是被几辆车追,段车神并不畏惧,但重点是又像刚才一样,前面出现了一辆轿车,跟他作对似的故意挡他的路,跟着他变道。

    就在段寒江准备直接挤过去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冲出来,将刚刚挡路的车直逼到车道的最里面。

    他立即趁机将车开过去,同时他对着手机道:“刚刚车里的是你?”

    江沁岩并没有回答车里的是不是他,只是接着指挥,“再往前一个路口有三辆学生出行的大巴,有交警护送,现在离红灯变化的时间还有30秒。”

    段寒江听明白了江沁岩的意思,于是加快车速往前开去,而后面紧跟上来的车被刚才的黑色轿车挡在了后面。

    他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没有看清车里的人是不是江沁岩,前方已经看到了路口的信号灯,他赶在绿灯的最后一秒穿过了路口。

    这时果然出现了江沁岩所的校车和护送的交警,从他右边的车道左转过来,正好隔开了后面追他的车。

    这一次段寒江是真的甩掉了尾巴,他找了个只有街灯亮着的路边把车停下,发现江沁岩还没有挂电话,不自觉又想到了聂毅,如果电话那头换成聂毅,大概聂同志也会一直不挂电话。

    段寒江甩了甩头,抛开这莫名的想法,拿起电话,“江先生,你还好吗?”

    “我应该不好吗?”江沁岩的声音气定神闲,完全不像被气急败坏的不法分子刚揍了一顿。

    “你日行一善结束了,我是不是应该当面感谢你?”

    段寒江的话刚完,手机里的声音就变成了忙音,他正蹙着眉想骂脏话,突然一辆车从后面开上来,果然是刚才那辆替他拦路的车。

    最后停到了他的车前,接着从车里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灯下,远看只比聂毅多了一副眼镜和年龄,缓缓地走到他的车边。

    他盯着车外的人看了片刻,才开车门,随手掏出烟盒夹出两根烟,然后靠车门站着,把烟朝江沁岩递过去,“江先生,抽烟吗?”

    江沁岩没对段寒江奇异的时尚多着眼,只是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烟,然后抬头对上段寒江的视线,早已经认识一般,十分自然地地回答,“我一般不抽。”

    段寒江若无其事地把烟塞回一根回烟盒,然后嘴里叼起另外一根,边点烟边道:“聂毅也是。”只是他看着在认真点烟,话只是随口一问,视线却直直地盯着江沁岩的脸。

    江沁岩微微地扬了一下嘴角,笑意进了眼底,和他最开始和段寒江自我介绍一样诚恳地道:“麻烦你一直照顾他了。”

    “我照顾我家弟弟应该的。”段寒江轻吸了一口烟摘下来,“用不着你麻烦。”

    江沁岩仍然不受段寒江的挑衅,面不改色地回答:“段警官想跟我的就是这个吗?”

    段寒江直接把剩下的大半截烟在车上摁灭了,然后山匪一样靠着车,连语气也变得流氓上街似的地开口,“想地挺多的,不过最想的是正义总会在你头顶上盯着你,总有一天会跳下来抓住你的!”

    “我等着。”江沁岩十分认真地对着段寒江,仿佛段寒江不是的总有一天会抓到他,而是的改天请他吃饭。

    段寒江盯着江沁岩猛不迭地又想到了聂毅,浑身惊起了他的犯罪分子触觉,他盯了半晌,最终眼神松懈下来,山匪的气质也收起来,终于像了个警察,严肃地问道:“江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能不能解释下?”

    “刚刚你看到的三辆巴士是一所特殊学校的校车,我是跟着一起带孩子们来这边的博物馆做活动的。”江沁岩配合地解释。

    对这解释段寒江不置可否,江沁岩是不是去博物馆做活动不重要,他突然想起在从花那儿出来时跟着他的人,他问道:“在滩子岩跟我的是你的人?”

