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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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城市已经完全陷进了黑夜, 在两旁店铺都黑灯瞎火的街边只有高峰修车厂的招牌亮着, 里面也是灯火通明, 那灯光就像荒山野岭的黑店,远远地呼唤着路过的车辆。

    段寒江没往‘黑店’门前凑, 他把车停在马路对面,熄灯熄火,路上半天才有辆车从他旁边经过。

    他点了一根烟,慢条斯理地盯着对面的修车厂。等到烟抽完了, 他才摘下身上时尚的搭配,将帽子和围巾都扔在副驾, 然后把他‘借’来的两把枪别到腰后,终于恢复了平日里冷死也不多穿衣服的风度, 开车门下车, 行步带风地往对面的修车厂走过去。

    修车厂虽然灯亮着,但腊月天的大晚上并没有人在外面招手吆喝,从外面看去见不到一个人影。

    段寒江走到路边先停下来观察了片刻,他之前来已经把修车厂的格局记了个大概, 可能因为本身做着不合法的生意,所以整个修车厂内外都没有装监控。

    他装作路人从修车厂前面走过, 绕到修车厂边上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立即靠到旁边店铺的墙壁边,沿着墙角往回走。

    修车厂的大门在中间, 左右两边都是修车的车间,这会儿并没有车修, 卷帘门拉下来,却没有完全关死,里面亮着从另的房间透出的光,昏暗不清。

    段寒江一个矮身就从没关死的门缝里钻进去,他踩着警觉的脚步往内侧的门靠近,虽然见不到人,但能听到里面传出来话的声音。

    他朝着话声过去,穿过一道门是一间工具间,铁架上阵列了各零件工具,再从另一头的门出去就是修车厂的办公区,他听到的话声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段寒江心地靠到门边,把门开了一条缝,话的两人蹲在一扇门的前面,门紧关着,在门里还有另外四人。

    门外的两人拉扯的都是废话,像是在给门里的人守门望风,又像是被赶出来的。他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掠过,望进了房间里的四人,除他之前见过的刘辉之外,还有两个他没见过的,剩下的一个就是赵安晋了。

    房间的隔间效果做得不错,里面几人的话声一点都没有透出来,段寒江只能看到他们在吵什么,看样子有点意见不合。

    最后,赵安晋当着几人的面踢翻了一把椅子,另外几人立即不动,接着赵安晋怒冲冲地开门冲出来,而段寒江终于听到了他的话。

    “做得干净点,要烧到什么都不剩!刘辉,金钗哥回话了立即告诉我!”赵安晋着扶正了眼镜,捋正了西装,仍然一副精英的样子。

    突然,他在路中间停住脚步,回头又对性别不明的刘辉:“那个姓段的警察!走之前一定把人给我找出来!”

    “然后呢?”

    “他不是杀了张赫嘛!当回好市民,给警方提供点线索。”

    “可他已经知道金钗哥——”

    赵安晋突然眉头一凛,就差张嘴咆哮地对刘辉:“我有过让他还能对警察话吗?”

    “什么给你的错觉——”段寒江突然开工具间的门,大方地走出来,“让你觉得能封得住我的嘴!”

    段寒江手里举着枪,背抵着墙,凛着双眼仿佛身后有一个武警队的后盾,胜券在握地对着赵安晋。

    不过现实是他背后只有一堵墙,心里念叨着宇文枢能靠谱一点,不然结果要么是他被赵安晋灭口后赵安晋再跑路,要么是他先跑路再眼睁睁看着赵安晋跑路。

    段寒江的出现不知是顺了赵安晋的意,还是逆了赵安晋的意,一时之间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得有点难以形容,怒瞪着段寒江,却因段寒江手里的枪没赶乱动。

    自然而然地把手举起来,问道:“半个月前,那个巷子里的人,也是你?”

