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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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蒙蒙的天空在中午的时候终于清明起来, 露了点天空和太阳出来, 段寒江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起身站起来,摸出一根烟也不管是不是在办公室里, 直接点起来。

    他把烟点燃后靠到窗边,给窗户开了条缝,张赫突然凑过来,手里也拿着烟。

    “你那边怎么样?”张赫边点烟边问, 只是火机不太灵,半天没燃。

    段寒江对着窗户开的缝长吐了一口烟, “没有结果,所有公共交通, 高速监控都粗略的查了一遍, 都没有疑是黄纪先的人出现过。”

    他们把黄纪先的通缉信息发给了7个名叫江都的地方警局,排查了年前年后7天内的交通记录,虽然不可能毫无遗漏,但就目前的结果来看确实没有黄纪先的行踪。

    张赫的烟终于点燃, 凑过去把窗户开大了点,一起和段寒江往窗外吐烟, 然后:“差不多, 7个地方,虽然都是地方, 排查起来工作量也不,又是过年期间, 就算黄纪先真在其中某个地方,一时半会儿要找到也不容易。”

    “IP地址那边查得怎么样?”段寒江也明白张赫的问题,索性地不再继续头疼,换了个问题。

    张赫手伸到窗户外面敲了敲烟灰,抬眼朝段寒江一瞥,“登录的是电脑端,IP地址是代理的,现在正从帐号的其它信息入手,目前还没结果。”

    接着,两人视线相接,都同时沉默下来。

    隔了片刻张赫突然又:“之前网上那篇文章的事,这回真的严重了。”

    段寒江眉头一耸,已经想象到了是什么局面,但他还是问道:“有多严重?”

    “刚才局里有人告诉我,他们出去查案走访,被人直接出来了,骂他们包庇犯罪,没有公道,我国已完。”张赫的烟也不抽了,满脸‘日子没法过了’似的表情望着段寒江。

    “愚民。”

    聂毅转过身来正好看到段寒江像是旧时候的某个王侯,蔑着双眼这两个字。

    张赫不屑地哼道:“要不要喊你一声万岁!”

    段万岁就着张赫的话回道:“喊啊!”

    “聂。”张赫鄙夷地无视段寒江,灭了烟头转向聂毅,“你刚想什么?”

    聂毅朝没有当成万岁的段寒江看过去,起身站到了两人的对面,思忖地道:“黄纪先指使钱绅烧黎家村学的案卷是想隐藏某个真相,钱绅一定已经把案卷被烧的信息告诉他了。”

    段寒江立即明白聂毅想什么,他朝张赫挑眼瞪过去问道,“你查到的证据,黄纪先能怎么判?”

    张赫愣了一瞬,手抬起来往嘴边凑,结果想起他刚把剩的半截烟灭了,手尴尬地悬在空中握成了拳,最后锤在窗台上。

    段寒江从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已经看出了不好的预感,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要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

    张赫真心实意地询问段寒江,被一句‘废话’弄得连假话都不想了,不过段寒江不同意,双眼逼视地盯着他,威胁的意思十分明显。

    “真话就是大家都是警察,刑侦的结果与庭审的判决很多时候都有差距,这你也清楚。就算我们都知道黄纪先是洗罪集团的核心联系人,因为他的存在造成了数十起,甚至更多的案子变成了冤案。

    但法律不判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的罪名,而他帐上也没有靠洗罪集团获利,成员之间都是相互介绍,自主发展,告不成他经营犯罪集团。真正操作作伪证,造假证据的都不是他本人。”

    张赫了这么长一串,对着段寒江长长地叹了口气,“段队,句大实话,就算抓到黄纪先,在法庭上要重判,很难。”

    段寒江的眼神仿佛双眸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一般,深沉得发冷,他将咬在嘴上的烟头摘下来,半晌没能接上张赫的话。

    作为刑侦警察张赫的他都明白,刑侦的结果到了庭审又是一场战争,如果没有确实明确的证据给被告定一个严重的罪名,到了法庭上被告的辩护律师就能销减被告的刑事责任,最后黄纪先到底能判几年都不准,可能三五年就放出来了。

    虽然这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却极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他灭了烟头扔掉,对着张赫冷声地:“让你别废话,你倒全废话了!”

    “请段队两句不是废话的。”张赫的脸也没见好多少,瞪着段寒江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一架,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继续,“要黄纪先再没机会出来,除非找他确实经营洗罪集团的证据,但现在有的只有人证,没有物证能够用得上。”

    “东凯大厦楼上那家会所?没有找到黄纪先经营的证据?”段寒江怀疑地问道,毕竟张赫卧底这么多年,最后还拉他下水,没点实际有用的都不过去。

    张赫无奈地摇头,“会所的账本记的都是会所生意上的帐,甚至连一般私人会所能查的色情都没有,我录了一些东西确实能证明东凯大厦是洗罪集团的窝点,但会所登记的法人与黄纪先半点关系没有,黄纪先总共出现了两次,看起来他是幕后的老板,可你知道看起来不算证据。”

    “所以,现在能真正定黄纪先罪的,除非黄纪先自己认罪?”

