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绿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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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舒抬起头端详着这美人,脸上的表情相当柔和,轻声细语地问道?:“姑娘,在下认得你?么?”

    那美人笑道?:“难不成你?不认得我,就不愿意请我喝酒么?”

    周子舒笑了?笑,道?:“怎么不愿意,别一壶酒,以姑娘你?这样的人品,就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在下都绝不眨一下眼——二,上壶好酒。”

    然后他顿了?顿,扫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温客行,又指着他对店二道?:“算他账上。”

    顾湘还是?第一回在自?家主人脸上瞧见这么姹紫嫣红的神色,顿时觉得这顿饭简直值死了?。

    那美人花枝乱颤地笑起来,声音如银珠落玉盘一般,魅音秦松的曲子,和她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算。酒很?快被送上来,周子舒道?:“姑娘请坐。”

    美人一只?柔荑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不坐了?,我喝完就走。”

    周子舒“啊”了?一声,微露失望神色,温客行却冷哼一声,道?:“是?啊,这桌子可?是?在是?有点挤了?。”

    那美人扫了?温客行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连喝酒的样子都比别人好看得多,举投足间简直无处不美,周子舒的目光片刻都舍不得离开?她的脸一样。只?见那美人放下空空的酒杯,伸出指在周子舒侧脸上轻划了?一下,问道?:“我要走了?,你?跟不跟来?”

    周子舒二话没,站起身便跟着她走了?,连头都没回一个。只?听“啪嚓”一声,温客行里的筷子断成了?两截,顾湘和张成岭立刻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曹蔚宁却一脸义愤,指着那对狗男女远去?的方向不平道?:“枉温兄你?对他一往情深,他怎能如此?见色见色”

    见色忘义?好像也不对,曹蔚宁咬舌头了?。

    温客行转过头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姓曹的傻子如此?顺眼,遂一脸潸然欲泣状寻求安慰——于是?这回换顾湘咬舌头了?。

    然而曹蔚宁思量了?片刻,又正色对温客行道?:“这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唉,温兄,方才是?我嘴快了?,

    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周兄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可?不要误会他。”

    顾湘立刻附和道?:“是?啊主人,你?可?不要误会,你?瞧周絮那脚后跟都是?冲着你?的,可?见他走得多勉强啊。”

    这回即使是?曹蔚宁也听出顾湘这话不像话了?,只?能又无奈又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张成岭道?:“顾湘姐姐,你?别话了?。”

    温客行忽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追着周子舒而去?,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顾湘吞了?口口水,声道?:“我家主人这是?急了?。”

    曹蔚宁摇摇头,嗟叹道?:“真是?夜来风雨声,眼泪流多少自?古情之一字,伤人最深,可?有什么办法呢?”

    张成岭心道?,我还能什么呢?于是?默然不语,低头吃饭。

    那美人一直将周子舒带到了?一个巷子里,左拐右拐,进了?一个院,院子里栽了?几棵梅,还未到开?花的季节,美人推开?一扇屋门,随后一股幽幽的暗香扑鼻而来,美人卷起珠帘,半倚在门边,巧笑嫣兮地道?:“怎么,你?不进去?么?”

    周子舒顺着她的目光往里扫了?一眼,从那打开?的门,能见到里面影影绰绰的屏风香塌,梳妆台歪在一角,铜镜旁挂着一件女子的长裙,胭脂盒子未曾盖上,妆奁散乱——传中的温柔乡也不过如此?。

    周子舒笑着摇摇头道?:“姑娘的闺房,在下一个臭男人,怎好随便进?”

    美人笑道?:“你?这会还君子起来了?,我请你?进来,你?也不进来么?”

    周子舒又笑了?一下,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道?:“姑娘赎罪,在下就是?再多一个胆子,可?也不敢往这烧着‘胭脂冢’的屋里钻,那是?要站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美人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又笑道?:“你?们男人,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怎么你?都跟着我来了?,这会又不中用了??”

    周子舒道?:“话这么,不过能活着还是?活着好,活得时间长点,也能多从牡丹花下过几次,

    你?是?不是??再了?,我可?没有千万人中、叫你?一眼看到便非此?君不嫁的魅力?,这点自?知之明?在下还有,姑娘实在太抬举了?,不咱们痛快点,直接你?所图的是?什么,出来,没准也好商量。”

    美人觑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不奔着你?去?,还能奔着谁去?呢?你?们那一群,不是?女人,就是?不懂事的孩子,还有个傻子,一心全都扑在了?那傻姑娘身上,另一个”

    她微微顿了?顿:“另一个更是?奇怪得很?,自?打我进去?以后,便没看过我一眼,眼里只?盯着你?一个‘臭男人’,你?怪不怪?唉,看来看去?,竟只?有你?这么一个正常男人,我不奔着你?去?,还能奔着谁去?呢?”

    周子舒干咳一声,立刻后悔自?己问了?这问题,于是?直接了?当地道?:“姑娘若是?奔着琉璃甲来的,可?以回去?了?,我上并没有张家的琉璃甲,倒是?听昨日高大侠和沈大侠各自?拿出了?一块,你?若有心,不如去?他们那问问。”

    美人微微眯起眼,将撑着珠帘的放下,轻声道?:“琉璃甲,我总会会拿全的,别管是?谁里的,你?没有,我又凭什么信你?的话?你?们男人不是?最喜欢骗人的么?”

