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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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之间, 技侦室里安静了许久, 最后还是张矩然先开口。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张矩然并不知道这些照片背后的案子。

    段寒江看了她一眼摇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该回去值班了。”

    不管张矩然是不是要回去值班,段寒江这都像把人用完了就扔, 他直接挤开张矩然,坐回电脑前重新看起又翻起了照片,张矩然没找着插话的机会只得回去继续值班了。

    房间里又沉默了许久,聂毅突然:“寒哥, 你看这个。”

    段寒江看过去,聂毅指着一张学生宿舍里拍的照片, 拍的是某个学生的尸体,但聂毅放大的是尸体旁边的墙壁, 灰白的石灰墙上有一个磕痕, 像个月牙,中间有轻微的锯齿,看起来像是新磕上去的。

    他看了半晌:“这个有点像手表磕的,只是光凭这个看不出来是什么表, 而且27年前的手表,就算是凶手留下的也很可能已经扔了。”

    可是聂毅仍然盯着那个磕痕不松眼, 段寒江不禁问他, “怎么了?”

    “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聂毅蹙着眉,两眼敛着眯成了一条缝, 但最终还是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而且一个磕痕也确实不能明什么。

    段寒江接道:“如果真是手表, 能磕出这种锯齿的应该也不少见,我也在哪儿见过这种表。”

    想了半天,两人都一时没有想起来,于是把视线移向了其他的照片,但毕竟只是照片,加上常儒林当时应该也没带工具,所以也没有指纹这类隐藏的痕迹可以分析。

    不过就算带了工具,他猜可能也不会采集到凶手的指纹,从黄纪先回到学校的行为过程来看,凶手几乎把黄纪先的所有行动都算得一丝不差,让黄纪先在现场留下无法圆满解释的痕迹。

    最后,段寒江让旁边的值班技侦把堪查记录也一起扫描,然后和照片一起包发给张赫,接着拨了张赫的电话。

    “张Sir,钱绅有消息了吗?”

    张赫那边犹豫了片刻才:“他可能回平都了。”

    段寒江凛着眉思忖,“他又不是平都人,这时候冒险回平都?黄纪先他一直在平都!”

    他自问自答完了,捶了桌子一拳,还觉不够地骂了一句脏话。

    “你骂谁都没有用!”张赫强行冷静地接了一句,接着真的冷静下来,“你们查得怎么样?”

    段寒江瞬间压下脾气,语气如常地:“唐乾军当年确实扣着江枫岸真正的尸检报告,在唐伟明出事是拿去威胁常儒林。那份尸检报告留了下来,已经找到了,江枫岸很可能是被学校里的学生杀死的。”

    张赫那边静了片刻,像是没有听清地问道:“你什么?”

    “你没有听错。”段寒江肯定地回答,“我刚发了当年现场的照片给你,虽然江枫岸可能是被学生杀的,但杀那32个学生的凶手另有其人。”

    “黄纪先没有嫌疑?”

    段寒江顿了片刻,笃定地回答:“没有。”他相信常儒林写的勘查记录一定是真的。

    张赫接着问:“那别的嫌疑人呢?”

    “江沁岩。”段寒江这句没了上面的笃定,“如果能排除当年黎家村的所有人的嫌疑,剩下的就只有江沁岩。”

    “为了给他哥报仇?”

    “或许。”

    实际上这个可能仔细一想就全身漏洞,江沁岩在事发的白天已经离开了黎家村,但江枫岸是在江沁岩离开的当晚遇害。

    如果江沁岩是为了给江枫岸报仇,他如何知道江枫岸出事,并赶回去?

