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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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寒江盯着电话手指按到接听键上, 另一只落在聂毅头上的手用力又拼了一把同志的头发, 然后转头接起电话。

    “常姐, 又扰你了。”段寒江着感觉胸口有些堵,以前的事他查得越多, 知道得越多,越是不知道要再怎么跟人常儒林,尤其是面对常儒林的女儿。

    他顿了片刻继续道:“常局葬礼不能去,实在不好意思。”

    常心平静如常地回答:“没关系, 我听了,你们那几天有案子, 还受伤伤了,严重吗?”

    “严重的话我现在该还躺医院里。”段寒江回答得轻描淡写, 目光不由地瞟向聂毅。

    接着电话里安静地尴尬了片刻, 常心直地问:“是不是还有什么关于我爸的事?”

    段寒江犹豫了片刻,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常局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和案子有关的。”

    常心那头又沉默了片刻, “没有,他这几年基本上没有提过什么案子, 他的东西也都是日常用的。”

    段寒江思忖地蹙了蹙眉, 回道:“那就先这样,麻烦你了。”他完后常心也没有追问, 客气两句就挂了电话。

    聂毅朝段寒江看过去用眼神询问结果,段寒江耸了下肩膀, 自圆其地解释,“其实常局真的把尸检报告留下应该也不会给家人,把他们牵扯进来,他会——”

    他越眉头蹙得越紧,一时想不出常儒林到底会怎么样。

    “寒哥,邮件!”

    聂毅猛不迭地出声,段寒江立即反应过来他的邮件指的是什么。

    宇文枢之前转给他那封常儒林写的邮件,虽然有部分原因是为了‘祸害’他,但肯定不全是宇文枢编的,他觉得常儒林确实是想对他坦白,而常儒林要坦白的事写出来的一半是和他直接相关的张翔,而别一半很可能就是黎家村学的案子。

    段寒江刚放下的手机又拿起来,迅速地给宇文枢拨过去,接通后他不等宇文枢出声就先直截了当地直重点。

    “语文书,常局那封邮件里的内容,有多少是真的?”

    段寒江这句问得劈头盖脸,宇文枢那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都是真的,除了最后的地址。”

    “那真正的地址是什么?”

    “没有地址,写的是他回来就去找你,交代一切。”

    段寒江脑子里转着宇文枢的话,如果常儒林没有在黎县出事,回来平都市找他是为了对他黎家村学的事,作为刑警肯定不会只是忏悔自责,既然江枫岸的尸检报告在他手里,常儒林一定算交给他。

    他蓦地双眼一抬,对着聂毅:“我知道了。”

    聂毅回盯着段寒江,接上他的视线,段寒江笃定地开口,“我知道常局把江枫岸的尸检报告放在哪里了!他能够花8年时间等待张翔这枚硬币落下来,那么江枫岸的尸检报告也一定放在某个可能会被发现又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聂毅刚想明白段寒江的意思,立即被段寒江一拽,对他了一句,“回家。”

    这个可能会被发现又不会被发现的地方也如同一枚被抛上半空的硬币,最后落下来是字是花不由抛硬币的人决定,就和和张翔的选择一样,黎家村学的案子常儒林也把决定结果的权利交到了段寒江手里。

    但段寒江认为常儒林在出事前是想直接把硬币按下来,翻出想给他看的那一面的。

    “张翔是常局8年前抛过的硬币,江枫岸的尸检报告也是!”段寒江开门连鞋也没换就冲进去,然后伫在客厅,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直直地进了书房。

    自从来他住进来后,其他地方都差不多七七八八地动过,除了那间狭的书房,一是他根本不看书,基本上用不上,二是常儒林把书房布置得很用心,所有书柜都塞满了书,他虽然不看也觉得留着假装文化人也不错。

    大约常儒林也猜到了这一点。

    “聂毅。”

    段寒江只喊了个名字聂毅就会意地开书柜,把里面的书压成一摞搬出来,转身往书桌上放时,发现段寒江比他粗爆多了,没有搬书,而是直接拆柜子。

    “寒哥,你?”聂毅把后面的话压在喉咙里,因为他想明白了段寒江拆柜子的理由。

    果不其然,段寒江停手向他解释,“如果他真的藏在这里,肯定不会藏在书里,怕我一不心就扔了烧了丢了。”

    聂毅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这几个月和段寒江住一起他早就见识过段寒江毫不讲究的生活方式,连他自己晾在阳台的衣服少了两件都不会发现。

    他把书放在书桌上随手翻了翻,然后视线在塞了两个就仿佛已经满的书房里绕了一圈,心想如果他是常儒林,要给段寒江留下一份可能会被发现的信息会把东西放在哪里?