    周子舒只?是?靠在梅花树下,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表情平静地盯着美人的脸看了?一会,忽然感?慨道?:“姑娘形容举止,在我见过的诸多女子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这句话本来是?句好话,可?不知为什么,那美人听见了?,脸上的笑容却立刻保持不住了?,竟有些失态地尖声问道?:“你?什么?”

    周子舒摇摇头,轻声道?:“我只?是?,姑娘的人已经很?美了?,就算五官平平,也算另一种丽质难掩,何必执迷于皮相,反而落了?下乘呢?我有一位朋友过,面相天成,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稍有改动,便能叫人看出端倪来,我看姑娘也算艺精湛,怎么这道?理竟然不懂么?”

    美人脸色冷了?下来:“那你?还跟我来,难不成是

    ?为了?羞辱我?”

    周子舒只?是?摇摇头,柔声道?:“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易容之术,外行人瞧不出究竟,内行人门道?就多了?,周子舒惯于观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女人虽然风姿绰约,年纪却肯定不了?,然而她的脸庞颈子乃至上的肌肤颜色都十分自?然,自?然到简直像是?真的一样,没有半点破绽,天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当年四季庄传下来的绝活——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只?见这美人忽然冷笑一声,道?:“好啊,那便叫你?知道?。”

    她从怀中抽出一块锦帕和一瓶药,将那药水倒在帕子上,然后开?始抹脸,那如画一样的美丽面容便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剥落下来,皮肤退了?颜色,五官变了?形状,然后从左半边脸,剥下一片如蝉翼一般的人皮面具,简直像是?传中的画皮一样。

    周子舒屏住呼吸,这女子本身长得并不丑,虽比不上她画出来的那样惊世骇俗,却也绝对算是?个美人——如果不是?她左半边脸那诡异可?怖凹凸不平的烧伤疤痕的话。

    他在那一刻,知道?了?这女人是?谁,于是?脱口问道?:“你?是?绿妖柳千巧?”

    绿妖柳千巧,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据她身负千张画皮,精通魅惑之术,最爱化身美人勾引年轻男子,吸人精气将人至死。上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案子,可?她实在太变化多端,竟也没人能抓得住她。

    柳千巧冷笑道?:“这回,你?可?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拿到琉璃甲了?吧?”

    周子舒默然片刻:“你?不是?为了?封山剑,是?为了?阴阳册。”

    她变化多端,可?自?己那张脸却是?一辈子也不能亮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女子爱美天经地义,一个普通女人,为了?一张好皮相,尚且能做出不少叫人吃惊的事,何况是?她。

    精于易容术者?,如果守不住自?己那颗心,而执着于皮相,千万张面具换来换去?,自?己都时常弄不清楚自?己姓甚名谁,是?美是?丑,那不是?离疯魔不远了?么?

    周子舒摇头道

    ?:“张家的琉璃甲,真的不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

    柳千巧冷笑一声,中亮出一把?短剑,招呼都不打,便向周子舒刺过来,周子舒一旋身侧过让开?,屈指去?扣她的腕,却不料那她腕子上忽然弹出一圈刺猬一样的针,都泛着蓝光,随后一团雾气从她袖中冒出来,周子舒急忙缩,闭气连退三步,柳千巧人影一闪,已经不见。

    只?留下一句话道?:“你?等着吧!”

    周子舒叹了?口气,陡然对前路心升忧虑,今日有绿妖,明?天又是?谁来呢?张成岭这个人,简直是?世上最大的麻烦了?,怪不得高崇赵敬那两个老狐狸那日那么由着自?己把?这祸害带走。

    他转身往外走去?,才推开?院门,忽然侧面伸出一只?,动作如电地扣住他肩膀,周子舒反射性地沉肩缩肘,撞了?个空,随即变招,侧掌劈过去?,那人硬受了?他一下,闷哼一声,不依不饶地扑到他身上,嘴里叫道?:“谋杀亲夫”

    周子舒一脚将他踹开?,双臂抱在胸前,皱眉道?:“温谷主,你?今日又忘了?吃药了?么?”

    温客行呲牙咧嘴地捂着肋骨,一副要断了?的模样,嘴上却不依不饶地道?:“你?竟当着我的面和女人走了?!你?竟跟着她到这种地方幽会,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

    周子舒脱口便是?一句:“不是?你?整天去?勾栏院鬼混的时候了?么?”

    这话一出口,周子舒悔得差点连舌头一起吞了?,心道?自?己一定是?被气糊涂了?,这种话居然也得出。

    温客行先?是?怔了?怔,随后笑嘻嘻地死皮赖脸地贴上来:“自?打我决定缠上你?以后,可?再没有碰过别人。”

    周子舒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谷主厚爱,实在对不住,我可?没决定缠上‘谷主’你?。”

    温客行想了?想,似乎觉得也有道?理,于是?点头道?:“那倒是?——不过,你?可?以随便幽会,我也可?以随时听墙角。”

    周子舒问道?:“温谷主,你?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么?”

    温客行大言不惭地道?:“该无耻时,就得无耻。”

    周子舒低下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攥成拳头的指又给捋平了?,谁知那五根指头好像害了?相思病一样,拼命往一起凑,并且十分蠢蠢欲动地想在眼前这人脸上来那么一下。

    他于是?强迫自?己不去?看温客行那张脸,七窍生烟地转身就走——居然连钱袋子都忘了?要回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