    “江枫岸出事前向江沁岩求救?”段寒江自言地问了一句,可又觉不对地,“那时候没有现在手机这么方便,江枫岸怎么联系的江沁岩?就算是江沁岩还在黎县时江枫岸就向他求救,江沁岩赶回去也需要三四个时。”

    当年从黎县到黎家村还没有公路,只能走路上去,一趟至少3个多时,江沁岩到黎县时已经傍晚,就算收到江枫岸的消息,回去已经晚上11点左右,而黄纪先常儒林到学校时是凌12点,如果江沁岩是凶手,当时很可能人还在学校附近。

    可是时隔多年就算留下了什么线索也很难再找到,不过段寒江还是对张赫:“不管怎样,能找到什么算什么,你拿到照片先去现场看看,另外当年黎家村的人,所有人都排查一遍,不管能不能找到证据,至少先锁定嫌疑人。”

    “行吧!”

    这句之后两人都果断地挂了电话,段寒江想起宇文枢,转向值班的技侦问:“语文书去技鉴所干什么?”

    “就是那本书。”对方回答。

    段寒江立即眉头一挑,“那本书有什么发现?”

    “不知道,宇文主任什么也没就走了。”

    段寒江算直接问宇文枢,但是还没等他问就听到陆诀的声音在外面叫他,叫得他浑身一激灵。

    “段队!”

    “鬼都比你叫得好听!”

    段寒江走到了门口,朝过道里的陆诀吼回去,陆诀手里抱了一个箱子,一副神秘的样子走到段寒江面前直接:“找个地方。”

    “跟我来。”段寒江瞥了一眼陆诀手里的箱子,回头叫聂毅,“聂同志,过来。”

    聂同志立即会意地放下电脑,拔了刚拷下照片的U盘,带着之前给宇文枢的文件袋过去了。

    三人去了段寒江的办公室,陆诀将手里的箱子往段寒江的办公桌上一搁,转向看向聂毅。

    “聂云青被被杀的案卷。”

    聂毅惊异地看向陆诀,他作为聂云青案的‘凶手’,就算现在有证据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但仅凭那一点是绝对不够的,他仍然有嫌疑,那么案卷给他看绝对是忌讳的。

    “怕什么!我和你寒哥,都相信你。”陆诀着将箱子开,完全没当违规是回事地把案卷拿出来,在桌上拍得一声响。

    聂毅猛不迭地感觉鼻子发酸,怔怔地对着陆诀,虽然晚了8年,但还终于等了愿意相信他的人,除了段寒江,再在还多了一个陆诀。

    “陆哥。”聂毅叫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如常,可眼神像要抱着陆诀哭一场似的。

    段寒江猛地抬手,一巴掌落到聂毅头上,却是又搓了一把他的头发,他转眼朝段寒江看过去,段寒江朝他一笑,突然开口。

    “大过年的,给我笑。”

    聂毅笑了,拿起案卷翻开,首先看到的就是发现聂云青尸体的照片,当时的回忆闯进了他的大脑。他紧了紧拿案卷的手把脑中的片段屏蔽,当作一起普通的案件看下去。

    不知不觉三人坐到沙发上,案卷摆到了茶几上。

    聂毅翻完了案卷,觉得如果按案卷上面写的,换成他自己来调查也会认为‘他’就是凶手,因为案子的前因后果都没有漏洞,一个长期被虐待的少年终于拿起了凶器,在旁人看来很合理,特别是从那些邻居的口中出来,少年实在是可怜至极。

    他放下案卷深吸了一口气,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觉得过自己可怜,从他奶奶就告诉他靠自己活下去是件值得骄傲的事,他做到了别人都无法做到的事。他没有自怨 自艾,所以更没有想过要杀聂云青,他对聂云青的恨更多的是‘害死’了他母亲,他只在相片里见过,靠自己幻想爱着他的母亲。

    “聂毅。”段寒江叫了一声旁边发呆的人。

    聂毅立即回过神回答,“案卷上写的基本上没有错,除了叶倩倩的证词。”

    “有没有可能叶倩倩作伪证,其实只是为了报复。”段寒江接道,“她被误导聂云青是害丁储明车祸的凶手,为了报复聂云青而接近他,然后挑拨你和聂云青的关系,目的也是为了带你到极限,对聂云青动手。”

    所以,聂云青被杀,不管凶手是谁,她都指证聂毅。

    聂毅没有回答,叶倩倩当晚确实回去接近过聂云青住的地方,时间上正好能对上聂云青被杀,叶倩倩很可能确实看到了凶手。

    至于叶倩倩为什么会认定凶手就是聂毅,也不排除段寒江所的可能。

    陆诀翻着案发现场的照片,随口道:“叶倩倩已经死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能把她传问审问。”

    他着突然想起,拿了茶几上的笔录递给聂毅,“江沁岩的笔录。”

    聂毅没接笔录,却盯着陆诀手里刚掉在茶几上的照片,他伸手过去把照片拿起来。

    段寒江和陆诀都抬眼盯着他,同时问:“怎么了?”