    从书房里放得整整齐齐,严格分类的书来看,肯定不会是段寒江整理的,一定是一开始就这么放着,段寒江从来没有动过。明常儒林是个很爱惜书,讲究条理分明的人,这样的话常儒林会拆书柜的可能性很。

    段寒江把书柜的隔板拆下来没有发现什么暗隔之类的地方,倒是书被他弄了一地,他毫不留情地把书踢开,准备继续拆另一边的书柜,聂毅突然叫住他。

    “寒哥,这里。”

    段寒江转过头去,聂毅指着书桌上刻着‘WWLJCXX’字母的地方。

    “整个书房都保护得很好,除了几个你撞出来的磕痕,没有其它地方有伤痕。”

    对于聂毅的发言段寒江不满地瞪过去,“你凭什么都是我撞出来的。”

    聂毅心平气和地随手一指,书桌的棱上有一点擦痕,道:“这是你上个月拖地的时候摔拖把磕出来的。”

    段寒江想起有这么回事,但那是因为他拖地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急着接电话没放好拖把,结果跑出去时绊到了脚,让他差点摔地上,聂毅听到声音过来,他不想承认被拖把绊了,于是他摔了拖把。

    这事他不想解释,就当是聂毅的这样点头承认揭了过去,意示聂毅继续正事。

    不过聂毅没了多余的解释,只:“这下面。”

    段寒江倏然明白过来,常儒林那么爱惜东西的人怎么会随便在桌子上刻字,就算是为了铭记也不一定非要刻在桌子上,靠刻在桌子上的印记铭记就跟刻舟求剑一样,欺人欺己而已。

    他连忙推开了椅子,在书桌前蹲下去。

    书桌是以前的老式样式,没有适用电脑的配置,下面是个抽屉,而且是没有钉子全靠合楔的那种,段寒江研究了好一会儿把把抽屉从桌子里拿出来。

    抽屉比桌子的宽度短了一截,里面余了大约三十公分的空间,抽屉底下还有一层封闭的木板。

    段寒江开手机电筒照进去,果然看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文件袋,他怔了一下才伸手将文件袋掏出来。

    文件袋拿出来被他拍在桌上,接着他站起来对着聂毅的视线半晌,再才移向了桌上的文件袋,深吸了一口气,“你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么做的?”

    聂毅立在桌边,静静地盯着桌上可能藏了20多年的文件袋,道:“要放下已经拥有的很难,拥有得越多越难。生活、家人、名声、尊重,可是拥有得再多也掩 盖不了良知的折磨。常局或许一开始只是一时冲动,但是这条路越走越远,到最后他越想回头,失去的就会越多,他狠不下心给自己宣判,就把宣判权交给了别人。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等到能对自己良心交待的时候。”

    段寒江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盒才想起被陆诀拿走了,他烦燥地磨了磨牙压下烟瘾,拿起文件袋开。

    他拿到的时候就觉得里面不只一份尸检报告,开之后果然除了尸检报告,还有最原始的现场记录,甚至还有一圈胶卷,他怕没有洗过不敢随便开,于是先放到一边。

    接着,他将文件袋里所有东西都摊开,先粗略地扫了一遍,最后还是先拿起了江枫岸的尸检报告。

    聂毅转到段寒江旁边凑过去一起看,简简单单的三页纸,但是却完完全全地否定的黎家村希望学爆炸事故的结案结果。

    江枫岸的死因是窒息,脖子上有不明显的勒沟,喉头粘膜和舌根部都有出血迹象,气管软骨骨折,都是死于勒死的特征。

    另外有肝脾破裂,内出血现象,但由于皮肤烧伤严重无法确认是如何所致。

    但这个结果已经足够证明江枫岸不是死于煤气中毒,也不是爆炸和火灾,那么没有尸检的32个学生究竟死因如何都得存疑。

    “寒哥,你看这。”聂毅的视线从尸检报告上移开,然后拿起了现场的堪查记录,与西宴市存放的案卷完全不一样,这一份比较粗糙,但堪查的是爆炸发生前。

    他抬眼望向段寒江:“除了江枫岸之外,另外32个孩子颈部均有勒沟,发现尸体时已经全部死亡,很可能也都是被勒死的。”

