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闵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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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四日是个好日子,风轻云淡,天空格外的疏朗。

    这日,怀宁郡主周雨在自家后院之中办庆生宴,遍邀亲朋好友赴宴,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周琼,探春。

    探春稍作扮了下,外边是乳白撒花镶领蓝紫色半袖对襟比甲,里面是鹅黄暗花偏襟对眉立领袄子,下边则配上鹅黄暗花细褶裙。

    周琼看到她时,露出惊艳之色,稍稍迟疑后,便引她登上朱轮雕花马车上,两人坐在软塌各一侧。

    马车静静的驶向郡主府,发出轻微的响动。

    “怀宁郡主,平日有什么癖好吗?”她回想了下,只在洞房之夜见过周雨,平日未曾过照面。

    周琼闭眼假寐,开口解释道:“二妹平日性格爽朗不爱女红,偏爱舞刀弄棒,还很仰慕魏晋文风,所以这生日宴也会有声有色,你或许可以在宴上遇见周道公。”

    她嗯了一声,回想起前些日,特地阅览本地古籍,大致知道了道公是个职位代称,对此地名望大,影响颇深。一般,能成为道公的人,要么天资聪慧,要么就是靠着姻亲关系。

    这周闵能让人忌惮三分,绝非庸才,看来属于前者了。

    待马车到了郡主府,周琼先进来,随后,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搀扶着她。

    她心下正有些纠结,又听到周琼淡淡的笑了笑:“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人前做戏。”

    二人走到朱红的门口时,周雨迎面而来,笑着道:“大哥跟大嫂伉俪情深,真是让人艳羡的很。”

    “等二妹招了姑爷,可就没时间艳羡我们了。”周琼含笑接话道,然后揽着她步入郡主府。

    郡主府后院,格外的开阔。亭台楼苑,鳞次相接,最显眼的又一条弯曲的水渠,水渠附近又随意栽种有垂柳,柳叶修长,随风摆动而更生一丝凉意。垂柳的倩影又倒映在水渠之中,远远看去,只觉白云辉映着翠柳,如诗如画了。

    来往的宾客,随意席地而坐在水渠附近,旁有瓜果,而水渠之中,潺潺的流水清澈见底。专有侍女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到了谁面前停下,少不得要饮酒再吟诗或是献艺一番。

    她坐在周琼右侧后,目光在四周游走,忽然察觉到周临坐在斜对面在看她,不由得停滞了。他轮廓分明,面上还含有淡淡的微笑,如水般的眼波荡漾的波影在熠熠生光。身旁只有一名厮,心服侍着他。

    前些时日,周临来王府的事,她是禁足才堪堪避过了。现下两人再碰面,她只觉得尴尬,不由得想侧过面,看向他处,周琼附在她耳旁,声的道:“你见着喜欢你的人,不该高兴吗?”

    “他喜欢的是我唱的曲儿,又不是我喜欢他,用不着这么阴阳怪气,”她到这,嘴唇带了一丝笑意,“何况我不是你,会将爱慕者收在后院之中。”

    两人面上俱是言笑晏晏,外人乍看深情相望,只觉有些放诞了些。

    周琼并未察觉,或者是不为所动,继续含笑低语道:“你没来这里前,早该知道我府内有人。既然嫁过来了,就该安分些。”

    她附和的笑了笑,早看到他笑意的薄凉,如山间的深雪,故而什么也不,在没帮他做事解决麻烦前,无数次涌动着念头,很想解决了他。

    席地而坐的贵客,公子身旁多有柔媚动人的侍妾,或者含笑温柔的侍女,还有两三个云英未嫁的姐,也在其中。

    这场面玩的很风雅,也很有情趣。

    待宾客落座好后,怀宁郡主周雨头插步摇,大红长裙曳地,曼曼然站起身,从容优雅的了几句开场白,这流水曲觞也就开始了。

    众人举杯欢庆,在其中谈笑风生,盛满琼浆玉液的瓷玉酒杯也随之漂荡在水渠之中。有酒无菜,又怎能尽地主之谊。故而侍女们低着头,心的将当地的美味佳肴流水般奉了上来。

    周琼见她举著不定,笑道:“这菜不合你口味吗?”

    “我突然想吃糖蒸酥酪,莲叶汤。”她望着这些菜,有些怀念起贾家的饭菜。

    这话不轻不重,飘到了席间一名男子的耳中。他当即笑了笑,开口道:“这位新到的王妃,好像有些吃不惯本地的酒菜。”

    一时间,水渠附近席地而坐的人纷纷转过头看向探春,面上都颇有些嫌弃之意。

    到底是京城来的娇姐,话也太不知轻重了。

    她毫不介意这些探究的眸光,只是想当众这话的人是谁,只见他面无惧色,身着一袭白衣,在众人之中格外显目,肆意自在的抿了一口酒,分明有挑衅之意。

    “周道公闲云野鹤惯了,从不与人为难。如今我家夫人多了一句,不想传到了道公耳中,本王实在感觉抱歉。”周琼语气冷冷淡淡,当即接话道。

    二人的对白你来我往,语气里的不对付,连带怀宁郡主也注意到了,她指了指探春面前,笑道:“大哥莫气,第六杯酒杯可是在你王妃跟前了,这酒你可不能代劳。”

    探春经她提醒,发觉这酒杯还真好巧不巧落在跟前,看样子是少不得要折腾了。

    她正准备开口,又听到周闵幽幽的开口:“据王妃尚未出嫁前,在闺阁之中还曾写诗吟词,不知道今日会有什么样的佳作?”

    这个人竟然在私底下听过她,完全有备而来。

    众人一听此话,也纷纷附和,想王妃当众吟诗一首。

    她听到这话,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自己可不是贾探春本人,当众吟诗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在这个点,本来默不作声的周临开了口:“王妃曾教过我一首曲儿,颇是好听。为了谢王妃之情,不如我替她赢了下来,唱给诸位听,如何?”