    聂毅手里的照片是聂云青尸体面部的特写,他瞪着眼睛看了片刻,面向段寒江和陆诀:“你们看这里的血迹。”

    聂云青嘴角的血迹边缘有一点指甲长的月牙形血迹,月牙上有锯齿状。

    陆诀盯了半天问:“怎么了?”

    聂毅没有回答,直接去办公桌的电脑把他拷回来黎家村学案发现场的照片调出来的,开之前和段寒江讨论过的那一张,把两处痕迹放在一起对比,“像吗?”

    段寒江和陆诀凑到聂毅左右,不得不两处痕迹都很容易忽略,特别是聂云青嘴角那里,并不是单独的,而是在大块血迹的边缘,像是绽出来的一点,就像陆诀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一样,如果不是聂毅刚才见过,也分辨不出来。

    “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聂毅突然开口。

    段寒江和陆诀转头看向他,他继续道:“在江沁岩的画上。”

    陆诀蹙着眉:“这是手表印上去的?看着像是劳力士。”

    “土鳖,你见过劳力士?”段寒江斜眼朝陆诀看过去。

    陆诀不屑地瞪回去。“爷爷有一块,你爸送的,我时候拿来玩过。”

    段寒江抽了抽嘴角,这确实像段江成干的事,他12岁生日段江成给他送过镶钻的钢笔,但镶的钻被他抠下来扔了,因为觉得女生才用这么亮晶晶的,最后知道真相他回去翻了半天垃圾桶,还是没有找到。

    聂毅无视呛声的两人,把话题拉回来,“两个案子都相关的人,除了叶倩倩就只有江沁岩,27年前叶倩倩才5岁,不可能是她。”

    段寒江和陆诀都明白聂毅后面的话,除了叶倩倩最大嫌疑的就是江沁岩,当然只凭这一个印记也可能是巧合,但刑侦过程从不相信巧合。

    “还有一点。”聂毅接着,“这两个案子还有一个共同点。”

    上回聂毅也过两个案子相似,但陆诀反驳了并没有相似特征,这回他终于能够出相似的地方。

    “这两个案子的‘凶手’都是在案发后很短的时间内到达案发现场,被现场的环境影响,在现场留下了可以作为证据的痕迹,凶手很擅长算计他人在某些情况下的行为。”

    段寒江思忖着点头,确实如聂毅所,这可以算得上两个案子的共同点,在抓捕时凶手不能算证据,但确实值得怀疑。

    他随即道:“现在确实江沁岩很值得怀疑,但还差一点实际的证据,不然以江沁岩的身份,可能把人带回来都得先和他的律师团先过招。”

    “黎县那边,张赫还在?”陆诀紧接着段寒江的话问。

    段寒江点头,“但我觉得收获不大,倒是钱绅这边,希望他真的会去找黄纪先。”

    他着突然想起了最懂他心意的宇文枢,刚才技侦的值班宇文枢去了技鉴所,他肯定宇文枢不是去走亲戚,而他给宇文枢的文件袋里少了那本书。

    于是,段寒江又拔了宇文枢的电话,拔了三遍才有人接起来,他开启免提,还没开口宇文枢就主动汇报起来。

    “第一你给的那本书上面检验出了血迹,粘在书里插画的黑色部分。第二,血量很少,并且印出了一点指纹,很像是手受伤时翻书沾上的。第三,整本书的内页都很干净,但有几个字母被特别勾出来了,没有用笔,而是指甲印,范围在沾上血的那一页之后。”

    “什么字母?”