    段寒江看过去,没有急着推论,虽然这份堪查记录没像一样按时间线写出明确的前因后果,但看下来还是能看出来经过。

    他直接把聂毅手中的记录接过来,从头翻了一遍,总结下来就是事发当晚12点左右,常儒林把黄纪先送回了学校,常儒林和黄纪先一开始没有发现异常,常儒林 还和黄纪先进了黄纪先的宿舍喝水,大概是算留宿。但是他们在宿舍过了许久都没有见到江枫岸回来,黄纪先想到学生‘熊’的程度担心江枫岸出事,于是出去找 人。

    然后,黄纪先找到了学生宿舍,开门就被门口堆起来杂物和桌子惹生气,他为了进门推开门口的东西,骂了几句却一点声音回应,他发觉异常就 开了灯,结果发现所有人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包括江枫岸。他再走近随便抓起一个学生,看到了学生脖子上的勒痕,已经没气了,他受到了惊吓引来了常儒林。

    但这是从常儒林记录的角度得出来的结果,如果抛开常儒林主观的方面,只是单纯地呈现一个犯罪现场,罗列现场堪查到的线索和证据,结果是常儒林和黄纪先是这场33人同时被勒死的特大案件中的最大嫌疑人。

    聂毅直接出来,“这个案发现场若是警察接到报案后赶过去,最后怀疑的恐怕就是黄纪先和常局。首先,是学校周围的泥路,案发前两天刚下过去,山路很容易 留下脚印,他们一路上山到学校肯定勉不了留下脚印,清理也不易清理干净,就算他们当时不通知警察,事后被人发现也一定会查到他们当时上过山。@无限好文, 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次,在学生的床上沾了黄纪先的血迹,黄纪先查看的第一个学生身上也可能沾了黄纪先的血迹。虽然常局的记录上明黄纪先是在推门口杂物时被钉子扎到了手,而黄当时太生气一时没察觉,并且在学生宿舍里碰过不少地方。但如果是刑侦程序黄纪先自身的证词是会被存疑的。”

    段寒江赞同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不只聂毅的这些,还有在老师宿舍里,黄纪先的被窝里有学生恶作剧放的蜈蚣蚯蚓,黄纪先的枕头上还沾了可能是某个学生的血迹,勒死所有学生的绳子在黄纪先的箱子里,绳子上面仍然有血迹,在黄纪先的箱子里也留下的痕迹。

    除了黄纪先,常儒林也没有幸免,他在进门的时候踩到了玻璃渣,脚被刺破,起初他们都当成是学生的恶作剧,没有注意,他还在学校里走了一大圈,地上也免不了留下了他的血迹。

    然而,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除去死者第三者留下的痕迹,唯一的线索是在一个学生的床底下找到的一本书,那本书不是江枫岸也不是黄纪先的,更不可能是哪个学生的。

    段寒江这会儿烟瘾像有虫子在他脑子里钻似的,他把手里的记录扔在桌上,随手翻了翻最后剩下的,就是那本在学生床底下发现的书,是一本全英文的书,段寒江只能看懂书名,不过书他倒是听过。

    “消失的地平线,没错吧!”他把书递给聂毅,“如果这书是凶手的,能明什么?”

    聂毅拿着书翻了翻,书很旧,但是保存得不错,大概是盗版书,没有出版信息。

    他从没有时间看课外书,也几乎没有课外书可以看,倒是后来在监狱时看了几本,但他偏好十分明显,他喜欢推理悬疑类的,其他都看不进去。所以这本书的内容他只是听过书名,也不知道具体内容写了什么,最终没看出结果,把书放下看向段寒江。

    “等我先去看看这本书讲什么。”聂毅十分认真表示,然后开始总结,“除了这本书,整个案件的经过应该就是黄纪先和常局回到学校,被凶手事先布置好的‘意 外’弄伤,在现场留下了痕迹,然后发现所有学生和江枫岸被杀。于是两人为了不被当成嫌疑人,引爆了煤气,做成了爆炸火灾的假象。再利用常局职位的便利将整 个案子作为意外处理。”

    虽然常局并没有在堪查记录上写是如何伪造成意外爆炸的,但结果他们手上这份堪查记录和黎家村学爆炸的案卷就很明显了,其实他们只是动了江枫岸的尸体,其它的都被大火一起烧没了,可能遗留的线索也因为意外爆炸的堪查方向不一样,最终忽略了。

    “有糖吗?”段寒江没立即接聂毅的话,直接去掏聂毅的口袋,果然掏出了一根棒棒糖,他咬在嘴里终于缓解了一点烟瘾,再才道,“任何犯罪都会留下痕迹,凶手杀了33人,不可能完全没有留下线索,常局为什么要选择烧毁现场,而不是查下去?”

