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一百一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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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她的名字,后头好像还了句什么,但元墨听不清楚。

    她竭尽全力睁大一双眼睛,想从这汹涌的昏沉中找回一丝清明。

    好在姜九怀终于放过了她,抬起头来,撑在她的上方,他的发丝有些散乱,面色潮红,目光在她脸上巡梭,声音绷得极紧,微带喘息,“阿墨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同我?”

    元墨睁大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什么。

    不不,我没什么话想同你。

    我只有是有点事想同你做——

    她的腿一曲,正中姜九怀的要害。

    姜九怀一声闷哼。

    元墨趁掀翻他,足并用,落荒而逃,直退到门边,颤抖的神魂这才归位,然后就看到姜九怀倒在床上,脸色煞白,咬牙瞪着她。

    元墨:“”

    呜呜呜,娘啊,现在是跪下磕头求饶还有救吗?

    “我、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慌乱间元墨终于得了个主意,正要拉开门的时候,姜九怀犹自压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要敢去,我回京就拆了红楼!”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制住元墨。

    元墨乖乖松开门,贴着墙根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站在离床三尺远的地方递过来:“阿、阿九你还好吗?”

    姜九怀恶狠狠瞧着她:“你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元墨都快哭了,她的是实话,那一膝盖顶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有过脑子。

    “唉,阿九,以后你别、别这样对我行不行?我觉得我可能有这个毛病,你一亲我,我就管不住自己”

    姜九怀咬牙:“你这毛病还真是别致。”

    元墨在肚子里流泪,她也不想啊!

    总归是深深感受了家主大人的恐怖,男人什么的果然都不能相信!明明这么多久以来一直相安无事,到头来他还是对她这个男宠下了!

    姜九怀又瞪着她:“站那么远干什么?不会离近些?这么远,能奉得上茶么?!”

    元墨连忙挨近。

    就算是近,离床边也有一尺远,弯着腰,臂抻长了把杯子送过去。

    姜九怀恨得牙痒痒:“元墨,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

    什么话要同我?”

    元墨先是摇头,复又点头。

    姜九怀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接过茶杯,“。”

    元墨有点踌躇:“我要了,你不许生气。”

    姜九怀眼一瞪:“你还敢讲条件?”

    元墨立即萎了:“不敢不敢。”低了一回头,她鼓足了勇气,望定姜九怀。

    姜九怀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郑重与认真,脸色柔和了许多,眼中有了一丝期待。

    元墨一字一字问道:“阿九,我能不当你男宠吗?”

    这话她是硬起头皮的。

    毕竟当初假冒他男宠身份的人是她,这会儿不想要这身份的人也是她。

    或许她真的是太渣了吧,元墨就见姜九怀脸上从期望转失望,从失望转为恼怒,又由恼怒转为无奈,最后他端起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把杯子往她里一放:“滚。”

    元墨从来没有见过姜九怀的神色如此清晰地变幻过,接了杯子兀自呆呆的,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外走。

    “哪儿去?”姜九怀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

    “就滚啊。”元墨喃喃道。

    “让你滚你就滚,干别的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此时的姜九怀仿佛成了个火炉子,一点就着,一烧就旺,他怒道,“你离了这里预备去哪儿?”

    元墨老实答:“去找元宝和师兄挤一挤”

    “”姜九怀一口气给她堵在胸口,生生背过去。

    元墨也发现他好像被她那一下子伤得狠了,看上去仿佛随时都能昏厥过去,连忙改口:“那我去女伎房里睡?”

    姜九怀深吸一口气。

    他发现他早晚会给她气死。

    “让人送一床被子过来!”

    元墨刚想不是你老人家让我滚的吗?

    才张了张口,姜九怀立即道:“不许再废一句话,否则我回京城第一件事,就是拆了红馆!”

    元墨默默地闭嘴。

    默默地想:请问除了这一招,您还能来点别的吗?

    等被子送过来,她抱着被子犹豫了一会儿。

    姜九怀留她睡下,不会是想把前面没办完的事办完吧?

    不过,再看看姜九怀发青的脸色,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多虑了。

    作案工具已遭重创,她应该是安全的。

    就算不安全

    ,她也可以再给他来一下子。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他发现她是女扮男装!