    “是我,还有我的火机!你知道警察不可能随便领枪的,开一枪就要写一大片的报告!”段寒江回得若无其事,还十分作死地伸手进兜里把他的火机掏出来抛了两下,若是对方来个趁机突袭不定他就倒下了。

    不过对方几人似乎都没真刀实枪地上过场,他也是看准了这点才出来的,几中人唯一能称得上有战斗力的是性别成迷的刘辉,而刘辉在赵安晋的身侧,是段寒江的重点防备对象。

    赵安晋复杂的表情愣了片刻明确起来,狠狠地瞪着段寒江,若不因为段寒江手里的枪,他要直接冲上去爆头的怒气。

    但他强忍着对段寒江晓之以理地开口,“你现在也是被警察追捕的逃犯,我有办法帮你洗脱罪名,保证你今后仍然是清清白白的刑侦队长,我们合作怎么样?”

    段寒江蓦地眼角一挑,像是听到了他期待已经的台词,洗罪集团在这之前就像是唐僧要去西天取的经,存在又不实在。

    此刻,他仿佛终于到了西天,见到了洗罪集团的真身,感受到了洗罪集团的存在。

    “你要怎么帮我洗脱罪名?找人替我顶罪吗?”

    “不,我有张赫勾结犯罪的证据。”

    段寒江直白地提问,但赵安晋的话点到即止,却止得意思十分明白。

    只要拿到张赫勾结犯罪的证据,段寒江就可以是在追捕张赫的过程中,张赫反抗造成的误杀。

    可是,段寒江并没有杀张赫,误杀也不是,明显是有人在枪上做了手脚的故意陷害,无论陷害的是他还是张赫。

    不过段寒江嘴上却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顺着赵安晋地话接道:“什么证据?我至少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

    赵安晋的眼神动了动,审视地段过晚江一番,下意识把手放下来,少了一开始的紧张感,微不可见地一笑。

    人都是趋于自利的,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赵安晋现在眼里的段寒江也一样,他刻意地顿了片刻,把自己顿成了精英的样子,拿出律师对待委托对象一样的语气,着情着理地劝道:“我明白你杀赫的理 由,也绝不因为张赫曾经是我们的人有所保留,你想知道的也可以都告诉你。但是之后,我们就一条船上的人了,希望段警官能够接受这一点。”

    段寒江眉头微微一挑,脑子里转着赵安晋的话,一眼不眨地盯了赵安晋半晌。

    这是洗罪集团在招揽他?他的意识瞬间跳到了当年的陆谨闻身上,随之又想到了曾询,想到了常儒林。

    如果不是张赫的枪有问题,而是他确实失手对张赫开了枪,或者现在已经有确定地证据证明他是杀张赫的凶手,只要他被警方抓到,他就会一辈子背上杀人的罪名。

    他是不是就会被赵安晋服?从此也踏进了黑暗的深渊里?

    半晌后,段寒江把枪放下来,一脸随意地对着赵安晋,像是已经接受了赵安晋的提议,聊天一样的问道,“赵律师,能不能问问,是什么值得你这么冒险?”

    这个问题问得很直白,但没有触到赵安晋的安全底限。

    赵安晋轻瞟了段寒江一眼,回答道,“功名利禄,总有一样!我没有你们好命,一出生就什么都有。”

    “我们?指的我和谁?”

    段寒江注视着赵安晋,在之前发现赵安晋和张赫一起时,他查了一下赵安晋的背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可以的就是赵安晋是从贫穷的大山里靠自己努力读书走出来的。

    赵安晋眼里登时多了一股警觉。

    “江沁岩?”

    赵安晋瞪眼。

    “黄纪先?”

    赵安晋这下不瞪眼了,声音冷下来,回道:“段警官,你没有诚意啊!”

    就在赵安晋开口时,段寒江和旁边的刘辉同时动起来,他把枪重新指向赵安晋,而旁边的刘辉随手捡了一把半米长的扳手朝段寒江后脑敲过来。

    段寒江连忙侧身避开,不由得也把枪口移了位置,他本来是瞄准的是刘辉的腿,但开枪射出的子弹却偏了好几公分,到墙角,他顿时心里大骂‘这他妈准星是随机的吧!’

