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魂(四)
自从那日借助秘术召唤出她的魂魄之后,山松有好几天都不曾踏足逍遥殿。
一来是害怕触景生情,二来则是不愿再见到她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徒惹伤心。
正巧女官因为他再一次偷偷下山而颇有微词,他索性将此番寻来的一些养魂法子一口气布置上,便醉心国事不再过问。
等到他再反应过来时,养魂之术似乎已颇有成效。
起初是有人半夜从逍遥殿中传来了响动,后来则又有人听见了女人的叹息。
宫内人俱知这逍遥殿是王为心爱之人而建的,也知道王偶尔癔症发病时会过来住一段时间。却并不知道这大殿表面看起来瑰丽堂皇,实则是一口他用来秘密养魂的活棺材。
这些风言风语起初只是在凌扫洒的宫女仆从间流传,后来则渐渐传到了各自上司的口中。
等到山松从李家权那听来这些消息的时候,宫中早已传出了闹鬼的传闻。
……
黄昏时分,细雨绵绵。
白玉廊桥上,几人行色匆匆。
领头一人步伐急促,旁的仆从只好跑着为他撑伞,可即便如此还是湿了肩头。仆从吓地浑身哆嗦,但当事人却一心想着旁的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山松此时身着一身素色道袍,长发绾作道髻,越发显得丰神俊朗。他大步流星地迈着,衣袂迎风翻飞,颇有一番仙人之姿。
只是那一贯清冷的面容此时却满是隐忍的怒火。
“这种事,为何不早日上报?!”
“王……”
仆从有苦不出,正巧这时提前收到消息的女官从另一条路上赶了过来。
“是臣拦下的。”
“姑姑?!”山松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加快了脚步。
他愠怒道:“若不是家权上报,你还要瞒一辈子不成?”
“臣不敢。”
“做都做了,又有何不敢?!”
年过四旬的女官急步跟在他左右,面上却仍旧从容不迫。见他责问,随即朗声道:
“王私自出巡半月有余,臣等惶恐不敢松懈。宫中事自有臣等理,此乃职责所在,无可推卸。但大事上却不可逾越。政务累积,卷轴可等,百姓又如何!王莫不是糊涂!”
山松冷笑一声:“姑姑慎言。”
女官闻言,忽地上前一步拦在石阶上,义正言辞道:“如今北方四国战乱不断,海外流寇虎视眈眈,内有余孽贼心不死。天将大旱,本应是未雨绸缪之时,王却耽于儿女私情!适时流民四起,王又当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
山松盯着她深深地看了几眼,直到将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又蓦地又笑了。
世人皆知大越王长相过于阴柔,因此极少在人前展露笑颜。
在他眉眼弯起的那一瞬间,仿佛阴雨骤晴般,就连从教习他长大的女官都愣了一下。
“王……”
“姑姑真是好口才。孤悉心扶植朝政多年,若事事都要拿来过问,孤又要这朝堂何用。”
他唇角弧度翘地正好,却没由来地让人不寒而栗。
“让开。”
“……诺。”
女官一时气结,但还是下意识地侧开身去。山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当即拂袖朝着大殿走去。
女官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那股躁动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暗自握紧了拳头。直到纤长的指甲刺入了肉中,她又才被疼痛刺激地清醒了些,暗自摇了摇头转身跟上去。
王终究是长大了……
*
细雨连绵不绝,一行人的气氛越发沉闷。
女官把持后宫多年,见多了肮脏事倒也心如止水。李家权自诩武艺高强自然也无惧鬼神。
只可怜了几个撑伞的仆从既要心得罪了阴晴不定的主子,又担心冲撞了鬼神,这一路走来心神不宁地,简直如履薄冰。
而这种恐惧感,在抵达逍遥殿的时候,直接达到了顶峰。
就在山松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屋内忽然狂风大作。桌椅物什剧烈震动着,满室红烛陡然熄灭,山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耳边窗棂纸糊噼啪作响。
“啊!”几个仆从吓得不轻,直接惊呼出声。
李家权当机立断地迈上一步拦在山松身前,“叮”地一声,腰间长刀出鞘,浑身气势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宛若一只夜中窥视的猎豹。
“主君心。”
他正欲动手,山松却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
“主君?”