    *

    第二天清晨,整座乐坊都在寂静之中,姜九怀睁开了眼睛。

    门口有脚步声徘徊。

    门扇撼了撼。

    外面的人在推门,但因为拴了门栓,没推开。

    枕边,元墨呼呼大睡,脸颊睡得红扑扑的,一条腿搁在他的腿上。

    姜九怀端详着她的睡颜,下了四字判语:

    没心没肺。

    笃笃,门上两下轻响。

    姜九怀眉头皱了皱,元墨睡得正香,丝毫不察。

    他轻轻把她的腿拎开,披衣开门。

    门外是茉莉。

    她显然已经梳洗过,有了脂粉的装饰,比起昨日的憔悴,今日的她虽削瘦但清秀,确实像一朵在清晨含露的茉莉花。

    见了姜九怀,她微有一丝意外,不过还是盈盈一礼:“奴家见过恩公。”她一端着铜盆,一提着铜水壶,臂上搭着布巾,行礼之时却不显累赘,细细腰身一侧,倒显出十二分的窈窕。

    姜九怀淡淡道:“恩公?帮你的人可不是我。”

    “帮奴家的人是二爷,但二爷只是一介坊主,若非恩公的权势富贵,事情哪能办得这么顺利?”茉莉含笑着,朝屋里望了一眼,“二爷可起了?奴家借天香楼的厨房做了二爷最喜欢的早点,还请恩公赏脸一道尝尝。”

    姜九怀看了她一眼,走出来,带上房门,“跟我来。”

    茉莉连忙跟上,“恩客可有什么吩咐?”

    姜九怀走出一阵,在走廊上站住脚。

    春天,庭院中草木繁盛,姜九怀道:“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陶潜这句诗写得当真是不错。”

    茉莉忙点头道:“陶潜的诗自是很好,很衬这景色呢。恩公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

    姜九怀没有回头,冷冷道:“跪下。”

    茉莉一惊,娇怯怯跪下了:“恩公”

    “你一大早起来想去服侍你家二爷?”

    茉莉颤声道:“是。”

    “你连她起床的时辰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服侍?在红馆的时候,她什么时候在巳时之前起过床?”

    “这奴家离开乐坊太久了,一觉醒来只想好好报答二爷,一时记不得二爷还没起,确实是奴家错了”

    茉莉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眼睫着悬着晶莹的泪珠。

    姜九怀居高临下看着她:“这般会演戏,怎么还是没能哄住许泰?难道是他落魄之后你露出了本来面目,终于让他看清了你?”

    茉莉整个人都在颤抖,泪如雨下:“奴家实不知哪里做错了,恩公要打要骂要罚都好,可不能这般冤枉奴家啊。奴家身上的伤恩公也瞧见了”

    “别来这一套,我不是你家二爷。”姜九怀淡淡道,“你昨天昏倒是真是假且不,醒来之后了半天你受许泰欺凌的事,可有半句问过你走之后你家二爷可曾担心你?”

    茉莉:“奴家奴家当时只顾着自己的伤心事了,确实是奴家不对”

    “我来告诉你,你走之后,你家那个傻二爷以为你被人贩子抓走了,不惜以身为饵,引蛇出洞,要不是运气好,她那条命早就交代在西山了,这次就没有人能救你出火海了。”

    姜九怀声音冷淡,“你家二爷真傻,对不对?她自从买到你,就被你哄得团团转。你要学诗文,她便请人教你诗文,你要学歌舞,她便请人教你歌舞,你抢姐妹的客人,她也只当你年少任性,一味纵容你,只指望你能在评花榜的时候给红馆争口气。

    可她不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你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平时哄哄人还行,真到了评花榜之际肯定得露馅。于是你就趁着有食人鬼的传言之际,悄悄傍着许泰离开。

    你故意没带身契,带了身契,可不是把自己变成了一样货品?你才没那么傻,对不对?再一旦带了身契,你家二爷就知道你是自己离开,便不能被食人鬼混淆视线,万一找着你可就大大不便,碍了你的远大前程,是不是?”

    他虽是每一句都是疑问,但每一句都笃定。

    茉莉浑身发抖,连胭脂都盖不住脸上的苍白:“你、你凭什么这么我我才不是”

    姜九怀打断她:“许泰还在牢里,你要不要也住过去,和他对对质?”

    茉莉整个人都软了,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

    “你的段并不高明,欢姐不就早看透你了么?你之所以能哄住你家二

    爷,不是因为你聪明,是因为你是她的女伎。她当你是家人,你什么她信什么,疼你顾你,一心想要捧红你。结果你是怎么对她的?”

    姜九怀扫了一眼她里的铜盆和铜壶,眼中露出了浓浓的厌恶:“一大清早来服侍你二爷?你是打听得我在这间房里吧!”

    茉莉从这一眼里读出了一种庞大的森冷,带着浓烈的杀气,让她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惧,她不由自主,磕头如捣蒜:“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敢算计到她的头上,你原本难逃一死。但你若真死了,那个蠢货只怕也要跟着伤心。”姜九怀吐出一口气,“罢了,念在你也算做对了一件事,估且给你一条生路吧。”

    作者有话要:那些车开不起来同学,恭喜你们答对了!作者没有驾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