    “A Good Turn Daily。”

    “嗯?每天都好转弯?”

    “上世界有动画短片,中文翻译是日行一善,讲一个男孩——”

    段寒江听到‘日行一善’蓦地蹙眉,然后断了宇文枢,“和你的动画无关,血迹能提取DNA吗?有没有对比结果?还有指纹能不能复原?”

    宇文枢没问段寒江为什么肯定和动画无关,他直接回答问题,“DNA提取到了,但是没有对比结果,指纹只有一个角,只能抓到嫌疑人对比,没办法锁定嫌疑人。”

    聂毅突然插道:“证明书上的血是江沁岩的,就能开拘捕证?”

    段寒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想明白聂毅的意思,他对着聂毅的视线,聂毅直接对着手机:“宇文主任,你们的系统里是不是有我的DNA样本?”

    “应该有。”宇文枢有些莫名地回答。

    聂毅怔了一下,最后决定道:“请用书上的血迹和我的样本做亲子鉴定。”

    “聂毅!”段寒江断地叫了一声,双眼直盯着聂毅面无表情的脸。

    然而,聂毅笃定地对上他的视线,“如果现在传江沁岩,最终还是要放了他,但他一定能猜到我们已经怀疑到他,不能对他的行动下禁令,对他来逃到国外轻而易举,对我们来要再抓人就困难了。”

    段寒江盯着聂毅看了半晌,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再,即使他反对,宇文枢已经听到了这话肯定也会对比。

    于是他干脆地对宇文枢了句“有结果通知我”,挂断电话,放下手机,面向聂毅,认真严肃地开口。

    “聂毅,你并不需要这么做。”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聂毅的回答段寒江并不满意,上一回提到这个‘方法’时聂毅拒绝了,他知道聂毅并不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至少他知道聂毅不想让自己存在的理由变成一个‘证据’。

    段寒江盯了聂毅半晌,旁边的陆诀都要被他的目光瘆得起鸡皮疙瘩,他最后了一句前后不搭的话。

    “我们都是你的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陆诀没忍住笑出声,“段队,你恶不恶心!”

    “专门恶心你!”段寒江脸上的严肃被陆诀笑没了。

    聂毅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知道,人生重要的不是出生,而是出生后所活过的一生。”

    陆诀这回真的起鸡皮疙瘩了,怕被传染似的往后仰,“你们怎么不去演戏!”

    段寒江骂回去,“关你屁事!”

    两人眼神交战的时候,聂毅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莫望舒,偷瞄了段寒江一眼接起来。

    “聂毅,段队长和你一起吗?”

    “在,要我把电话给他吗?”

    聂毅着准备把手机给段寒江,莫望舒立即阻止。

    “不用!不用!隆队在开车,他让联系你们,段队长的手机关机了,钱绅逃到平都市了,我们马上就到平都了。”

    “我知道了,马上去接应你们。”

    聂毅完放下手机道:“隆队他们追钱绅追到平都了。”

    段寒江和陆诀立即歇战,瞬间四平八稳地端坐着,陆诀先开口,“你们去接应他们那边,抓黄纪先,我去盯着江沁岩,宇文枢那边——”

    段寒江断道:“放心,如果确定是江沁岩语文书一定会直接把拘捕证拿给你!”

    陆诀倒是没有怀疑段寒江的话,只是习惯地瞥了他一眼,接着站起来,商量了一下具体方案,然后出了段寒江的办公室。

    聂毅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提醒段寒江,“寒哥你手机没电了。”

    手机依赖症段寒江看了眼手机,回办公室拿了两个充电宝。

    钱绅中转了几个城市,搭了一辆货车回平都,大概是觉得货车不容易被查,放心大胆地走了高速,结果刚上道就被发现,隆富昌带人跟了他一路。

    段寒江和聂毅在平都的高速出口见到隆富昌等人,两军会师一样在大马路相互双手握手。

    “隆队,辛苦了。”

    “段队更辛苦,钱绅跑了也是我们的责任。”

    “法律这么规定,你们也是按章办事,现在还要靠钱绅带我们去抓黄纪先,多亏你们才是。”

    “不敢,不敢。

    接着,两人相视一笑,场面话完了,松手开始正事。

    隆富昌先给段寒江一根烟,然后:“他们大概还要十分钟就能到这里。”

    段寒江咬着烟看向闸道,“如何?”