    聂毅朝段寒江看过去,他觉得这个问题段寒江其实心里早有了答案,此刻并不是在问他,而是想问常儒林‘为什么’,为什么不当一个称职的警察。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唐乾军都明白如果黎家村学的案子如果不是以意外结案,再加上之前黎家村拐卖的案子,因‘法不责众’没对黎家村村民审判的是政府,建学校的人是政府,招来支教老师的也是政府,这一系列的事落下来就不仅仅是一桩刑事案件。

    常局在黎家村拐卖案里肯定也是主要负责人,因为拐卖村的案件引发的黎家村学全员被杀,无论常局有没有嫌疑他都要负责。”

    也就是无论最终能不能抓到真凶,只要黎家村学师生被杀这事曝出来,常儒林的前程就已经到头了,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在经过了这么多起□□作的冤案之后,聂毅已经不敢保证最后常儒林和黄纪先如果接受正常的刑侦程序,最后能不能无罪释放。

    最讽刺的是他们从被害者最终成为了加害者,从被人陷害冤枉成了冤枉陷害别人的人。

    “所以,他才他没有逃过‘逼不得已’。”段寒江完一口把糖咬碎了,在嘴里嚼得‘嘣嘣’直响,等他嚼完之后长吐了一口气,倏地恢复成了精神抖擞的段队,“即使能够确定黄纪先和常局都不是凶手,那杀光黎家村学的人到底是谁?动机是什么?”

    聂毅也是想这个问题,但缺少嫌疑人,他也想不出结果,目光和段寒江同时移向了桌上那筒胶卷。

    段寒江立即把所有东西都装进文件袋里,了句,“去队里。”

    刚回来就在书房过了半个多时,两人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不过他们没有去市局给人增加工作量,而是去了平阳支队。

    半路上段寒江给宇文枢电话,不管他是不是在休假,直接命令他回队里等着,他们到了支队的时候,宇文枢的车跟在后面一起进门。

    两辆车里的人下车,段寒江拿着文件袋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塞给宇文枢:“里面有一筒胶卷,大概是27年前的,不知道是不是洗过,但无论如何都要弄点东西出来,另外有本书,能查的尽量查。”

    宇文枢接着文件袋茫然地问:“什么案子?”

    “黎家村学。”段寒江脱口而出,宇文枢不禁定眼盯着他,他接道,“别管那么多,我要看到照片。”

    “27年前的胶卷,能不能洗出来我不保证,谁要看都没用!”宇文枢没有再多问,他猜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黎家村学的案子他并不清楚,但段寒江调进市局专案组,查的案子肯定和洗罪集团相关,而段寒江之前给他的电话,那文件袋的东西肯定又和常儒林有关。

    冬日的时间这会已经又快要天黑,段寒江虽然威胁宇文枢,但也不能改变结果,他没有跟宇文枢上楼,和聂毅趁这点时间去吃了个午饭,中途还联系了陆诀,问他那边有没有进展,结果陆诀开口就是怒气冲天。

    “不是要看江沁岩的笔录,你们查到了什么?去哪里了?”

    “笔录先等下,我们找到江枫岸的尸检报告了,另外还有其他的。”

    没人的餐馆里,段寒江在角落里一边吃着炒河粉没跟陆诀斗嘴,一边给陆诀了常儒林留下的文件袋。

    陆诀那头听完了思忖半晌,最后只骂出一句脏话,“真他妈的操蛋!”但他骂完之后也不清楚这一句到底想骂的是谁,沉默了片刻又开口。

    “那现在照片洗出来了?被掩藏了27年的案子,要再查出凶手,没有运气查出来的可能基本为零。”

    段寒江把手机开了免提,聂毅听着陆诀的话突然插道:“不一定,杀光黎家村学师生的凶手肯定不会是没有关系的人,他能够设障碍让现场沾上黄纪先和常局的 血迹,并且将凶器藏进黄纪先的箱子,肯定对学校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即使黄纪先发现学生宿舍乱成一团,自己床上出现毒虫也不会觉得意外,只会生气。”