    周闵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一变,万没有想到临南王跟她有过交情。

    而周雨也不愿这事搞得尴尬,当即调解,大嫂饮这杯酒,有劳三弟唱曲了。

    曲音缠绵悱恻,空灵曼妙,在席间游荡,连带四周都变的寂静而惬意。

    探春低头看着流水缓缓流淌,听到曲终再抬眸时,刚巧对上周琼乌黑透澈的黑眸,片刻不离的落在她脸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有些不悦问道。

    “等宴席散了后,”周琼这,微微停顿后,继续补充道,“我要你回去唱给我听。”

    她有些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改日再。”周闵三番两次刁难于她,跟他可是脱不了关系,他还不知轻重,只顾着听曲儿。

    与此同时,周闵瞥了一眼两人,发现这第七杯酒落在了自己跟前,当即拿起酒杯,开口道:“今日美景佳肴,当浮一大白,愿赋诗一首。方才未听王妃赋诗,终究是有些遗憾的,故而想在赋诗前,想问下王妃,千里来此地,可好?”

    中原人去海南,十去九不还,何必惺惺作态。

    “此心安处是吾乡。”她笑了笑,径自的回了。此句用的是苏东坡之言,于此境,分毫不差。一时间,宴席之内的人纷纷暗暗称好。

    “王妃果然才学过人,旷达爽朗非一般人。”周闵稍愣后,也当即大赞道。

    随后,他站起身,微笑吟了一首诗,颇得座中女子们还有王孙公子欢喜。

    她侧过头,有些迟疑的看向周琼问道:“这里的人真学中原文化估计寥寥无几,是不是连你也知之甚少。”

    “冰雪聪明,故而我想靠你,来帮我应付周道公。他学识丰富,不仅读尽本地书,还平日在闲暇时,研读中原文化。”他眸色之间对她又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探春只觉得头疼,她明晃晃用着古人的话,都被人叫好,而周闵所在诗词,比之大观园姐妹的诗,要差上一截。面对此景此景,她要是再不想到点什么,可就太后知后觉了。

    然而,诗词之流终究是末等,在宴席唱和之中,拿来显摆一二,博来他人几句称赞即可,再往深了去,算不了什么。

    她对此很清晰,就是不知道这周闵对中原文化了解之深,到了何等地步。

    这流水曲觞约莫玩了十来次,众人差不多尽兴后,周雨也吩咐,她生辰的好日子不必拘束。来的宾客渐渐的或是赏月,或是看观水,不亦乐乎的聚在一块闲聊。

    周琼还有与各类人应付,故而她落了单,她也乐的清静的看着一湖碧水,泛着月色的波光点点。

    “我很少见大哥与人亲近,看来你们琴瑟和鸣,相处的不错。”身后传来周雨的声音,幽幽的感叹。

    她微笑转身,眼底却没有笑意道:“几次见怀宁郡主,语气间甚是关心,劳费郡主上心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应该诚实点的,比如你不喜欢我大哥,你们只是逢场作戏。”周雨语气一变,乍看温柔的面容,此刻双眼如鹰一样,审视着她。

    空气有些停滞,随后她语气清冷的回道:“郡主多心了。我等下该回去了,先告退一步。”

    待快步离开后,她只想找到周琼,问问这古怪的妹妹是怎么回事时,看到侍书端着茶盏向她走来。

    “夫人,要是口渴了,不如喝口清茶。”侍书一脸笑意递了过来。

    方才,周雨的话颇让她不自在,她想也不想的接过,想一饮而尽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夺过了这杯茶。

    夺茶的人是周琼,他颇为无赖的道:“本王也口渴了,这茶不妨先喝一口,再给夫人喝。”

    “这像什么话?”她不仅气他夺茶,也看到侍书面露难色,分明也不愿他抢茶喝。

    然而,周琼还是喝了。

    他刚夸了句茶水好喝,随即脸色微变,尤自镇定的跟周雨告别后,匆匆赶回琼南王府。

    一路上,探春都在留意着他,暗想不过喝杯茶而已,何必行色匆匆至此,还一路带着她走向琼花居。

    等两人走到石桥上时,探春刚想到这里就止步好了,不料周琼浅浅地喘气,一把抱住他。

    当此之时,几颗疏星在夜空之中,明月半掩盖在云层之中,幽幽的清辉洒下大地。侍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见不到人影,只有他们二人。

    “你发情也不要找我,先前跟你有约法三章的。”她皱了皱眉头,立马推开他。

    周琼有些哭笑道:“我也不是想的,但是身体完全难受的很,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红杏,青梅,黄桃,三选一,你跟我,我送你过去,而不是你到我琼花居。”她量着此时的周琼,应该是侍书端的茶水缘故。

    这茶水本来是该给她的,却被他夺去了,想想还是挺对不起他的,只好当一次好人了。

    “这三个人分别是周闵,还有我弟,我妹暗中安排送来的人,我从未不近女色,”周琼到这,有些气恼道,“如果一定选的话,那我选你。”

    “谢谢,我不需要。”她再度用劲推开了他纠缠的手,只看到他站不稳的退了几步。

    周琼扶住石桥的栏杆,不至于跌在地上,不由得有些气愤道:“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不管怎么,你都嫁给我了。”

    “我们先前共谋过的,我愿辅助于你,而非困在后院之中,”她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又走上前去,“如果你非忍不下去的话,其实我也是可以帮你的。”

    “真的?”

    她看到周琼面露喜色,当即也温柔甜媚的笑了笑,干净利落的将他推了一把。

    只听,嘭的一声,落入湖中。