    “服务区我们有同志去接触过,钱绅以为自己跑掉了,但算上哪儿没问出来。”

    “他回平都市区的可能不大,黄纪先如果还在平都市也不会藏身市区,现在全市都是他的通缉令。”

    隆富昌吐着烟:“反正先跟着,有黄纪先的行踪立即逮捕。”

    段寒江点了个头表示没意见,实际上并不认为黄纪先一直躲在平都,不然之前地毯似的找人不可能一点线索也没有,而且黄纪先人在平都市,会和家人联系的可能会增大数倍,但一直盯着黄纪先的家人,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所以,黄纪先如果现在人在平都,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回来的。

    “寒哥。”聂毅突然叫了一声,视线却一直盯着闸道口。

    段寒江的视线跟着看过去,看到了一辆货车正好开进收费站,车里隐隐能看到钱绅的影子。他们立即退回车里,透过车窗看着货车从收费站开过去,下了高速。

    隆富昌立即拿起对讲机喊,“2号车,跟上。”

    停在路边的一辆货车立即开出来,跟上了前面的货车。

    隔了半晌,段寒江手伸出去朝隆富昌了个手势,启动车子往前面的货车跟上去,路上他问聂毅,“你觉得黄纪先会在什么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路的两旁已经亮起了街灯,聂毅盯着车窗外不退变化的灯影,思忖了许久才:“如果江沁岩是杀黎家村学32名学生的凶手,黄纪先会不会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他会做什么?”

    段寒江习惯性地眉头一蹙,转眼瞟了聂毅一眼,想了片刻才:“你是黄纪先可能是回来报仇的?”

    聂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如果是我,这些年运营洗罪集团,却没有趁机敛财,在学校里是受人尊敬的老师,在家也是称职的儿子父亲丈夫,那我最想要的一定是安稳,就像把人生所有的事都经过了计划,严格按计划执行的安稳。”

    段寒江想了想黄纪先的家庭背景,确实如教科书一般,时候好好学习,长大后为人师表,除了黎家村的事之外几乎没有意外,所以黄纪先为了维持他本来的人生,不异暗地里运营洗罪集团,来掩饰会让他人生脱轨的‘意外’。

    可是,洗罪集团在最后脱离了他的控制,参与进来的人已经不只是在人生走岔的普通人,而是真正以犯罪为生的。这个结果黄纪先大概一开始也没有预料到。

    “所以。”段寒江想明白了朝聂毅看过去,“黄纪先归根究底,将洗罪集团的一切都怪罪当年杀了黎家村学所有学生的人身上。”

    聂毅点头。

    段寒江猛地一惊,“黄纪先会去找江沁岩!”他完放慢车速准备通知陆诀,不定最后他们还是要碰到一起。

    然而,段寒江摸到手机给陆诀拨过去,陆诀的声音立即响彻在车里的音响里。

    “江沁岩失踪了!”

    “操!什么叫失踪。”

    “失踪的定义要我帮你复习吗?回去问你老师!”

    段寒江这回干脆地把车踩停在路边,没计较陆诀要跟他吵架的语气,正经严肃地问:“怎么回事?”

    “江沁岩从今天早上回去之后就不知所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找不到任何他的交通消费记录。”

    “跑了?”

    “他不会跑。”聂毅随口接道,“江沁岩一定不会离开平都。”

    段寒江握着方向盘,转眼朝聂毅看过去,“理由?”