    江沁岩微微地撇了下嘴角,没有回答。

    段寒江从他的反应可以肯定就是了,但是江沁岩不可能知道他会去滩子岩,除非一开始就盯着他,而警察都没有发现他,江沁岩却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对江沁岩道:“你在跟踪聂毅!”

    “做为父亲,我关心他的安全有什么不对?”江沁岩回答得理所当然,对父亲这两个字没有丝毫的心虚。

    段寒江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对反驳他对于聂毅的自称,只是鄙弃地冷哼一声,思绪正回来,接着问:“你知道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你觉得是什么人?”

    “我觉得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吗?”

    “不准。”

    “那我你们蛇鼠一窝,你觉得对吗?”

    江沁岩仍然保持着他的风度,微笑着回答,“我不是蛇也不是鼠。”

    “那你是什么?”

    “正好路过的,路人。”

    段寒江的把他刚刚灭掉没找到地方扔的烟捏断了,他盯着江沁岩轻笑了一声,然后手伸到身后正准备拉开车门。

    “段警官,你是不是在找赵安晋?”

    江沁岩突然开口,段寒江开门的手倏地僵住,目光定在江沁岩脸上半晌,没有看出来江沁岩到底是什么目的。

    “你是想坦白从宽,还是想借刀伐异?”

    “我刚刚遇到段警官的时候,正好发现了赵安晋也在场而已,如果段警官要怀疑我,可以随便查。”

    “你以为你经得住查吗?”

    “你试试。”

    段寒江这回终于把他已经捏成一团的烟头扔了出去,问道:“赵安晋在什么地方?”

    “赵安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刚威胁了他赚钱的生意,他找你麻烦,是不是很合理?”

    江沁岩不动如山地站了半天,终于挪了下动作,对着段寒江问道:“不知道段警官还有什么问题?”

    段寒江脑子里还转着江沁岩的话,立即想到了高峰修车厂,明白过来其中的关系。

    按江沁岩的话,赵安晋才是高峰幕后的真实老板,刘辉这个老板只是一个晃子,这也正好明了为什么刘光辉会把金钗歌介绍给赵安晋。

    他暗骂了一声,他相信花哥不可能和洗罪集团有关系,但作为一个卖情报的,花哥的业务做得太不专业了。

    心里骂完花哥,段寒江看着江沁岩没那么想直接上前动手了,他放开车门站正了问道:“江先生,这也是日行一善?”

    江沁岩蓦地笑起来,和聂毅笑的样子有点相似,看不出来掺了几分假,“为警方提供情报,不是良好市民应该做的吗?”

    段寒江的不屑这回直接摆到了脸上,他冷笑地回了一声,“那真谢谢江先生了。”完他立即开车门钻进了车里,把车开出去了才拿起他的老人机,蓦地发现手机没电了,充电线车里倒是有,但完全和他的老人机不匹配。

    他狠狠地拧了下眉头,看了看路边天一黑就全关门的店铺,再回头看江沁岩还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他似的,他咬了咬牙把车又退回去。

    “江先生,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段寒江恰好的把车窗停在了江沁岩面前,他伸出头去问道。

    江沁岩没有回话,而是直接开手机给段寒江递过去,段寒江接到手机首先看到的是手机屏幕上一张女人的照片,虽然他并不是很确定,但直觉是聂。

    接着,段寒江开短信编了一条信息,在输号码的时候他下意识输了聂毅的号码,但想到这是江沁岩的手机,而且聂同志收到信息肯定就自己一个人闯过来了。他又想到了陆诀,但想了想陆诀大概会带着聂同志两个人就来了,可想到刚才那些人的架势,最终他输了宇文枢的号码。

    于是,他把信息改了一下,匿名提供了一条信息给警方,反正手机是江沁岩的,查起来也不会查到他这儿。

    ——有鱼,速来,港安区高峰修车厂。

    段寒江发完了信息,随手把信息删掉,然后把手机还给江沁岩,还违心地了句,“谢谢。”接着他重新启动车开出去,只是调了个头,又往回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