李家权浑身戾气陡然收起,他回头不解地望向喜怒无常的君王,但浑身肌肉依旧紧绷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像离弦之箭一般冲锋陷阵。
山松冷着脸摆摆手:“无碍。”
“主君……”
李家权还想再叮嘱些什么,山松却松开他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退下罢,别跟进来。”
“……诺。”
山松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些归家一般的自在。身后众人却警惕地量着这间诡异的宫殿,面上皆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家权更是时刻紧握着刀柄,一双眼犀利如鹰隼。要是山松发生什么意外,他就算是背上抗旨的名义也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去。
然而就在山松跨进殿内的那一瞬间,那股暴虐的气息忽然就弱了些。
他顿时便勾起了唇角,眉间喜色不言而喻。
“没事了。我在这。”
他轻声低语着,那痴嗔的模样看得屋外人又是一阵暗自叹息。
王的癔症恐怕又发作了。
可就在他们感慨之时,眼前的一幕忽然就变得奇幻了起来。
只见山松口中喃喃着,所过之处就仿佛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安抚了一般,那些躁动忽然都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女官到底还知道什么事能看什么事不能看,当即低喝了一声:“关门。今日之事,你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办!要是让我听到……”
“诺。”
她狠话只恰到好处地放了一半,仆从们自然万分惶恐地应下了。
谁都知道这位女官大人是陪王过江山的人物,万万得罪不起。
女官满意地点点头:“去下面守着,没有命令谁也不准上来。”
仆从们如蒙大赦:“诺。”
……
山松自然听到了殿外的训话,但他却没有任何搭理的心思。
他在殿内四处走动着,企图找到她的位置,但对方就像是在躲着他一般,明明能闻到空气中那抹熟悉的香味,却怎么也追不上。
最后他只能笑着摇摇头,走回了木架旁。一扯绳,竹帘落下,露出那一副人物像来。
明明还是那副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眉目看起来有神了些。
“莫逃了好不好?”
他喃喃低语着,指尖慢慢摩挲过纸面,一时间风声也慢慢了下来,偶尔呜咽着像是在应答。
……
守在殿外的人时刻关注着殿内的动静,谁知不过片刻,异象尽数消退。整个房间重回安宁。
李家权心神一动:“主君?”
门内传来山松平淡的声音:“无事。”
李家权抽刀的动作一顿,但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没过多久,山松从内开了门。透过那一点缝隙,门外两人都在不着痕迹地量着。
若不是那些熄灭的蜡烛和凌乱的桌椅都在提醒着刚刚那一幕是真实发生过的,他们都以为自己和王一样出现了幻觉。
见他像是有事要吩咐,女官又唤来了仆从。
“掌灯。”
“……诺。”
山松想想又觉得不妥。
“算了,去取盏烛火来。孤亲自来。”
他不放心别人进入她的地盘。尤其是此时她也许正在大殿中,一想到她与别人相处,他就觉得不自在。
得了命令的仆从顿时面露喜色,只是瞅着一旁女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赶紧行了礼溜了下去。
女官此时倒无心搭理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殿内大红的装潢,心中五味陈杂。
这里是王的禁地,除了几个洒扫的哑仆,平时几乎无人准许入内。
因此这也是苏姑娘去世后,她第一次瞧见殿内的模样。
她原以为大殿里要么是保持着女儿家闺阁的样子,要么是做了灵堂,却没想到——
这里这么多年来都保持着大婚时的布置。
……
仆从手脚麻利,很快便护着一盏宫灯前来。
女官同李家权一道守在门口,透过窗上的剪影看着山松将那些红烛一根根点亮,柔和的光芒照进眼底,她忽地潸然泪下。
尽管隔着门窗,但她仍然能够想象出此时屋内的模样。无论是那些红绸铺设还是瓷瓶物什,俱是她当年一手操持的。
只是没想到……
一场举国同庆的大喜事,最后却成了冥婚。
“大人?”
身侧传来李侍卫的问询声,女官急忙背过身去抹了眼泪,片刻便调整好了情绪,语气威严如初。
“我还有事要点,先行一步。劳烦李大人提醒王莫误了晚膳。”
她顿了顿又道:“膳后还是去书房坐一会更佳。”
李家权沉默半晌:“……好。”
作者有话要: 李家权:妈蛋,不好开口的事都让我做QAQ
作为一阵阴风出场的苏甜甜:……让我冷静下
——
解释一下架空的王朝国土面积并不大,所以规格啊什么都是乱来的,从简的,不要带入我大□□。
要不然我光写个后宫就能把头发掉光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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