    “聂在这里,那栋房子里挂满了聂的画。”

    这个理由段寒江实在不确实该不该赞同,但是聂毅既然这么肯定他也不浪费时间怀疑,手指在方向盘上不停地敲了又敲,道:“陆队,现在有没有什么线过?江沁岩会去什么地方?黄纪先很可能回平都,报复江沁岩。”

    他听到陆诀那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再才回道:“暂时还没有,我们现在正准备申请程序去查江沁岩家,今天早上的问询,江沁岩很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会怀疑他,钱绅那边怎么——”

    聂毅的手机突然断陆诀的话,都各自思忖的三人都被惊得肩膀一颤。聂毅拿出手机看到了一个陌生他却眼熟的号码,上回他去找江沁岩时拔过这个号码。

    他没急着接,而是接上段寒江的视线:“可能是江沁岩。”

    段寒江眉头一抖,电话那头的陆诀抽了口气直接问出来,“什么?”

    聂毅回了段寒江一个眼神,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却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

    “聂毅,给你一个时,凑齐1000万,不然就杀了江沁岩。”

    这一刻聂毅感觉大脑的逻辑序列全乱了,无论是1000万,还是江沁岩居然被绑架了这件事。考虑了片刻他回道:“我只有1000块。”

    “记住,你只有一个时的时间,别这么多废话!”

    “我只是陈述事实,既然你们在干绑架,至少也应该调查过我到底能不能拿出1000万。对吧?”

    “放心,我们要的是江沁岩的钱。”

    “他的钱,我也拿不到。”

    聂毅连呼吸的声音都放轻了,心地听着听筒里的声音,除了话的男声,似乎还有风的声音,他把车窗开了条缝,发现今天外面风有点大。

    电话那头的男声似乎和人商量了一下,直接吼道:“怎么拿到钱,江沁岩直接告诉你!”

    不容聂毅出声,对方已经把电话换了人,接着他听到了江沁岩的声音,“聂毅,你联系我的助理和律师,他们会告诉你怎么提钱出来。”

    江沁岩一字一句都得冷静平稳,一点没有被人绑架了紧张和慌张,镇定到像是和绑匪其实是一伙。

    聂毅冷着嗓子哼了一声,才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江沁岩不慌不忙地:“你不是在警察局当顾问?我现在报警可以吗?”

    聂毅倏然挂掉了电话,不管江沁岩那边情况怎么样,他放下手机平静如常地看向段寒江,喊了一声,“寒哥。”

    段寒江重新启动车子,“我们先回去和陆诀会合。陆诀,江沁岩被绑架了,你听到了吧,联系江沁岩的助理和律师,不管绑匪是谁,很可能和黄纪先有关。总之先想办法把钱凑齐,我们马上回去!”

    陆诀刚才也只听到了聂毅的声音,猜了个大概,可是这个时候江沁岩被绑架有点太巧了,怕是嫌他们案子还不够多。

    他没好气地回段寒江,“用不着你废话!不用你来汇合,别到时把钱绅也跟丢了。”

    段寒江来不及发言,陆诀已经挂断了电话,他脑子里还转着陆诀的话,算先跟隆富昌一声,结果不等他通知,本来落在后面的隆富昌猛不迭地狠踩油门追上他,并行到了他的车旁,然后他的手机又响起来。

    “段队,前面发生了车祸!”

    刚接通车里就响起了隆富昌的声音,段寒江倏然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这预感一直持续到他们到达了车祸的地点,发现了出车祸的就是追钱绅所在货车和货车,还有一辆轿车,三车追尾,而钱绅已经不知所踪。

    段寒江见到货车司机时狠狠地踹了不知是谁的车一脚,“钱绅呢?”

    “谁?”司机一脸茫然。

    “搭你车的人!”

    “不知道。”

    段寒江很清楚问也是白问,他放了司机立即联系交通部门配合找人,车祸路段的地点还没到平都市城内,路上肯定是没有监控的,只是来往的车辆比城内少不少,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两头所有路口的监控找可疑车辆。

    当然还有可能是钱绅没有上车,从两边直接跑路了。想着他转眼看了看路的两边,这一截都拦有铁网,一眼没有看到什么地方有破洞。

    “聂毅。”段寒江突然转向盯着发生车祸车辆的聂毅,把车钥匙递给他,“你先回去找陆诀。”

    聂毅接过车钥匙,认真地点头,“我会心开的!”