    “加上犯罪集团被捕嫌疑人的辅助证词。”

    段寒江觉得张赫又了一句废话,他把积在胸口让他暴躁的气缓缓地吐了出耿,拍上张赫的肩膀,再转身靠到窗台对面的桌子上和张赫面对面:“黄纪先既然这么大费周章地想无声无息的烧掉黎家村学的案卷,就明里面很可能有能定他罪的证据,现在他以为案卷烧了。”

    着他又盯向张赫,“他肯定也知道你手上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后他很可能放松警惕,甚至自己主动自首,再找个手段狠点的律师,不定最后还能无罪释放。”

    “所以——”张赫接了两个字,干脆地抬脚起步,对着房间没有目标地大喊:“隆队,黎家村学的案卷在哪儿?”

    隆富昌在另一个办公室回话,接着段寒江和聂毅都跟出去,找隆富昌拿到了黎家村学的案卷。

    三人站在一张桌前一齐盯着装案卷的箱子,站中间的段寒江十分慎重地把箱子开,案卷拿出来,旁边的两人立即凑过去,就站在一起把案卷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

    整个案子可以非常简单,首先就是村民发现黎村学被烧毁,通知了村子里的人,根本没有考虑过报警。而报警的人是上午回到学校的黄纪先,但等警察来的 时候现场已经被破坏了,甚至村民不允许警察接近现场调查,当时就和村民发生了冲突,在警方的武力镇压下才得以进学校勘查。

    最后确定是学校的煤气罐爆炸引起的火灾。

    学校的楼房其实就只有一栋,左边有两间教室,中间是宿舍,老师和学生各一间连在一起,右边就是餐厅厨房在一起。当时煤气罐实际上还没普及到山村,学校里的几罐气是政府特意送到学校的,每隔一个月上山统一换一次。

    案发当晚煤气罐的气阀没有关死,那时电力没有现在稳定,停电是常事,当时在学校的老师江枫岸半夜应该是察觉到了异常,点着油灯下床去查看,结果引起了爆炸。

    那时的建筑都是土石结构,根本经不住爆炸,所以直接炸穿了宿舍和厨房中间的墙,正好是学生宿舍那一间,30几人挤一间大房间,基本上全是被子衣服之类的易燃物,最后30几名学生横七竖八地在宿舍里被烧死,而江枫岸死在了厨房和宿舍之间的门口。

    张赫最先开口,“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甚至能解释江沁岩因为江枫岸的过失,所以大力支持黎县的教育事业。”

    段寒江狠狠地朝张赫瞪了一眼,然后转眼看向聂毅,结果聂毅仍若无其事地盯着案卷,还完全不带私人情绪地分析起案卷。

    “即使是因为江枫岸点的油灯造成的爆炸,但并不能明气阀的问题就是江枫岸的过失,按照江沁岩的法,当时学校里的学生可以非常的、非常的‘熊’孩子,不能排除是某个学生拧开了气阀的可能。”

    段寒江和张赫地若有所思地噤声,眉头蹙得十分整齐。

    聂毅翻了翻案卷继续:“由于火灾严重,受害人的尸体全都被烧得不能辨认,而且有四肢被炸飞的现象,加上村民一开始的破坏,最后尸体的清点并不完全,尸检也做得非常粗糙。”

    段寒江下意识地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想想黎建树的蛮横无理程度,整个村子的都是黎建树这种人的话,肯定非常混乱。而且从案卷上看来,确实是意外的爆炸事故,尸体又被村民强行带走,警方在尸检方面放松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这就表示有一个问题。”聂毅看向段寒江,他知道段寒江又想起了常儒林,但还是有话直地开口,接着下去,“唯一做过详细尸检的只有江枫岸,其他人的死因并不能确定就和江枫岸一样,他们有可能是在爆炸发生前就已经死了。”

    聂毅的这个分析让段寒江和张赫都是一惊,登时觉得确实有种可能,可是一想就推翻了。

    “动机呢?”张赫问道,“三十几条人命,不是随便被熊孩子闹一下就能杀得下手的,除非本身本身心理有问题,黄纪先——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好鸟,但是我也跟了他好几个月,确实不像是能下手杀三十几个未成年孩子的人,甚至其中还有四五岁的,根本什么都不懂!”

    段寒江虽然觉得张赫有点激动了,但也觉得张赫的不是没有道理,感情没有麻木到一定程度,确实很难想象能对三十几个孩子下杀手,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

    能跟黎家村所有人扯上深仇大恨的,最可能就是当年被拐卖过的受害人。

    “如果当时在学校里的还有其他人?”段寒江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张赫又反驳道:“等等!现在不是怀疑黄纪先和黎家村学的案子有关,怎么感觉在给他洗清罪名了?”

    “洗清罪名?”聂毅念叨了一句。

    段寒江没听清,对他问道:“什么?”

    “黄纪先确实想烧掉黎家村学的案卷,明黎家村学的案子确实有问题,现在重点的是黄纪先到底在其中参与到了什么程度,如果黎家村学当年的爆炸不是意外,那么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聂毅一口气完,对上段寒江的目光,顿了片刻才继续,“如果黎家村学的案子真相并不如案卷上写的,又与黄纪先有关系,加上之前和常局扯上的关系,这份案卷的可信度,可以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