    “那你觉得这个人是谁?除了黄纪先和常儒林,还有谁了解学校的情况?黎家村的村民?他们应该没有理由杀光自己村的孩子,就算里面没有自己的孩子。”

    陆诀紧接问道,但聂毅没有立即回答,他放下筷子直了直身:“在黎家村学待过的人,除了黄纪先和江枫岸,还有江沁岩。”

    段寒江和陆诀倏然噤了声,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江沁岩,但是除了没有证据之外,江沁岩一样没有动机。

    聂毅看向段寒江,猜到他在想什么,蓦地继续:“江沁岩并不是没有动机。”

    “什么?”陆诀那边看不到聂毅只能问出来。

    段寒江对上聂毅的视线,用眼神询问。

    “黄纪先如果成为嫌疑人,除了他在现场留下的血迹和凶器之外,还有就是他的动机。他床上的毒虫,宿舍门口的玻璃渣,还有在学生宿舍门口被钉子扎,这些他的反应只是生气,并有任何他惊讶戒备的描述,明类似的事他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

    这些是谁弄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黄纪先的愤怒,如果长期被学生戏弄受伤,够不够他的杀人动机?”

    聂毅最后的问题段寒江和陆诀并没有回答,不管够不够,但已经是可以当作‘杀人动机’来考虑了,虽然为此就杀了所有人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问题是黄纪先并不是凶手。

    段寒江突然开口,“你怀疑江枫岸?”

    他问完之后立即明白过来聂毅怀疑江沁岩的理由,黄纪先被学生欺负,江枫岸肯定也少不了,江沁岩的动机就是为了他哥杀光了全校的学生。

    “可是,江枫岸是怎么死的?而且为什么会放过叶倩倩?”段寒江问出来。

    聂毅认真地敛了下眼神,认真地对着段寒江:“如果江枫岸是被那群学生杀死的?”

    段寒江和陆诀这回彻底沉默下来,不是被聂毅的猜想惊到,而是想到确实存在这种可能,和在这种可能之后的可怕。

    一群10岁左右的孩子,没有对生命的敬畏,这大概是对一个文明社会来最可怕的事之一。

    “现在还不确定。”段寒江并不想轻易地接受这个猜测,“先等照片洗出来再,先这样。”

    他完就挂了电话,拿起手机时突然看到高伟给他发的短信,大概半时之前发的,他点开一看,没有别的内容,就只有一个网址。他奇怪地复制网址开,然后首先跳出来一个视频,播放之后映出的是聂毅的脸,正好是之前聂毅被记者拦住发火那段。

    “——是为了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坚持,还有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正义没有迟不迟到,它一直都在。”

    聂毅听到自己的声音,凑过去看段寒江的手机,眉头一耸,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段寒江这才想起来研究这是什么,他关掉了视频认真地看了一番,发现这是一个网站,没有别的东西,就只有这一个视频,网站的标题就是聂毅最后那句‘正义没有迟不迟到,它一直都在’。

    虽然网站内容只有这个,但是视频下面却有数万条的留言,他滑下最后看了一遍,后面虽然还有质疑的,但顶到最前面的评论要么是跟着重复标题,要么是自己原创的评论,但内容大概都是相信正义一直都在的意思。

    段寒江和聂毅一样眉头一耸,换了一个大站搜索,果然发现视频被转发过来,并且上了热搜,排在最前的就是‘亭亭玉立的鱼’转载的视频,底下的评论已经接受十万了。

    他再往下滑,看到了一段不知是哪里的警察,穿着警服录的一段视频,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地了一句‘正义没有迟不迟到,它一直都在’。

    再接着往下,居然都是类似的视频片段,前面的还都是穿着警服的发言,后面的视频职业就变得多种多样起来,学生、记者、工人、白领,甚至有网红明星也来蹭了一波热度。

    “这他妈都吃饱了撑的!”段寒江骂了一句,换了另一个词搜索,果然发现之前一直骂警察,骂国家的风向已经转了,开始有人发文章往反方向带节奏,明被曝光的只是个案,并且还贴了不少警察英勇牺牲,不懈追凶的事迹。

    他不禁地冷哼了一声,再次评价道:“愚民!”然后随手给高伟回了条信息。

    ——别以为这样你就没事了。

    ——我只是完成了亭亭的心愿,她相信的我也愿意相信。

    高伟立即回过来,看得段寒江眉头一抖,不想再理他。接着收起手机,拉起聂毅走出了饭馆。

    出去之后,聂毅终于还是出口,“寒哥,你能不能让高伟给我的脸码?”