    段寒江刚放开车钥匙的手一抖,瞪着聂毅想笑又不想笑地眯着眼,“你一个只开过叉车的,开个屁!”

    聂毅握着车钥匙对段寒江偏了下头,用眼神表示‘那你给我车钥匙干什么’。结果段寒江视线绕了一圈,看到了在边上心站着的莫望舒。

    “莫。”

    段寒江刚喊一声,莫望舒立即跑过来,在他面前站直。

    “段队长,您有什么事?”

    “你开车送聂毅回城一下。”

    莫望舒过了片刻才点下头,回了一声,“哦。”回完之后看向聂毅。

    “麻烦你了。”聂毅着把车钥匙递给她,“寒哥的车,你可能不太习惯开。”

    莫望舒握着钥匙突然笑起来,一扫刚才的失落,“不,我习惯。”

    不管莫望舒是不是真的习惯,最后她都把车开回了城里,直奔市局。

    聂毅进去的时候江沁岩所的助理和律师都已经在局里了,和陆诀在一个布满了监控系统的房间里。

    “陆队。”聂毅没好当着一众警察的面喊陆诀哥。

    陆诀立即朝他看过来,“绑匪有再联系过你吗?”

    聂毅摇头,他路上尝试给对方找过去,但是江沁岩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陆诀眉头直耸,思忖地转向了江沁岩的助理,然后:“你先跟他们谈谈,把赎金凑齐,还有28分钟。”

    聂毅看向笔直站在一边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人十分客气地站到了聂毅面前,手里抱了一个公文包,“聂先生,你好,敝姓李,是江总的私人特助。”

    他着从包里拿了一叠文件,“这是江总拟的特殊事件授权书,这是江总的授权申请,你只要签字,就能调配江总的个人资金。”

    助理连笔也一起递给聂毅,好似只是街头写个随意的调查而已,而不是上亿资金的调用授权。

    聂毅盯着助理手里的笔,没有伸手去接,问道:“我签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助理盯着聂毅,旁边的律师十分坑老板地把话接过去,“你可以趁机把江总名下的财产全捐出去。”

    聂毅绷着面不改色的脸继续问:“这是他什么时候弄的授权?”

    “很久之前,在我去上班前。”助理耿直地回答。

    聂毅蓦地敛下眼睑,盯着助理,“也就是江沁岩早就预料到会有人绑架他?”

    “这是紧张预案,确实存在这种可能。”

    最终聂毅接过了笔,他没有细究其中的原由,只问道:“我不签就不能拿到钱,对吗?”

    助理肯定地点头。

    然后聂毅落笔,在文件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连签了十几个,最后他自己也不清楚签了些什么。

    “我们会尽量在限定的时间内凑齐,但是1000万不是数,半时有点困难。”

    “我们会尽量和绑匪周旋。”

    聂毅和助理完最后的对话,助理立即带着律师一起离开了警局,聂毅转身走到陆诀旁边。

    “查了江沁岩今早离开市局后车的路线,他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向了港安区方向,然后在没有监控的路口失去了踪影,已经让人去车失踪的一带查过,没有发现江沁岩的车。”

    陆诀发现聂毅站到旁边,直接起了现在的情况,完了又问,“钱绅那边怎么回事?”

    聂毅也一平如常地:“车祸,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况,但从现场的车胎印来看,那辆轿车突然停车很可能是被另外的车影响的,非常明显的临时变道过去,导致后面的货车追尾。司机受伤不轻,一时没办法问话。”

    陆诀沉默了片刻,突然:“怎么感觉所有事都凑到一堆了?照这么,钱绅是被黄纪先一伙的人劫走了?”

    “不排除,不管是江沁岩还是黄纪先,一定会把人都抓回来的!”