    这时刘辉挥过来的扳手到了他脑后,他为了避开俯身面冲向地面,加上扭身开枪的动作,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倒地是扭转不回来子,他干脆趁倒地时机一脚扫向刘辉的下盘,刘辉被他踢得和他一起摔在了地上。

    “段警官。”

    赵安晋的声音陡然在段寒江头顶响起,段寒江一抬眼,看到了赵安晋手里也拿着一把枪,枪口落下来直抵着他的脑门。

    毕竟和板贩过交道,赵安晋手里有枪也不奇怪,段寒江蓦地顿住动作,单手扣了他手里枪的弹匣,只有三颗子弹,他还了一颗还剩两颗,他把子弹留在手里,把枪扔了出去。

    “赵律师,你就算杀了我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警察照样会盯上你。”

    “谁不能解决问题,杀了你能解决我现在心情不好的问题。”

    段寒江猛地嘴角一抽,没把赵安晋的话听进去似的,突然嘴角一扬,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脑门对着枪口,若无其事地回道:“我猜一下,张赫是不是背叛你们了?”

    赵安晋握着枪没动,怔怔地盯着段寒江,像是在等他的下文。

    段寒江故意地拖了片刻,见赵安晋眼中升起不耐才继续:“我本来以为是张赫被警方盯上,你们为了不被张赫曝露才想将张赫灭口。”

    赵安晋微微瞠目。

    段寒江接道:“但你并不知道张赫为什么会死,觉得是我杀了他。理由,是因为张赫和陆谨闻的死有关,对吧?”

    张赫的死是如果赵安晋在枪上动了手脚,或者赵安晋知道是谁动了手脚,赵安晋就不会用‘知道他杀张赫理由’这点来劝他,更不会明知他是被陷害的,还硬塞 一个罪名来和把枪对准自己脑门的人谈判。这要不是赵安晋傻,就是赵安晋当他傻。而且,赵安晋在他没有出来时对刘辉的,就是笃定他杀了张赫。

    所以,赵安晋是真的认为段寒江杀了张赫。

    赵安晋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问题所在,双目一凛,握紧了扳机对段寒江问道:“你是杀张赫的另有人?”

    段寒江毫不在意地故意反问:“这个问题,赵律师不比我更清楚嘛?”

    赵安晋显然没有更清楚,他当久了律师,习惯性地给自己留后路,从量刑标准和辩护角度考量了一番,最终并不算亲手了结段寒江,于是将枪对向段寒江的大腿,扣下扳机。

    然而,就是赵安晋开枪的同时,一辆警用摩托车直接撞开玻璃门,径直向他冲来,他下意识地躲开,本来就不怎么准的枪偏了方向。

    这一枪擦着段寒江的衣角过去,段寒江立即趁机跳起来,一脚踢掉了赵安晋手里的枪,还准确地将掉下来的枪接在手里,瞬间又变回了双枪老段,转头朝大老远来救他却被玻璃渣划破帅脸的同志看去。

    他不由地蹙了蹙眉头,问道:“你怎么来的?”

    聂毅手里提着车上备用的警棍,一副随时准备为正义献身的架势,认真地回答道:“骑摩托车来的!”

    完他觉得段寒江可能问的不是这个,又补充了一句,“我会骑摩托的!”

    在这种与人对峙的情况下,段寒江抽空十分无语地朝认真解释的聂同志翻了个白眼,他用眼睛已经看到聂同志是骑摩托车来的,这车骑得还有飞车的架势,他想问的是聂同志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不过一想他就觉得不用问了,肯定是宇文枢给聂同志透露的道消息,他心骂怎么关键时候语文书就这么没有默契?却一时没想他是用江沁岩的手机发的信息,宇文枢大概对他发的道消息也不太肯定。

    现在的问题是援军到底还有没有,他自己也就算了,可不想搭上聂毅一起牺牲,同志的冤屈还没洗清,还没自证无罪。

    想着他的心理平添了一股悲怆与无畏,脚下一动,朝聂毅使了个眼色,聂毅立即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