    段寒江不想聂毅皱了半天的眉头是因为这个,他安慰地盯着聂帅伙儿的脸:“该看到的都看到了,现在码没用了!放心,拍得很帅,完全可以当警察的代言人。”

    “我不是警察。”聂毅认真地回答,段寒江停住脚朝他看过来。

    “警察的职责是什么?”

    “抓捕犯罪。”

    “是不是警察重要的不是有没有穿警服,而是有没有履行职责。”

    段寒江完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常儒林,立即转身继续往前走,一路脚不停地回到平阳支队的办公室,直奔技侦室去找宇文枢。

    但他到了技侦室并没有看到宇文枢,只有一个值班技侦在。

    “语文书呢?”

    “他好像去技鉴所了。”

    段寒江眉头一挑,“那我的照片呢?”

    对方回答,“已经好了,胶卷是洗过的,底片已经都扫描进电脑了,这是处理过的照片。”

    段寒江凑过去,对方就把位置让出来,看到了处理好的照片,虽然过了27年,但是保存得还算不错,基本上都很清晰。

    聂毅坐到段寒江旁边,让段寒江把照片共享给他,然后两人都盯着电脑屏幕专注地将几十张犯罪现场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聂毅。”

    “寒哥。”

    两人非常不默契都同时开口,段寒江接道:“你先。”

    聂毅立即转了一下电脑屏幕,指着放大的照片:“江枫岸的衣服是湿的,手臂上有血迹,你看这儿,像是不是被什么咬的?”

    段寒江凑过去,确实看到江枫岸的手臂上有两个血点,滚了两条血线出来,他立即想到黄纪先床上发现的蜈蚣,对于从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来,对昆虫的了解肯定比在城市长大的大学毕业生要多得多。

    聂毅继续:“他的脖子上的勒痕,和其它学生脖子上的勒痕不一样。”

    他完点开两张图片对比,段寒江看过去,其实不用刻意分辨就能察觉出不同。

    江枫岸脖子上的勒痕不只一条,而且不均匀,有深有浅,而学生脖子上的勒痕是非常工整的一条。

    作为非专业人士,段寒江分析:“江枫岸很可能是在被勒的时候经过反抗,导致勒绳产生了滑动,而学生很可能并没有挣扎,或者是没有能力挣扎,毕竟都是孩子。”

    “也有可能是勒他脖子的人力气不够,产生的松驰。”聂毅思忖着反驳。

    段寒江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出来看向聂毅,他没有继续争辩,而是把照片直接传给了张矩然,让张矩然给一个准备的答案。

    然而,过了没一会儿张矩然出现在了技侦室。

    “我今天值班。”

    段寒江抬头看到张矩然,毫不客气地招呼道:“正好,过来看一下。”

    张矩然凑过去挤在了段寒江和聂毅中间,聂毅从旁边给她推了一把椅子过来,她一屁股坐下,眼睛没有离开过屏幕上的照片,最后嫌段寒江碍事地把鼠标要了过来。

    半晌后,张矩然道:“他脖子上的勒沟显示,当时勒住他脖子的绳子不只绕了一圈,劲部侧后方也有勒沟,只是不太明显。并且勒沟两边并不均匀,很可能是绳子两头受力不一样。”

    “两只手的力气差别能够显示出来?”段寒江问。

    张矩然摇头,摇完朝他瞥过去,“一般情况下即使两只手的力气都会有所差别,但是这种差别并不明显,除非其中一只手受过伤。”

    “或者,绳子两头的并不是同一个人。”聂毅接道。

    段寒江和张矩然都朝他看过去,张矩然赞同地:“也确实有这种可能,你们看他的颈侧,这里的两条勒沟,如果是同一人使力,那么颈侧的勒沟应该是在一条受力平衡线上,但是这两边的勒沟却不在一个平衡受力点。”

    张矩然的意思段寒江理解了,虽然他不能从肉眼判断出来颈侧两边的勒沟是不是在一条受力线上,但张矩然的意思就是赞同聂毅勒死江枫岸的绳子两头是两个人拉的。

    至于为什么要两个人拉,除了凶手其中一只手受过伤,就只剩下凶手的力气不够,所以两个人同时拉绳子,甚至不只两个人。

    也就是江枫岸确实是被学校里的孩子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