    “放心,不抓到人咱们这里至少得一半的人直接卷铺盖回家,包括你寒哥。”

    这句并不好笑的玩笑是事实,即使由于高伟的补救,舆论对公检法的态度有所好转,但是洗罪集团的事总是要人负责的。

    半时之后,警方还没有追踪到江沁岩的行踪,却等来宇文枢那边的鉴定结果。

    “聂毅,你准备好了吗?”宇文枢犹豫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聂毅轻描淡写地回答,“结果是肯定的?”

    “没错,DNA鉴定结果,概率99.999996%。”

    “我知道了,麻烦你特意通知我。”

    “加油,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谢谢。”

    聂毅猛不迭地握着手机,心脏某处一颤,仿佛他孤决地在冰天雪地里前行,他以为永远都是这么寒冷,可是猛然之后回头发现背后突然有了人,冰天雪地里不再是他一个人。他想寒冷也总有一天会退去,春暖花开。

    挂了宇文枢的电话,陆诀耸着眉头盯着聂毅问:“结果如何?”

    聂毅点头表示肯定,陆诀深吸了一口气安慰道:“别想太多,好歹算是证据了。”

    实际上聂毅想得挺多,比如江沁岩为什么要杀那32名学生?真的是为了给江枫岸报仇?他觉得江沁岩不是会给人报仇的人,对江沁岩来他所做的事出发点只有他想怎么样,而不会考虑为了别人怎么样。

    突然,聂毅的手机在桌上响起来,来电话的号码显示是江沁岩的,这时整个房间里的人都紧张起来,准备就绪后才意示聂毅接起来。

    这回的通话在全方面的监控中进行的。

    “钱准备好了。”

    “没有。”

    聂毅一点照顾绑匪情绪地直接回答,果然绑匪努骂了一声,他继续平铺直叙地:“1000万,称起来比你还重,你应该需要没有连号的吧?现在银行都关门了,凑钱并没有那么容易。”

    “那是你的事,我只要钱。”

    “就算你真的杀了江沁岩,现在也没有1000万。”

    “你不在乎江沁岩的死活?”

    “在乎,32条人命等着他交待清楚。”

    “你不用扯这么多没用的,我知道你们现在正在监听通话,就算你们能定位到我们在哪里,你觉得是我们解决江沁岩快,还是你们追过来快?”

    “那你想怎么样?”

    “现在有多少了?”

    绑匪犹豫了地问道,这时正好助理进来,手里拎了一只箱子,看起来沉得厉害。

    陆诀立即上前意示他安静,然后用轻声地问他,“有多少了?”

    “680万。”

    陆诀转身聂毅用嘴形重复,“680。”

    聂毅对着手机回答,“680万,如果你要,我们还能谈,如果你要坚持1000万,那就自己和江沁岩谈。”

    绑匪那头又犹豫了一下,聂毅听到了细的谈话声,绑匪肯定不只一人,接着声音重新回来。

    “好,680万,你一个人带着钱,到平都游乐场,到了那边我再通过你怎么做。”

    “太沉了,我没有驾照。”

    聂毅这句反驳得非常真情实感,对方听了意外地没有发火,还替他想办法。

    “你可以骑摩托车,实在不行自行车!”

    “这么冷的天气——”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不来就替姓江的收尸!”

    不等聂毅再开口,对方已经挂了电话,聂毅放下手机,转身监控的人员,只看到了一片摇头的动作。

    有人:“对方的手机信号是加密处理过的。”

    聂毅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没有定位到绑匪的位置他就只能按要求去了,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他直接道:“没事,我去。”

    如果段寒江在这儿肯定会反对,不只是聂毅只是编外人员,还有聂毅还受着伤,正常来现在还应该躺在医院静养,绝对没有让他冒险的理由。

    可是段寒江这会儿不在,陆诀担忧地看着聂毅问:“你的伤没问题?”

    “没问题。”聂毅拍着胸脯保证,直男陆诀不太相信地信了。

    最后,制定好了详细的跟踪计划,聂毅凛然地带着两只装满钱的箱子,骑上了一辆摩托车,赶往绑匪要求的游乐园。

    这一刻聂毅心里想的是,好多钱,如果弄丢了他一辈子都赔不起,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